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佶拱手道:“郡主实在是折煞奴才了,原圣人也说给姚大人放几天假,让他好生歇息几,可圣人是一刻也离不开姚大人,这不,又有了要务需姚大人来分忧了。” 丹郡主掩笑道:“五郎年纪尚轻,行事言谈怕有什么不谨慎的地方,在中行走的时候若出了岔子,还需梁公公多为其美言几句。” “不敢,不敢,谁不知圣人极其喜姚大人,况且姚大人一言一行极有章法,郡主只管放心就是。”梁佶笑回道,暗下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丹郡主,觉得她说话的语气甚为有趣,不像将姚大人当成夫君一般敬,更像是做姐姐的提及弟弟时的口吻,这夫间的相处之法可当真有趣。 姚颜卿被下人唤醒,匆匆用水净了把脸,穿上官服便去了大堂,梁佶见姚颜卿大步而来,便起了身上前了几步,拱手道:“姚大人,圣人召您进。” 姚颜卿已从秦艽口中得知晋文帝召见,便笑道:“不知圣人突然相召所为何事?还劳烦梁公公解惑一二。” 梁佶接过姚颜卿递过来的薄薄的荷包揣进了袖中,笑道:“不瞒姚大人,圣人并未曾说召您进所谓何事,不过这一次不止是召了您,还有雍王殿下也一道进了,不过想来也应是好事,圣人今还说不离开鹰巢的雏鹰永远也学不会飞翔来着,只怕是要对姚大人委以重用了。” 姚颜卿神微微一动,知晋文帝还召了雍王进,便知绝非是童试上出了什么岔子,心放了下来,笑道:“借梁公公吉言了,还请梁公公再吃一杯茶,稍等我片刻,我去整理下衣冠,以免在圣人身前失礼。” 梁佶比了一个请的姿势,姚颜卿拱了拱手,出了大堂,丹郡主则道:“广陵前段时间捎了一些土特产来京,我命人收拾了一些出来,请梁公公尝个鲜,莫要嫌礼薄才好。” 梁佶忙道:“这怎么敢当。” 丹郡主笑道:“不过是一些吃食罢了,若梁公公不拿,可是瞧不起我们了。” 梁佶见丹郡主如此说,只能拱手道谢,丹郡主则吩咐人将东西送往了梁佶在京郊的宅子,不叫他沾手半分,至于这土特产到底为何,也只有丹郡主与梁佶才知了。 姚颜卿进时正巧在外遇见了雍王,雍王见到姚颜卿并未出惊讶之,他已从小太监口中得知了晋文帝召姚颜卿进的消息。 “王爷先请。”姚颜卿比了一个请的姿势,暂避到了一旁,落于雍王身后三步远的位置。 雍王笑道:“五郎与我一道便是了,父皇急召我们进必有要事,无需讲究这些。” 姚颜卿轻应一声,与雍王看似并肩而行,实则落后了半步。 雍王侧头看向姚颜卿,嘴无声了动了动,姚颜卿轻轻挑眉,读懂了雍王的语,随即微微颔首,眼中难掩惊讶之,因他忙于批阅童试试卷,并不知两淮盐课竟闹出了事端,而晋文帝召他与雍王进,若真因此事,只怕这烫手的差事又该落到他的身上了。 姚颜卿神一凛,突然想到了盐课改制,早先晋文帝曾过一些口风,若因两淮闹出的事端让他真动了此意,两淮官场必要大,盐课的水太深了,牵扯的官员也太多,若妄动盐课,无疑是从这些人的口中夺食,到时不管是谁主持盐课改制,到了两淮都必将举步维艰。 第133章 晋文帝手按在桌案的折子上,居高临下的望着跪在下方的雍王与姚颜卿,目光在雍王身上停留的时间略长了些,之后叫了起,随手将折子丢在了雍王的身上。 “好好看看,白行前脚回京任职,后脚就闹出了事来,这是不意朕派去的巡盐御史?” 雍王低头看了一遍,又转到了姚颜卿身上,口中道:“父皇,打去年下半年开始两淮一直暴雨连天,海盐产量这才不及往年,所以盐商才会上调价格,只要过今年,来年必会恢复原价。” “放。”晋文帝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指着雍王骂道:“百姓能等到明年?要是今年两淮还一直暴雨连天,是不是还得等到后年盐的价格才能下调?你知道这一年就得有多少百姓吃不上盐吗?” 雍王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忙跪地请罪,却不肯提出如何改变今年海盐价格上调的办法。 晋文帝看向了姚颜卿,姚颜卿心中一惊,忍不住瞧向了雍王,却见他一只放置在身后的手朝着他轻轻摆了摆,他当即会意过来,轻声回道:“圣人,臣以为王爷说的也无错,天公不作美也不是人为可扭转的。” 