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时谦听不懂卡古的话,也看不到蔺君泓刚才神中的拒绝和迟疑。单单听了蔺君泓的那声应允,他就笑了,声音嘶哑的喃喃自语:“她是皇兄血脉。太后之女。皇兄血脉,太后之女……” 一时间不知怎的,竟是重复着没有尽头。 太医令看蔺君泓脸铁青、难看的厉害,赶忙道:“这是还没完全好,说胡话了。不过既是退了烧,睡一觉就会好。” 蔺君泓点点头,看着蔺时谦那昏昏沉沉的样子,狠下心别开脸又道:“你若想她尽快回来,你就要尽快好起来。你好了,我便放了她。你若不好,她也得不了什么好去。” 话说完后,半晌没有回音。蔺君泓望了蔺时谦一眼,见他低语着睡过去了,就前行出了屋。 还没走出屋子,就听外面传来喧哗声。 蔺君泓朝灯火通明的屋里看了眼,不悦的回过身望向噪音传来之处。不多时,有人来禀,说是王姨娘在外头,想要见王爷一面。 蔺君泓正想着蔺时谦的病情,一时间都未想起来那“王姨娘”是何许人。待到瞧见院门口那挣扎着想要冲进来的人,他才想起来正是灵犀,便颔首允了。 灵犀之前都在养伤。前些天又受了徐太后的杖责,多躺了些时候,未曾让她来玄和伺候。如今刚刚好起来,她就听闻了蔺时谦的病症。赶忙跑来探望。见蔺君泓允了,的向他行了个大礼,而后就冲进了屋内。 蔺君泓原本想要去昭远。驻足凝神许久后,又去了元槿屋子里。 元槿自打听闻蔺时谦的病症出现反复后就起了身。即便不让她过去看,她也遣了几拨人过去细问情况。 蔺君泓到了永安的时候,她刚刚听闻蔺时谦醒来的消息,暗松了口气。可是望见蔺君泓的脸后,她又有些拿不定主意,蔺时谦究竟是好没好了。 元槿知道蔺君泓现在心情不佳,就没多问。让人准备了先前一直温着的清粥来,让蔺君泓垫一垫肚子。而后又吩咐去准备一桌清淡点的菜式。 现在天气已经热了。只不过蔺君泓半夜出去的,所以披了件外衫。 元槿给蔺君泓除去泛着凉意的外衫,说道:“你该多穿一件的。白里虽然热,可晚上太凉,你只披着这一个怕是不够。” 担忧了整整一个晚上,蔺君泓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早晨看到蔺时谦醒来后虽有喜,但想到要放蔺君澜回来,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发堵。 直到这个时候,看着自家小娇拖着有孕的身子还要里里外外给他张罗,怕他没吃怕他穿不暖,蔺君泓的心里顿时柔软一片。 他想要将元槿的手握在掌心。动了动手指才发现自己双手都已经凉透了,指尖很冰。于是弃了这个念头,转而问道:“你呢?你用过早膳了没?” “早用过了。不过现在又有些饿了。”元槿看蔺君泓脸难看的厉害,只字不提蔺时谦的病情,和他闲说了会儿旁的,看到热菜端上来了,就坐了下来陪他用膳。 蔺君泓吃的时候,元槿一小碗清粥也下了肚。 这时候蔺君泓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和元槿说了会儿话,就往昭远行去。 蔺时谦那晚上倒是未再发烧。只不过身子还不甚好。 当晚蔺时谦又和蔺君泓说起了要让蔺君澜出来的事情。蔺君泓气恼之下,第二就让蔺君澜出了牢狱。 徐太后喜极而泣。若不是单嬷嬷拦阻着,她甚至想亲自去接了蔺君澜回来。 说来也怪。当天下午,蔺时谦倒是真的好了不少,甚至于能够起身下自己活动了。 卡古给蔺时谦看诊过后,说是身子比前段时间又好了许多。这次发热竟好似将他体内病症尽数赶走了一般。至于双眼,如今境况大好,离能够看到只有一步之遥。只不过那一步怎么走出来,却是难说。 蔺君泓让卡古再想想法子。 蔺时谦经历了几次起起落落后,想法已然和当初大不相同。