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宁扬笑了,“我从来不惧旁人说什么。你若想给我传传恶名,尽管来。若能被你几句话就毁了名声,那我这么多年的仗岂不是白打了。” 他居高临下地从上往下看着那跪坐在地的女子,神鄙夷而又蔑视,“你是谁的人,你图的什么,我都不知道。但,我绝对不会让你有机会踏入将军府的。” 语毕,摔门而出。 不多时,邹大将军去而又归。 他环视了下屋内,板着脸朝着元槿兄妹三个招招手,“都过来。” 然后,带着三个孩子快步离去。 隐隐约约的,屋里人还能听到他的不住抱怨。 “我都走出去老远了,一回头,呵,人呢?我说你们三个,怎么就不长点眼力呢?怪道我不在的时候让人欺负死了。哦,我不叫,你们就不动?非得我三请四请的才肯出来?” 邹元钧认真地道:“您又数错数了。明明只说了一次我们就出来了,哪里来的三四?” 顿了顿,他又道:“其实我们留下也没什么不好的。看尽人间百态,权当长见识了。这么热闹的场景可不多见。” “臭小子。就知道你看着一本正经的,其实一肚子坏水儿。”邹宁扬一巴掌拍他肩膀上,想起来之前那“一请”和“三四请”,哼道:“有你这么跟爹抬杠的?嗯?” 回到青兰苑时,郭姨娘和邹元桐早已等在了院门口。 两人一见到邹宁扬,就行礼问安。 邹宁扬对郭姨娘淡淡点了点头,转而和邹元桐说了几句话。 邹元桐一改往里活泼的样子,十分拘谨地回答了。知道邹宁扬止住了问话,方才退到了郭姨娘身边,低眉敛目地站着。 郭姨娘见了邹宁扬后,显然有种小心翼翼的惊怕和谨慎。 她甚至不会出现在邹宁扬身边三尺近的范围内。只远远地跟着,细声细气地关切说着话。 邹宁扬十句里答不了一句。即便回答了,也只一两个字,十分简短。 元槿讶然。 细想父亲对待妹妹的态度,严厉有之,慈不足。 倒也奇怪。 她见两个哥哥对这种情形混不在意,好似早就悉了一般,便寻机悄声问邹元钧,这是怎么回事。 邹元钧知晓妹妹的疑惑。想了想,只简单说道:“前些年发生了点不太愉快的事情。” 多年之前,父亲回京述职期间,在家中和郭姨娘大吵了两次。 看看四周没了旁人,他与元槿说道:“彼时父亲回京述职。走之前,和郭姨娘大吵了两次。” 第一次大吵,他没碰到。只是后来听年纪还小的邹元钦说的。 第二次,他却是遇到了。 他本是来寻父亲,讨教几个招式怎么练。听见父亲在和郭姨娘说话,就没进屋,站在外头等。 隐约听到郭姨娘说,求将军给她留下孩子,毕竟也是亲生血脉。又不住保证,找神医把过脉了,一定一定是个女儿。还说,自己只求有个孩子陪伴,一定会好好伺候姑娘和少爷。 最后的最后。郭姨娘提到了母亲。说,当初是母亲做主让她伺候父亲的。 父亲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些子,父亲的脸很不好看。 再后来,父亲走了几个月后,邹元桐出世了。 邹元钧知道郭姨娘是母亲怀孕的时候,母亲做主给开了脸的。但,自从母亲故去,父亲一直没有踏进过郭姨娘的房间。 邹元桐是怎么怀上的,邹元钧隐约猜到了点。 所以,他能体会到父亲当时然大怒的原因。 但他看着郭姨娘这些年伺候妹妹还算是尽心尽力,又不想让弟弟妹妹知道这些龌龊事儿,就没提。 邹元钧只与元槿说道:“爹在的时候,你远着点郭姨娘。不然,父亲看了怕是不会高兴。” 如果不是怕他们没人照顾,想必父亲也不愿郭姨娘在青兰苑里做主吧。 如果不是怕他们没人照顾,想必父亲也不会让祖母和二叔一家住进来。 内有郭姨娘,外有老太太和二房。 各有心思地互相牵制着,所以都不敢动。 还有父亲安进府里伺候的那些人。最起码,能够保他们无恙。 如今他们都长大了,父亲便也不用受那些难为了。 