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前沈栖出身大世家,虽然自己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些事,可总也有身边的朋友谈论过一两件因为争宠而闹出的绑案。沈栖觉得自己这虽然未必是掳劫,可约莫也是大同小异的事情,这自己先慌了反而没有半点好处,倒不如安安静静的坐着,静观事情如何变化。 索,也没过多长时间,帘子就被人从外面拉了开来,一身影正挡在车前。逆着光也瞧不出面上神情,只是嘴角透着似笑非笑的望着沈栖,“你倒是沉得住气。” 这一句话也不知是赞还是贬,沈栖心中稍稍放下了悬着的心,是宋焕章站在车前她也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命被人拿捏了。沈栖这时出了个真心实意悦的笑来,语气款款:“要是你再不出来,只怕我也要沉不住气了。” 宋焕章神黯深的看着她,却好像是在敛神思考着什么,忽然问了一句,“你从江南上京的时候是不是去过青江边上龙骨庙?” ☆、第25章 无计可施 沈栖离魂来时已经身在镇国公府了,哪里知道上京时候的事情,就如实的摇了摇头。宋焕章略有失望,不过转瞬脸就恢复了正常,盯着沈栖看了片刻,才皱了下长眉,“你回去吧。”说了这话,就利落转身离去了。 “……”沈栖讶然,呆怔了一会才回过神,立即跳下车追了上去,“宋焕章,我的车夫呢?” 宋焕章目光直然往前走着,甚至没有多看沈栖一眼,语气冷淡的回道:“你回车上等候着,自然会让有人送你回去。” 沈栖转念一想,觉得不对劲,眉头紧紧蹙了起来,“不对!裴府的车夫怎么会是你的人?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宋焕章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嗤然笑了一声,转过眼看向沈栖道:“沈姑娘想多了,我哪里有什么来头。做代笔的的几个银子本入了不府上仆役的眼,更何况是要听我的话。沈姑娘若是觉得镇国公府的仆役不够忠心,自可告知府里……” “打住!”沈栖见他说了一通无关痛的话立即出声制止,忽而嘴角带了几分笑,目光灼然的盯着他问道:“那你说说,我那车夫怎么会消失不见的,先前我在马车上可没听见外头有任何的动静。” 宋焕章目光落在沈栖的脸上,微微打量了一圈,似乎在猜度她心中所想。“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沈栖略有些吃惊,显然没想到宋焕章会是这样一幅不在乎的模样,连掩饰都不愿意去做了。她凝眸一想,倒也不难猜了,这巷子中本就没有旁的人,就算沈栖将这桩事说了出来,只要那车夫不认,恐怕也没几个人会真信了她的话,真拿着这话去质问宋焕章才真是愚不可及 沈栖才体会出其中的意思,那宋焕章已经收回了视线打算自行离开了,沈栖下意识一把揪住了他挥起的衣袖,“淮生!” 宋焕章的脚步果然一顿,可转过面来脸上却了两分可笑,“淮生?” 沈栖打量他诧异的神情,反而有些迟疑不定,这人真的就是写话本传奇的淮生吗? “沈姑娘是不是认错人了。”宋焕章薄一抿,眸光之中也竟是波澜不惊。就好像沈栖方才骤然出口的一声本没有引起他任何情绪上的变动。这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名字,本与他没有丝毫的相干。 难道宋焕章和淮生之间真的没有关系? 沈栖定定的看向他,只觉得眼前这人好似一团,越发叫人猜不透。可她分明是听见他和旁人说话的时候提到“淮生”这个名字。他现在全然一副毫不相干的模样,更加叫人觉得刻意。 沈栖也不急着叫他承认了这事,眉眼一转,灵巧慧黠的眸子中像是缀入了两颗璀璨星辰。“哦——”她拖着长长的尾音应了一声,似是而非的说道:“原来是我记错了,淮生是宋景元才对……” 宋焕章转了目光过去,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天黑看不清也是正常,沈姑娘不该再在外头呆着了。” 