听闻这些后倒是不太在意,“能够经历一场发热让身子好起来,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至于还能不能再看见……就随缘罢。” 以往的时候,他对于双眼不能看而耿耿于怀。现在倒是完全想通了。 见他如此,蔺君泓也放下心来。 只不过还有另外一桩事让人闹心。 那就是蔺君澜。 因为蔺君澜刚出来没多久,蔺时谦就康健了,徐太后愈发觉得蔺君澜是个好的。若不是个好的,又怎会能带来好运? 对此蔺君泓和她驳了几次后不见效,就也随她去了——既然说不通,那么不说就是。没什么好多讲的。 蔺君澜因为暗害皇后,已经被夺了长公主的封号,已然是白身。不过她到底是徐太后嫡亲的女儿。徐太后要留她在里住,蔺君泓也没多说什么。权当蔺君澜陪着、看着徐太后,让她老人家别有事没事去找元槿去。 蔺君澜来里的时候,徐太后本是准备了一大堆的东西。诸如火盆之类。原本是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将蔺君澜身上的乌烟瘴气一扫而光。谁料东西刚刚摆出来,就被岳公公给制止了。 岳公公瞧着拿着各杂物的女们,问旁边的单嬷嬷:“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单嬷嬷对蔺君泓身边的这位公公还是十分客气的,赔笑着说道:“大姑娘初初回来,得去去晦气。” 说大姑娘这个称呼,单嬷嬷也是费了很大力气的。 说长公主,不成了。说大姑,蔺君澜已经和离了。若说名字,她一个奴仆,哪能直呼其名?就算被夺了称号,那也是实打实的陛下亲姐姐! 思来想去,单嬷嬷只能择了这个称呼来叫蔺君澜。 岳公公还是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大姑娘”指的是谁。 他拂尘一挥,尖着嗓子说道:“不必了。这里外,进进出出的人多了去。横着的也有,竖着的也有。什么样的都有过。你让她怎么来的便怎么进吧。” 这话说的可是不客气。话一出来,单嬷嬷就知道是蔺君泓的意思了。不然依着岳公公,怎敢这个语气来说蔺君澜? 单嬷嬷无奈,只能将东西尽数收了去。 徐太后知晓后,暴躁不已,差一点就去昭宁找蔺君泓理论了。好在单嬷嬷尚存了一丝理智在,拦着她不让她冲动。 徐太后这次是真的抹了眼泪。 “你说我,造的什么孽。儿子和我不亲,女儿和我也不近。如今我想让孩子们好好的在一起过活,怎么就那么难呢?” 单嬷嬷心里敞亮,但是很多话不能明说,只能低声安徐太后道:“定北王如今还在中,听闻大姑娘十分针对王爷,太后还是当心着点的好。” 她虽然只说了短短一句话,却将蔺时谦给拉了出来。 蔺时谦为什么是蔺君澜心里的一刺,徐太后还是十分明白的。想蔺君澜小时候,也很喜这个脾气很好的叔叔。自打她知道了蔺君泓和蔺时谦的关系后…… 徐太后的低泣猛地一顿,渐渐止了。这回倒也不敢再声张,直接遣了身边最信得过的单嬷嬷,又让她带上了牡丹和茉莉两个小女,去到门口将蔺君澜接了来。 蔺君澜自是住在了太后的静明。 连的牢狱生活,已经将她磨得不成样子,早已失去了以往的风采。 徐太后就将她拘在了自己的里头,给她好生将养着打扮着,准备等蔺君澜的状况恢复一些了再让她出现在旁人跟前。 元槿本以为蔺君澜这一趟来会花费她不少心思。哪知道蔺君澜从进到住在静明后,都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她不知道蔺君泓暗中阻了不少事情。既然徐太后她们母女俩没来寻她的麻烦,她就乐得自在。虽纳罕不已,也没多问。 蔺君澜安顿好后过了些时候,元槿这边就遇到了另外一桩有些发愁的事情。 谁也没料到灵犀要去庙里出家,常伴青灯。 灵犀来见元槿的时候,元槿正对着两盒点心发愁不已。 