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郡主最是明事理不过了,断不会在这事为难于我。”姚颜卿淡声说道。 华娘知道姚颜卿的心结,换做谁有这样一位生母都不免到心寒,可一个“孝”字大如天,下来谁又能受得住,况且,朝堂上是非多,保不准就有人以此来弹劾他。 “我知你怎么想的,可到底是咱们生母,平素里没有往来也就罢了,面上情总要做的,大婚之若她未到场,不知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你如今这般得圣人亲睐,不知道多少人眼红呢!”华娘温声说道。 姚颜卿何曾不懂这样的道理,可想着福成长公主所做的事,心便一冷,连面上情都不想顾及。 华娘抬眸瞧着姚颜卿微冷的神,犹豫了一下,才道:“刚没敢与你说,一早母亲便使了人来,让你过府一趟,你从豫州回来,一直连面都没,怕是有些不妥。” 姚颜卿脸一沉,眸子越发冷了,口中溢出一声冷笑:“五姐莫不是以为咱们这位好母亲是念着我吧!” 华娘轻轻一叹,她是傻了一些,可也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 “你惯来是个有主意的,这事你自己思量着办吧!”华娘轻声道。 姚颜卿见她低着头,拨着腕子上的镯子,心下不起了疑,口中随意的应了一声,待回了书房后,叫人唤来了香冬来。 香冬素来极怕姚颜卿,进了门福身见了礼,唤了声“郎君”,便低着头,只出尖尖的下颚来。 姚颜卿歪在美人榻上,摩挲着一枚温润的古玉,眼角眉梢透着几分冷意,好半响后,他支起身子,淡淡的开了口:“你是五姐身边第一得意人,平素里她有什么事也绝不会瞒着你,我瞧着她好似有了心事,你可知道是因什么事?” 在姚颜卿面前香冬决计不敢扯谎,低声道:“回郎君的话,今儿一大早定远侯府来了人,是长公主殿下使来的人,说是请郎君过府一趟,娘子说郎君尚未归家,不知几时才能回来,今儿怕是过不去了,让来人留下话,到时候她转告郎君,不想那人没有留下话,反倒是说了失了尊重的话,娘子听了心下便存了事。” 姚颜卿眼中带着冷笑,沉声道:“说了什么。” 香冬拿眼小心翼翼的窥着姚颜卿,目光相的瞬间,心头一寒,忙低了下头,小声道:“说是让娘子劝着郎君一些,您虽在朝为官,可到底年纪小,又是男子,想事必没有那般细致,您与殿下是嫡嫡亲的母子,若是生分了,叫外头瞧着也不像个样子,知道的是您忙于公务,一时顾不上孝敬生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因为……因为……”后面的话,香冬实不敢学与姚颜卿听了。 姚颜卿眸子一沉,冷声喝道:“因为什么?” 香冬眼圈一红,颤颤惊惊的回道:“因为娘子和离的事,怨恨上了殿下。” “放他娘的狗。”姚颜卿咬牙骂了一声,握着古玉的手紧了又紧,他是文官,素来最注重“体面”二字,如今这般失态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可见其怒意。 香冬“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身子不由自主的颤着,头几乎要贴在地面。 “后再有这样的事,不必叫五姐出面,只管叫府里的管事妈妈打发了她们便是。”姚颜卿沉声吩咐道,抬手一挥。 香冬应了一声,起身后退了下去,刚出屋子,便听见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心头一颤,脚步的步伐便加快了几分。 姚颜卿是个文人,自不会作出主动打杀上门这样失了体面的事,他是文官,自有文官的手段,次早朝,他便参了定远侯长子杨国纪一本,痛斥杨国纪放任手下强抢民女,为害百姓。 杨国纪任致果副尉,七品小官,若不是其父是定远侯,只怕站在太和殿上的朝臣多不知此人是谁。 姚颜卿口若悬河,引经据典,在他口中杨国纪已于畜生无甚区别,他常伴在晋文帝身边,最常叫人想起的便是他侍读学士的身份,又因他不曾主动弹劾过朝中官员,倒叫不少人忽略了他身上还担着御史的差事,如今他乍一开口,便叫百官明白了何为一鸣惊人。 有不少人拿眼打量着姚颜卿,琢磨着他这是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是圣人授意,他才拿杨国纪开了刀,毕竟定远侯府和他还是有着一层不浅的关系,说起来,礼法上姚颜卿还得称呼定远侯一声父亲,杨国纪更是他的继兄,他这是要竖立铁面无私的官声? 