言辞都是在打发她回去,好像再不想再跟她有半点纠一样。 宋焕章用衣裳裹着自己的手去拂开了沈栖拽着他的只手,足下带风的拐进了一间半开着门的屋舍中。 “砰”的一声关门声响起,沈栖才气得跺了脚,这宋焕章真是冷热不近、软硬不吃!可偏偏她虽然是知道了这些事情,也拿他无计可施。原本想着能作为要挟,现在看来还真是自己想太多了。 小巷之中漆黑幽深,前后都不见人影,沈栖转过身看了看远处停着的那辆马车,之前还不见踪影的车夫握着缰绳一路小跑了过来,气吁吁说道:“姑娘刚才是我去了哪里,叫小的一阵好找。” 沈栖心中冷笑,还真是见了鬼,明明不见的人是他,怎么这会转而倒成了他找不见自己了!真是好好的驾着马车,她也总不能在半道上失踪搞不见吧! 那车夫还在战战兢兢的絮叨道:“沈姑娘下回可不能再这般了,若真是……真是……那小的拿一百条命也是抵偿不了的。” “……”沈栖暗骂了一声,这厮竟然已经将说辞都准备好了,只怕自己今晚上真要将这桩上翻出来告诉沈氏,也说不清了。离魂前沈栖看了不少戏,家里头也养了戏班子,可看来看去都未必及得上这位仁兄的演技。 *** 再说宋焕章进了那屋舍,立即有个年岁差不多皮肤黝黑的汉子了上来,关切的问道:“怎么样?她是不是?” 宋焕章摇了头,短促简洁的回了一句,“没有。” “没有?哎……你等等,没有是什么个意思啊?”汉子追了上前,被这两个字搞得稀里糊涂忍不住多碎碎念叨了起来,“你之前不说是她极有可能也不是这世界的人吗?怎么又……‘没有’,‘没有’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宋焕章原本心情就不怎么痛快,陡然停下脚步,用眼尾扫了那汉子一眼,“程周,你能不能件像样些的衣服穿?” 汉子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上身只穿了一件布马甲,罩了一件油腻腻的围裙——杀猪汉的打扮。“不这么穿怎么……杀猪?” 宋焕章脸一黑,不再吱声扭头就走。 程周立即追了上前,“哎,你这是在嫌弃我的身份吗?我这也是运气不好才转生在杀猪汉的身上的!这以前还是你劝解我要想开些,还要努力凭着这行当赚钱!怎么你现在……是嫌弃我了吗?” 宋焕章实在呱噪得不行,在进屋前停下了脚步,“没有……只是有些怀念曾经那个谈吐风雅……” “别!别!别!”程周立即摆手,“可别提前世的事了,对我而言啊,那些早就是过眼云烟该忘却了。” “忘却?”宋焕章状似无意的笑了一记,转而问:“沈栖这人查的怎么样了?” ☆、第26章 兄妹 程周立即收起之前嬉笑的神情,正了起来,“已经查清楚了,那国公府的船的确在青江旁龙骨庙前停靠过一。按照咱们的经历来看,她极有可能也是离魂来这的。” 宋焕章没应声,末了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 程周还没有反应过来,那边宋焕章已经进屋关上了门。知道了?辛辛苦苦调查了多少,才得了这么一句话!程周气噎了片刻在门口干嚎,“到底是不是啊!你不是还设了个局来的吗?哎……到底她是不是呀?” 宋焕章在屋中听得一清二楚,到底是不是其实按他之前知道信息来看,已经差不多能有七八分的把握确定了。可……沈栖的情况又好像和他们的不同。宋焕章当是在龙骨庙里面醒来的,而沈栖刚才一副全然不知道青江龙骨庙的模样,并不像作假。 程周一个人在屋子外头叫唤了半晌也没屋里人应声,也就只好悻悻离开。 *** 再说沈栖那边,马车重新驶回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比平时晚了半个时辰,天完全黑了下来,奉灯提着个灯笼站在府门外左顾右盼的等着,见到沈栖从马车上下来眼中一亮,立即凑了上前,“姑娘今怎么回的这么迟?” 沈栖是有苦说不出,才出几分苦样那奉灯就好像忽然明白了,知趣的闭了嘴低下头专心提灯将人往里头引。 “……” 沈栖心道她这不会以为今自己又被留堂了吧?顿时心中郁郁,怎么她在外人眼中就是这样一个愚笨模样吗? 奉灯道:“二姑回来了,刚才夫人还叫人过来请过姑娘一回,姑娘是立即过去还是怎么?” 沈栖是最烦来来回回倒腾的,立即将挂在身上的书袋递给了她,“直接过去吧。”到了沈氏那,屋子中已经热热闹闹的坐了几人。 沈氏关切的问了几句为何这么晚,都被沈栖含糊答了过去。裴娆娇娇的开口:“娘!怎么就不见你这么关心我!” 沈氏笑着瞪了她一眼,“这样大的人了怎么还吃你表姐的味!” “五妹为这事生气可是不值当了,母亲当然是疼你更多些的。”裴井兰正坐在旁侧,倚着手枕一派闲散,眼波转自是一番摄魂蚀骨的媚态。 这话裴娆听,听了之后面上便出了得意之。沈氏面上不动,心里头却是啐了自己这个女儿一句。各个都是人,偏她生的是这么个没心眼的。这二丫头的话表面上听着是好听,可装进肚子里来回嚼个两次也就不难体会里头的深意。沈氏笑呵呵的应道:“她是个没心肝的,倒不如井兰你,还能时时想着回府来看看我。” 裴井兰抿了抿嘴角,觉得没意思也就不再继续下去,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坐在对面椅子上的沈栖,才刚要开口,外边来了个小丫头禀话。说是老太太叫人都到她那边去用晚饭。 到了老太太的上房,那边二房的二夫人楚氏和七姑娘裴姍已经在那了。老太太伸出手拉了颜井兰去自己身边,笑着抱怨道:“你这丫头怎么回来了也不知道到祖母这来?还非得我叫人去请。” 裴井兰笑容一滞,神情也哀婉了两分,“孙女以为……” 老太太摆正了脸,“说那傻话!上回你也是太看不开了,祖母说你两句也都是为了你好,难道你还要着这跟祖母闹别扭?”说完话又是起了一阵怜惜,越发将裴井兰搂入了自己怀中。 裴姍早跟着二太太过来了,坐在一边吃了会果子,见到沈栖来立即凑在了她身边坐着,低声道:“瞧见没,薛老夫人和薛姑娘可不在。” 沈栖转眼看了一圈,果真没看见薛年玉和那位厉害的薛老夫人。 裴老夫人向来对待晚辈宽厚,在她这从来不拘着礼数,裴娆年纪又还小,正抓了手边上果脯吃得随意。“我听人说……”才刚起了一个头,又将声音得更低了,又手掩着嘴道:“薛老夫人前个和老太太起了不痛快,说是要过几就要回江南了。” 纵然沈栖这些子冷眼旁观,也看出了裴府的这位老太君情慈善宽和,最是大度不计较。平里跟薛老夫人在一处,总还要被她一头。这会却起了争执气得薛老夫人住不下去,这也是稀奇的了。 老太太朝着伺候的丫鬟发话:“去把几个哥儿都喊过来,咱们热热闹闹的吃饭。” 二太太楚氏之前一直没说话,朝着沈栖看了两眼才犹豫着道:“这……” 老太太哪能体会不知道她的意思,“他们几个是兄妹,不用忌讳那些个。” 一句话也就是算将楚氏打发了,楚氏只能陪着笑了一笑,再没开口说话,心中想着谁还不知道薛家那两个。她是听到了风声,说是薛老夫人正想将薛年玉嫁进国公府,也不知道怎么老太太没肯同意这才闹了起来。楚氏转眼去看了看大夫人沈氏,果然见到她的动作稍稍一滞,心里头越发快意。 老太太的这话不止是回了楚氏,更是清楚明白的摆出了自己的态度,这沈栖和裴家几个哥儿是兄妹,兄妹可不能成亲! 楚氏之前就约莫猜透了沈氏的心思,这会觉得自己搅黄了她的算计如何能不快意。她嫁进府的这些年,就没过得快活过,虽然是二房的夫人,可和大房天差地别,将来承爵也没他们这一房什么事,分了家更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光景。她不如意,也不想她那大嫂如意。 沈栖哪里知道楚氏这会的心思,可她听了老夫人的这话也揣摩出了里头的意思。兄妹……一句话就定了她跟裴府的质了呢。好在沈栖也再不想跟裴棠牵扯下去,有了老夫人这话,将来也好拿来堵沈氏,私下和裴棠和离了只怕不会是难事。 老太太对着沈氏问道:“昭哥儿几时回来?这都好几月没见到他了,用功也是好的,可也不能为着念书不着家了。” “前儿刚叫人递了话回来说是等南北文会结束后就回府,他也是惦记着老夫人恨不得时常在跟前孝顺的。” ☆、第27章 点拨 过不多时,裴棠从外头进来了,老夫人一瞧见就赶忙对着他招手过去,叫人过去她身边坐着。 