一盒是酸甜的山楂糕。另一盒,则是辣的脯。 她两个都想吃。可是甜的和辣的混在一起,那味道,别提有多酸了。 所以还是得先选一个。另外一个稍晚些再说。 元槿正愁着到底先吃哪一种更好呢,葡萄来禀,说是王姨娘来了。 自打那天冲到玄和去探望蔺时谦开始,灵犀就每天都去蔺时谦的里探望。 原本以为她已经好了,谁知道她身体已然差不多痊愈,但是心中的郁结愈发无法纾解。 元槿不知道她这个想法和蔺时谦商议过没,就多问了一句。 灵犀迟疑着点了点,说道:“王爷已经同意。”虽然神有些黯然,但是语气却是欣喜的。 黯然的是王爷没有太过于劝她留下来。 欣喜的是,王爷显然是体谅了她的难处,并未过多为难她。 看了灵犀如此说,元槿这便明白过来。 灵犀去意已决,而蔺时谦又没有强留她。那么,元槿也没甚可多说的。 想想灵犀如今的处境,也是有些难。 她若是留在中,要镇里面对徐太后,恐怕心里难以承受。 若是回到北疆,在沈氏的手底下,更是没有好子过。 元槿心中替她担忧,有心想劝,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是好。细细想过,她既是择了这一条路,想必这就是对她来说最好走的路了。 想通这一点后,元槿并未多说什么劝的话语,反而说道:“你去了后,有什么困难尽管与我说。” 灵犀现在最怕的就是别人劝解的话语。见元槿这样体谅,她暗松了口气,道:“多谢娘娘。劳烦娘娘了。” 元槿就让秋实送了她出去。 灵犀本不想去见徐太后。可徐太后让单嬷嬷叫了她过去,她只能和徐太后再次面对面。 徐太后也是刚刚听闻,忍不住出言劝她:“你身子骨不好,好生养着就是。只要你照顾好王爷,我们必不会亏待了你。何苦往那清冷之地去呢?” 灵犀知道若没有当年那些纠葛,以她的身份,徐太后是断然不会出言相帮的,就道:“先前王爷病重的时候,妾已经在许过愿,若是王爷能够痊愈,妾不尽,必定用余生来虔诚侍奉佛祖。” 她说的这样坚定,旁人也不好多劝什么了。 过后她走了,单嬷嬷对徐太后说道:“这也是个明白人。” 徐太后始终对于灵犀的离去耿耿于怀,因为这样一来,她自己心里的愧疚就又多了几分。听单嬷嬷这样说,便问道:“这又是怎么明白了?” “青灯古佛清静自在。更何况,她这样的子,倒不如在庙里更为合适。免了那些算计,也免了世事纷扰。” 徐太后始终有心结无法释怀。不过单嬷嬷既是这样说了,她就也没有再继续多讲。 因了灵犀的这个举动,徐太后灵机一动,忽然一个想法上了心头。 里最近那么多事,多忧多虑的,为何不借机去山明寺去祈福? 旁的不说,蔺君澜的事情是要求一求的。还有蔺时谦。里头统共就那么几个主子,还一个两个的都不顺遂。多在佛祖面前求一求,许是这些灾厄就统统不见了。 虽说她年轻的时候不是特别信这个。可是年纪大了,人呐,难免不会在心里找点寄托。 徐太后不是拖拉扭捏的子。想到了便要立刻去做。 她遣了人去御书房外头候着。待到蔺君泓一得了闲,就将这个想法和蔺君泓说了。 出乎意料的是,蔺君泓本就不同意。 徐太后急了,“你莫不是什么都要与我做对?” “旁的不说,你们怎么样,我是不愿去管的。”蔺君泓本不将她的怒意放在心上,淡然说道:“槿儿如今有孕在身,怎可随意出行!” 他说的极其坚定,徐太后却另有想法。 如果元槿肯跟着出去,那么出行的一应安排,定然比她独自出行要好得多。毕竟蔺君泓是个偏心的。对媳妇儿疼到了骨子里,对她这个娘亲,却不太在意。 徐太后难得出一次,总想着能够尽善尽美为最好。若是得了元槿“相助”,这一路过去必然十分舒坦惬意。 她不急不忙的抿了口茶,淡笑道:“不瞒你说。当初怀你和阿澜的时候,我都出祈福过。你现在舍不得你这小媳妇儿的做法,倒是不可取。”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