定远侯上朝从不发言,他尚有几分自知之明,知晓自己不为晋文帝所喜,故而在朝堂上只装聋作哑,可眼下,由不得他在闭目听了,当即站出一步,倒不为长子喊冤,只一味告罪,痛诉自己教子不严。 晋文帝对于姚颜卿会参杨国纪一本颇有些意外,面上却是不显,等定远侯出来告罪后,才淡淡的道不是他之过,只是对于杨国纪却未曾放过,当即下令撤其职位,令他在家闭门思过。 定远侯当真不知自己何处得罪了姚颜卿,竟叫他拿长子开刀,早朝一散,他略迟了一步,有意等姚颜卿出来,姚颜卿迈步慢悠悠的步子,伸手虚扶着徐太傅,低声与他说着话,脸上挂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姚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定远侯甚是客气的开了口。 徐太傅拍了拍了姚颜卿的手,先一步走了。 姚颜卿淡淡的笑着:“侯爷是武将,我是文臣,走的太近怕是不合时宜。” 定远侯皱了下眉头,声音低了几分,问道:“敢问姚大人,定远侯府可是有得罪之处?” 姚颜卿轻笑一声,清朗的声线中透出丝丝冷:“有没有得罪之处,侯爷且回去问问昨上门的老妈妈便一清二楚了。” 第96章 定远侯回府时一身寒气让人退避三舍,避让到一旁的下人几乎都能听见他的磨牙声。 邱妈妈远远的见定远侯一身寒气席卷而来,心下不由一惊,忙让小丫鬟进去通报,她则快步了下去,若换做往,定远侯必会给福成长公主身边服侍的老人几分体面,可今却是伸手一挡,险些把邱妈妈推了个跟头。 邱妈妈脸一变,稳住身子后,寒恻恻的看向了一旁避让到墙角的小丫鬟,冷声道:“今之事谁要是敢多嘴,仔细着你们的皮。”说完,脚步一抬,追进了院子里。 福成长公主歪在美人榻上,手上打着一把苏扇,漫不经意的摇着,见定远侯大步星的走进来,仅仅是了一下眼皮,红轻轻一勾,漫不经心的说道:“今儿可是出奇了,怎么这么早就归了家。” 定远侯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一衣袍,大马金刀的坐在宽倚上,冷声道:“你昨使了人去临江胡同那边?” 福成长公主打着扇的手一顿,身子略正了正,抬头看向定远侯,道;“是又怎么了?我自己的亲生儿子我还不能叫来府里了?”福成长公主心下略有几分稀奇,往里可不曾见他过问过这些事。 定远侯冷笑一声:“怎么了?今儿早朝你那好儿子可是参了大郎一本,直接把人参回了家来。” 福成长公主一怔,之后口中发出一声轻嗤:“阿卿是御史,且会无缘无故就参大郎一本,许是大郎自己做错了事呢!” 定远侯脸沉,闻言便冷声道:“你使去的婆子若不曾得罪他,他且会如此行事,你当我说的是无稽之言不曾?” 福成长公主支起身子,扬声唤了邱妈妈进来,吩咐她去寻那婆子问话,之后道:“若真是那婆子说了不中听的话,侯爷只管打杀便是了。” 定远侯手狠狠在桌几上一拍,怒道:“我打杀一个婆子又有何用,如今府里是什么光景你还没有数吗?无缘无故去招惹他做什么,如今可好,连累了大郎不说,你脸上又有光不曾。” 福成长公主当即冷笑一声:“大郎,大郎,你口口声声只管你与前头那位生的,何曾管过四郎,我这般做都是为了谁,为了我自己不曾?还不是为了四郎,为了府里,难不成就瞧着四郎娶一个庶女进门?如今阿卿在皇兄面前得脸,我喊了他来商量一二又有何错?我倒是想脸上有光,只可惜,你们府里又有谁在皇兄面前给我挣脸了。” 定远侯握在扶手上的手紧了紧,深呼一口气,才道:“四郎的事是谁的错?” 福成长公主眼眶一红,咬牙道:“你的意思是都是我错了?我若知会出现这样的变故,又怎会进去。” 定远侯沉声一叹,手会的挥了一下,道:“你且清醒清醒吧!圣人若还念及兄妹之情,这些年怎会叫四郎一身白衣,又怎会做下这样一桩亲事,现如今,这婚事只能咬牙认了,莫要再生出其它事端来了。” 福成长公主冷冷一笑:“这事用不着你来心,左右你也没有把四郎这个儿子放在心上。” 邱妈妈归来时已过了近半个时辰,进屋后便把事与福成长公主学了,要她说,那婆子也是忒猖狂了一些,打量五娘子好,竟敢口出狂言,也难怪叫五郎君迁怒到侯府上。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