沈栖有些忌讳这人,自他进来之后目光就没去接触过,一直垂着眼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老太太那究竟在说些什么,她也没留心去听。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大少爷裴暄带着大少蒋氏一块进来了。 为着刚才那事还在得意的二夫人楚氏笑啐了道:“你们两个这么晚来,可叫老祖宗要等得心急了。” 见过礼,裴暄才道:“今去了城郊枫华山,这才回来晚了。” 老夫人点着头慈道:“你难得休沐一,带着你媳妇出去歇一歇也是好的。”蒋氏是新妇,又是个极善际的人,知道自己夫二人来得略迟了些,就越发殷勤的在老夫人面前端茶递水的伺候,一张妙嘴里吐出来的话哄得老夫人连连发笑。 大夫人沈氏脸上虽然带着笑,也冷眼淡淡的扫视着他们一房,心中不屑。又有些头疼老夫人刚才所说的那话,兄妹?这也就是一句话堵死了沈栖和裴棠在一起的可能。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这两人早有婚书在身,即便是老夫人不同意也无甚重要的了。只不过现如今这桩事还没被挑明出来,倘若挑明了,必然也只能接受这事实。 沈氏这样想着,心中安定了不少,再看沈栖和裴棠两人,见他们现在毫无眼神目光,就好像生疏得如同陌生人一样,越发沈栖这丫头乡野出身,没见过世面好拿捏好笼络。沈氏越发舒心,也就不将二夫人那些背地里的小动作放在眼中,出大度的笑陪着老太太一块说笑去了。 用过饭吃了茶,老夫人困倦了众人才各自散去。 天已经黑了下来,但廊道上隔开几步就有灯笼亮着,秋里夜风习习,从领口灌入叫人浑身骤然一紧。沈栖加快了步子,想早些上躲进被子睡觉,可忽然被身后的人给喊停了下来。她回过头一看,正是今回府的裴井兰。 裴井兰身前只跟了一个丫鬟,她挥手让人在原地等着,自己独自到了沈栖近前。 沈栖莞尔一笑,“二表姐。” “什么二表姐。”裴井兰扑哧一笑,容颜丽人,好似盛放的牡丹,叫人无法忽视那样容光。 沈栖心中打了个鼓,难道……她都知道了? 裴井兰果然又坦白不讳的说道:“这事那三弟就跟我说过了,我们是嫡亲姐弟,所以在我面前,你也没必要这般小心翼翼的藏着掖着了。” 沈栖高兴不起来,默默将裴棠骂了八百回。既然他们迟早要和离,为何还要将这事告知给裴井兰?这样岂不是多了一个人知道? “放心,总不会叫她委屈了你们。”裴井兰见她眉眼恹恹,只以为是为着这事委屈难受,开口安了一句。转瞬,美眸一闪,从里头出锐利的光芒,裴井兰整个人都好像透出了几分不可摹状的冷,“她这样作为,也不过是为了给她自己儿子打算。呵……三弟才是正经嫡子,将来成爵的也只能是三弟。” 沈栖被她忽然而来的气势一震,呆呆的张了张嘴。 裴井兰转而一笑,仿佛冰消雪霁一般,再寻不见半点锐气,就好像她从来都只是这样一个从容柔和的女子。裴井兰见沈栖一时反应不及,便轻轻一笑,“你以为……这镇国公府里就真的这样和谐融洽?”才说了这一句话,就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转而叮嘱了道:“沈氏并不是什么好人,你也别为了她平里给你的一点好处就真偏了心去向着她。殊不知,她现在虽然对你好,也正是因为这一切都是对她有利的缘故,将来指不定还要从你身上一点点讨要回去的。” 沈栖懵然的点了点头,她离魂前是沈家独女,又是嫡出,自然被千娇万宠,在府中也从未被哪个胆子肥的人算计过,说起来真算是没经过半点风浪挫折。可到了这里,她虽然也猜得出沈氏对自己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偏袒,可这下又被裴井兰点拨,忽然觉得……自己也算置身在了深宅争斗中。不知道为何,心中竟还有些跃跃试。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