乡下姻亲关系斩不断理还,一个处理不好就容易引起纠纷。 乡下的公社、生产大队的一把手,都是处理庶务的高手。 而马书记这一句话,就是发动人民群众来斗胡秋云。 顿时把胡秋云推到了人民的对立面。 这也正是南雁想做的事。 拉公社里的人下水来帮自己。平里他们也就是看热闹而已,茶余饭后再聊上那么一句,能帮自己说公道话的其实并没有几人。 家务事,你们关起门来自己吵个清楚,跟我们这些外人有什么关系呢? 可一旦牵扯到他们自身的利益——被服厂的工作、公社年底分红,看热闹的群众自然会嗓子尖锐的帮忙发声。 南雁所需要做的,就是把这矛盾尖锐化,让外人都觉得自己都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时候她跟老高家割袍断义就越是顺理成章。 也不会留下把柄。 事情闹得越大,大家伙对这事的印象就越是深刻,若干年后再有人来调查,也都能清清楚楚说出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南雁要做什么? 火上浇油罢了。 “马书记您别说我妈了,要不是爹妈生我养我,也没我今天,我身为女儿不能为家里头分忧,还要她受委屈,不配当老高家的闺女,我今天把这条命还给他们就是。” 说着南雁就往那锄头上撞,倒是把扛着锄头的村民吓了一跳,连忙躲闪开。 其他人纷纷拽住南雁,“怎么能说这胡话?” “胡秋云你看看,你非要把这好好的孩子死是不是?” 胡秋云傻眼了,她说什么了,她就是想要闺女给自己安排个工作而已,其他家不都这样吗? 怎么就成了死人了呢。 马书记脸铁青一片,“把这孩子看住,别让她一个人呆着省得想不开。” 他目光凛冽的看向胡秋云,“小高不止是你闺女,还是工厂的孩子,是咱们主席的好孩子,当初县武装部陈部长来安排工作时,小高就说过要留在林家,当林家闺女替死去的林业给广田他们尽孝心。你们老高家到底说了什么伤了这孩子的心,自己心里有数,当初为了保全你们颜面,我没说,今天咱就一五一十的掰扯清楚!” “儿不嫌娘丑狗不嫌家贫,老高婶子你到底做了啥昧良心的事?” “还能啥事?不就是林业没了,想要南雁回娘家再嫁人吗?” “这也还好吧。” “闺女再嫁没啥,要南雁带走工作和抚恤金那可真就是良心被狗吃了。” “咋能这样啊,就算林业死了那你们这也是亲家,犯得着死广田叔一家吗?” “也就是歹竹出好笋,小高是个有良心的,知道谁对她好谁对她真,不然怕不是又要被爹娘给卖了。” 前车之鉴不就是他们村的张桂花吗? 死了男人后差点被兄嫂坑回去,要嫁给一个老光。 人家就是不回去,也算命好,跟林建国现在子过得还不赖。 不敢想南雁当初要真回了娘家会是什么样。 工作肯定没了,不是被卖掉就是被高东升拿去顶了这工作。 不去联厂上班,今天的红武公社还能有鸭棚有被服厂? 想啥呢。 脑子转得快的都知道这其中区别。 越想就越是为南雁不值得。 “亲爹娘做出这种事,要是我才不认这爹娘。” “要我说,马书记你干脆给南雁做个主,咱们大家伙做个见证,让南雁认广田叔焕金婶子当爹娘,省得回头再被那不要脸的爹娘纠。” “就是,广田叔两口子人好,咋不比这亲爹亲娘靠谱?” 马书记“骑虎难下”,黑着一张脸看向胡秋云,“咱原本不兴这割袍断义的,但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我哪能眼睁睁看着这孩子被你们得走上绝路?” 怎么就走上绝路了? 胡秋云不明白。 不就是想要让闺女给自己安排给工作,怎么就成了这样? 明明是她闺女,可现在又不是她闺女了。 没人管胡秋云怎么想的,为人父母自己不好好当,也别怪公社出面断绝了你们母女情谊。 达到目的的南雁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慢慢走到胡秋云面前,“妈,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往后您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说罢,抹了下眼泪转身离开。 