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君泓知晓这些天来徐太后都在小心翼翼的想了法子来对元槿好。有时候送了元槿喜的吃食来,有时候又将自己新近做了的小东西让人带来送给青嵧。 可他也有自己的顾虑。 徐太后往常的时候太过自傲,这些事情她是从不屑于做的。如今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示好,蔺君泓也拿不准她是真的意识到自己原先的想法是错误的,还是说,只不过为了让他心软而做出这样的姿态来。待到真的心软了,她就又重蹈覆辙。 如果徐太后只是伤害了他倒也罢了。可先前已经伤到了青嵧,他当真是不敢轻易松口。 元槿看出蔺君泓的犹豫来,便和牡丹说道:“太后既是来了,不妨喝一杯茶再过去。青嵧刚刚穿好衣裳,还得吃了才能往兰馨去。” 牡丹一听这话,就知道元槿是答应徐太后与他们还有青嵧一同过去了,不由得喜出望外,应了一声就要跑出去。想想不对,赶忙跑回来,朝元槿磕了个头,说了声“多谢娘娘”,这才又跑出了屋子。 孟嬷嬷看的哭笑不得,“牡丹平里也是个极其稳重的。静明里,数她做事最得体。怎的今儿倒是忘了形。” 这话一说完,孟嬷嬷陡然意识到自己讲了什么,赶忙住了嘴,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言。 ——牡丹为什么那么开心?不过是因为徐太后等了许久、盼了许久,牡丹跟在她身边,所以知晓她的心愿。如今徐太后的心愿骤然能够成了,牡丹太过高兴,竟是忘了规矩。 孟嬷嬷心中忐忑,小心翼翼去看元槿。 元槿指尖摆了摆,示意她不打紧。而后元槿挽上蔺君泓手臂,笑问道:“我去祥和殿一趟,看看那里有没有收拾好。你是在这里等我一会儿,还是同去?” 祥和殿是给青嵧准备的院子,就在元槿的清和殿旁边,风景极好。之前已经慢慢的开始收拾起来,前些子已经差不多好了。如今青嵧大一些,倒是可以搬过去住。 蔺君泓知道元槿说往祥和殿去,不过是想着让徐太后看看祥和殿如今收拾的怎么样了,顺便看一看青嵧。毕竟好些子没见,徐太后和青嵧也不知道生分了没有。 思来想去,蔺君泓终是摇了头,“我去王爷那里看看。” 元槿了然。 蔺时谦今依旧不出席宴请。 蔺君泓怕是这样的热闹情形下蔺时谦会更加孤单,所以去看望他。 两人商议已毕,便分头而行。 徐太后进院子的时候,刚好和蔺君泓擦肩而过。 徐太后喊了蔺君泓一声,半晌没有听到回答。她有些气馁,微微垂了头。擦肩而过的时候,却听得一声冷冰冰的话语。 “今儿莫要再出岔子了。” 徐太后猛地抬头看过去,蔺君泓已经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她静立片刻,看清楚蔺君泓所去的方向,这才转回身来。 岳公公之前去给蔺君泓拿那副新的玉做的棋子了,小跑着追了过去。途中看到徐太后,他脚步一顿,笑着朝徐太后打了个千儿就继续往前赶。 徐太后不以为意,微微笑着往里行去。 单嬷嬷来劝太后:“陛下许是昨里也太过开心了没有睡好,所以脸不佳。” 徐太后倒是没太在意。 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子,她还是知道些的。 “无妨。你也不用刻意劝我。”徐太后含笑道:“他之前不搭理我,如今肯和我说几句话了,已经有所改变。更何况,你没看他去的地方么?必然是玄和无疑。” 