元槿一直觉得郭姨娘既是母亲当年给开了脸的,而且能够独自留在父亲身边这么多年、看顾着青兰苑,定然是极其得父亲信任的。 如今看来,倒也并非完全如此。 元槿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大哥不愿多说,就也没多问。 邹宁扬不喜让丫鬟们近身伺候,就找了几个做事细致的婆子,来他屋里帮忙端茶递水。 不多时,有两辆马车到了将军府。 孩子们这才知道父亲带回来了什么礼物。 ——两整车从北疆运来的上好皮。 看着孩子们雀跃的模样,邹宁扬高声说道:“别急别急。一车是咱们的。一车是给端王爷的。” “端王爷?”邹元钧奇道:“父亲怎还送王爷一车?” 此时只有邹元钧、邹元钦和元槿在。 邹宁扬便直言道:“他让人送了银钱过来,说拜托我帮忙一车。” 元槿好奇,问道:“他给了多少银子?” 这个事儿上,邹大将军并未明说,只高深莫测地竖了一手指。 兄妹三个就猜测开来,是一千两银子,还是一万两。 邹大将军哈哈大笑,由着孩子们去猜,并不明说。 其实,蔺君泓是送了一整个车队的棉衣过去。 皮虽御寒,却贵重,且数量少。 但是,那么多的棉衣,却可以让北疆的所有士兵过上一个温暖的冬天。 不得不说,端王爷做事还是很有手段的。 明明看出了他不想和端王府扯上任何关系,就提前给他设了个套,让他不得不心甘情愿地接受换东西的要求。 思及此,邹大将军的眼神黯了黯。 老太太总想着太子是以后登基为帝的人,上赶着去讨好。 可是,谁说太子就一定是即位人选? 当今圣上可是和先帝的子一模一样,最是多疑。 想当年先帝立今上为太子的时候,心中属意的便是另外一个儿子。 如今皇上虽立了太子,却在太子做了错事后雷声大雨点小轻描淡写地过去了,可见并不是特别重视他。 不然的话,寄予大望的儿子走了歪路,做父亲的怎会不痛心、不失望、不严厉责罚?! 往后,还不知会怎么样。 不过,端王爷啊…… 邹宁扬想到那肆意飞扬的身影,忍不住摇头叹息。 只能说,一切皆看时机。 错在时机,败也在时机。 那少年还在西疆的时候,先帝忽生重疾。一夜之间,便话也说不成句,手也动弹不得。 待到少年回来的时候,已然是太子监国。 先帝没了机会也没了力气去改变什么,就在病上奄奄一息地故去了。 有时候邹宁扬会忍不住地想。如果上位者换一个人,会不会,一切都大不相同? 不过,这年头也只一闪而过罢了。 作为臣子,首先要做好的就是护好一家老小,保家人平安顺遂。 至于其他,不是他能多管的。 他也不想多管。 两车的皮,邹宁扬留下一车不动,另一车便尽数分了。 元槿得了六件。邹元钧、邹元钦兄弟俩,每人五件。给远在江南的方老侯爷留了五件。 然后老太太和高文恒各三件,二老爷二太太和邹元桐各两件。最后是郭姨娘的一件。 邹元钧和邹元钦都嚷嚷说妹妹最多,不公平。被父亲一人给了一巴掌。 元槿却是看出了其他问题。 给高文恒的居然和老太太一样多…… 她疑惑地悄悄和哥哥们低语:“父亲看上去很喜恒哥哥啊。” 想到之前蔺君泓和她说的那个什么称呼问题,她不习惯地又改了口:“高表哥。” 妹妹大了,唤个称呼也是无所谓,毕竟小孩子间的用词与大了后不同。 但是,听了元槿那个问话,兄弟俩都是笑得十分意味深长。 “父亲疼你,自然也疼他。无妨无妨。” 元槿听着这话不太对劲。仔细再问,哥哥们也只肯告诉她,因为高文恒对她一直很好,所以父亲对高文恒也好。 这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元槿便没再多想。 晚上的时候,邹宁扬独自歇在了正房。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