留下胡秋云傻了眼,她咋还委屈上了? 自己养了十多年的闺女,一天没孝顺自己就飞了,她还委屈呢! 胡秋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回的家,回到家中就看到她男人了上来,“咋样?” 这种事情,当爹的不好出面,得先让婆娘去试探试探口风。 实在不行,他再去。 反正就是不能一下子把手里的牌都丢出去。 胡秋云恍惚了下,“南雁说,往后咱再也不是她爹妈了。” “胡说八道,这个死妮子在说什么?我去找她!” 还没等他出门,马书记未请先到。 看着公社里的一把手,高老黑先怂了三分。 正在西屋给孩子喂的李翠英听到这动静,忍不住冷笑一声,她就知道没戏,偏生婆婆还说什么那是自己肚子里出去的,哪舍得自己这个亲娘受委屈。 她那个小姑子,最是无情无义的人。 老天爷早晚会收拾她! 只不过南雁从来不信什么老天爷,神仙皇帝救不了这个世界,她信奉的是马列主义。 这会儿南雁正在家里检查林蓉的作业。 小姑娘犹犹豫豫了半晌,“嫂子,你要想哭就哭吧。” 其实也不用觉得有啥,难过哭出来就好。 虽说琴爹亲娘不是东西,但那也是亲人。 这么割舍掉,哪能没有半点情绪触动呢? 南雁圈出来几个翻译不到位的词组,“回头再去看看,翻译完一定要自己通读两遍,看哪里不顺畅再作调整,难能这么一遍就过去?还是说这是在糊我?” “没有没有。”林蓉连忙摆手,“我下次一定注意。” 她带着几分小女孩家的娇憨,让人舍不得惩罚。 “不确定的地方一定要多看多想,不管是作业还是后工作都要仔细上心,不能敷衍,知道吗?” 林蓉小啄米似的点头,“嫂子,你真的没事吗?” “能有什么事?”南雁收起书册,“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蓉蓉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 她想要什么? 林蓉一下子被问住了,她想要哥哥好端端的没出事,但那注定不可能实现。 她想要家里人一直都和和美美的在一起,可妈说过,嫂子是天上的大雁注定要展翅高飞,不可能总在小县城里待着。 这个不可能那个也不可能,林蓉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南雁转移话题的目的达到——林蓉是真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顶着黑眼圈找南雁谈人生。 “以为跟你似的还整天睡懒觉?你嫂子一大早就去了公社那边,快点吃饭,吃完饭去学校。” 刘焕金也赶时间,被服厂这边赶工,今天就得开干。 她匆忙吃完饭也往公社那边去,留下林蓉一个人坐在那里思考人生—— “我到底想要什么呢?” 学习?还是每天都能吃到蛋? 林蓉依旧想不明白。 …… 红武被服厂正式开工,赵主任亲自把关招的人,在针线活上都是一把好手,平里补补没问题。 正式开工前几天,又反复拿几旧棉被练手,比起南雁来,那一个个都是的不能再的练工。 只是棉被和鸭绒被到底不一样,一层层铺叠好的棉絮不会从针眼里钻出来,可鸭绒鸭就不一样了。 下针要快,针脚要细密匀称,不能时大时小。 总之,还麻烦。 但再麻烦也值得啊,关键是能挣钱呢。 这已鸭绒被就有两块钱的加工费,虽说一被子的钱要俩人分,但那也比男人们拿足十个工分挣得多。 关键是她们一天不止能做一鸭绒被。 南雁没在这边久留,她还要回县里头盯着。 其实要不是昨晚胡秋云来闹,她昨天晚上就该回去了的。 有额外收获,多待上一晚上也好。 看着刘焕金指点怎么落针更快更好,南雁往外去,正好遇到张桂花。 她会算账,之前走的都是野路子,经过公社的会计指点后,账本做的还好看。 虽说鸭绒被卖的还贵,但杂七杂八的账目算下来,成本也高。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