晋文帝冷笑一声:“依着你们的意思就让百姓一年都吃不起盐了?你们可知百姓短缺海盐一年会闹出什么事来,你们是想看见盐贩子再次横行是不是。” “臣不敢。”姚颜卿也忙跪了下来,说道:“臣之短见,认为可从两浙先借调一部盐过来,如此可解两淮海盐短缺之忧。” “然后让两浙的海盐价格也上调?”晋文帝冷声说道:“朕让你们过来就为了听这些废话?亏得你们一个是朕的儿子,一个是朝中重臣,这就是你们想出的解决法子?”随着话音儿落地,一个盖碗飞了下来。 姚颜卿瞳孔缩了下,却不敢闪避,任茶水飞溅到了他的脸上,雍王比他好不到哪里处,他离晋文帝更近一些,摔在地上的碎瓷溅到他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知罪,知罪,一个个嘴上只会说这些没用的话,若治你们的罪有用,能让两淮的百姓吃上盐朕现在就让侍卫把你们拉出去砍了。”晋文帝厉声说道。 “父皇,儿臣以为五郎说的并无错,若担心两浙也会短缺海盐,不妨从各处分借,先将这一年过去,总比让百姓吃不起盐要好。”雍王抬头看向晋文帝,沉声说道。 晋文帝眯着眼睛望着他,见他脸上血珠顺着脸颊滚落,神情稍缓和了一些,抬手道:“都起来吧!跪死你们又有何用。” “借调,借调,你们就想出这么个馊主意?若后别的地方却缺了盐是不是也依此借调,治标不治本,朕要的是晋唐百姓人人都吃的起盐。” 姚颜卿觉得这过难,想要人人都吃得起盐那盐税必要下调,否则那些盐商凭什么将盐的价格下调,不过这话姚颜卿自不敢说出口,谁敢将脑筋动到盐税上呢!这可不是虎口夺食,而是触龙逆鳞了。 雍王显然与姚颜卿想到了一处去,也没敢应声,这事在朝堂上都说了三天,朝中这么多大臣都没有说出解决之法,谁又能做这个出头鸟。 “老四,朕问你话呢!”晋文帝不悦的看着雍王。 雍王回道:“儿臣实在愚钝,一时半刻也想不出解决之法,还请父皇恕罪。” 晋文帝冷笑连连:“朕看你不是愚钝,是太过明了才是,五郎,你来说,朕倒要看看这朝堂是不是一个肯说真话的都没有了。” 被点到名字,姚颜卿心里打了个“突”,他牙紧紧的咬了咬,晋文帝本没有留给他多想的时间,已经“哼”了一声,姚颜卿眼睛避了避,豁出去一般,说道:“臣以为可让两淮盐商将价格下调。” “这还像一句人话。”晋文帝沉声说道:“下调不难,可之后盐呢!从哪来?” 姚颜卿是商人之家长大的,姚家就做着贩盐的营生,他自然明白里面的猫腻儿,紧紧犹豫了一瞬,他便回道:“盐商手中大多堆积着海盐,臣以为朝廷可从他们手中买盐,然后暂时由官府代贩盐之责。”说买是好听的,且不说盐商敢不敢接这个烫手的银子,便是敢接,要价又得几何,这已够他们头疼的了。 晋文帝眼中出了几分笑意,颔首道:“让你任了一回考官果然有了长进。” “老四,你来说说,谁能担得起这个重任?”晋文帝看向了雍王。 雍王无声苦笑:“儿臣请命赴两淮筹盐。” 晋文帝却未第一时间应下,他沉思了一会,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闪了闪,道:“准了。” 姚颜卿这厢心终于落了地,虽说是他提议,可此事不经他手便与他牵扯不上多少干系,姚颜卿没想做一纯臣,他也做不了纯臣,他拖家带口,他总得为姚家做打算。 “朕让五郎随你同去,他也不小了,总留在朕身边能有什么长进,出去历练历练朕也可放心让他主持乡试恩科。”晋文帝沉声说道。 姚颜卿面上难掩惊,整个人如同被扔进了池塘中浸了个透心凉,瞬间又是酷暑之天,整个人顿时舒坦起来,恨不得能在池塘里扑腾两下才好。 雍王脸上亦难掩惊讶之,他虽知童试考官一般可顺理成章延续为乡试考官之一,可他以为以姚颜卿的年龄,必要等上三年,他看向高位上的晋文帝,忍不住想,这便是驭人之道吗? 晋文帝这一个甜枣给的,便是知道能噎死人姚颜卿也会迫不及待的咽下。 “怎么?刚刚不是还一唱一和,如今让你们两个赴两淮沆瀣一气反倒不愿了?”晋文帝似笑非笑的望着两人,又道:“五郎,将差事给朕妥妥当当的办好,乡试副考官的位置朕给你留着。”晋文帝在“妥妥当当”四字上加重了语气。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