单嬷嬷虽然跟了徐太后多年,很是了解徐太后,可徐太后这番话她却有些听不懂了。 陛下去看望定北王,太后为何这般喜悦? 徐太后即便对单嬷嬷十分看重,很多话也不避着她。但是有些自己心里的小心思也是不方便说出来的。 比如现在。 她看蔺君泓对蔺时谦都那般好了,她又是生他养他的母亲,想必他内心深处对她也是没法彻底狠下心来的。往后她只要不触了他的逆鳞,想着办法对槿儿和青嵧很好的话,想必他的心结也能慢慢打开。 而且刚才他的话虽然不中听,不过已经肯和她说话了不是吗? 这就是个好现象。 单嬷嬷看着徐太后开开心心的模样,垂眸想了片刻,低声道:“太后娘娘如今是愈发想得开了。” “想得开了好。镇里钻牛角尖有什么意思。”徐太后的语调也快起来,之前十多年在眼角和边的那些细纹,如今因着笑容也微微皱了些许,只不过因为笑的开怀,所以并不显苍老,反而更显得和蔼可亲了些,“你瞧,槿儿是不是让人抱了嵧哥儿过来了?快过去瞧瞧。” 说着,她的脚步就加快了许多,朝着元槿行了过去。 走了没几步,单嬷嬷回头看了眼,问旁边的茉莉,“大姑娘呢?让你去叫,怎么还没到?” 茉莉刚跑过来,气吁吁的道:“说是直接去兰馨,不用等她了。” 徐太后见蔺君澜不肯过来,眼神微微黯了下,抬眸看到青嵧那可的米分小脸,复又笑了起来。 如今正值季,下厚重的冬衣,将轻薄的衫穿在身上,说不出的惬意与随。 兰馨里兰芳香四溢,女眷们身姿袅娜的穿梭其中,带出一阵阵声笑语。 元槿将青嵧搁在了那带了轮子的小上,让阿吉阿利它们推了他往兰馨去。到了门外,怕狗儿们惊到女眷,就让秋实带着它们先行回去。闹闹初时不肯跟着离开,可它用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能推动小半分,最终了气,垂头丧气的跟着一起走了。 朱氏行事更为稳妥些,元槿就让她今跟了来照顾青嵧。两名年纪稍大的嬷嬷推着青嵧的小,朱氏紧紧的跟在旁边,半刻也不敢远离。 徐太后走在前头,看着阿吉阿利它们走了这才稍稍等了一下,和元槿并行着前进。 瞧见青嵧手里拿着的虎头娃娃,徐太后大奇,笑道:“当年的时候可晴也喜玩这个。没想到他竟是和他姐姐一样。”说了两句后,徐太后的眼神有点悠远,“想当初可晴看到旁的小孩子都有这个,就问我要。里哪有?我就让人去找。最后还是在外寻了来买给她。阿澜还说我,早知道这样,倒不如直接在公主府派了人去寻。不过啊,可晴和我说了,她娘不同意她玩这些东西。” 谈到这个,徐太后看着元槿时眼中就多了几分赞许,“怪道可晴总喜粘着你。你和她喜的东西原本就类似的多。” “您这可就说错了。”元槿笑道:“这个就是可晴送来的。”又指了青嵧脚上的虎头鞋,“这个也是她送的。” 之前徐太后听闻杨可晴前两天到里来过,却没料到她居然给青嵧带了这么些东西来。但看青嵧拿着虎头娃娃玩的开心,徐太后细细一思量,倒是笑了,却也没说什么。 两人说着话往前走,不多时一抹红影跃入她们眼中。紧接着,女孩儿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在跟前响起。 “给外祖母、小舅母请安。”杨可晴嬉笑着屈膝行礼。 她身旁的女孩子们也跟着行礼问安。 元槿笑着让女孩儿们都起了身。 少女们都是十一二岁十三四岁的年纪,婷婷袅袅的身段,花儿一般明的笑颜,有着她们这个年纪独有的美丽。 杨可晴知道元槿和徐太后不识得她们,就将女孩儿们一一作了介绍。 原来都是她静雅艺苑的同学们。因着今有大宴请,所以艺苑照例放了假。有需要参宴的女孩儿们自是跟了家里人前来。 少女们刚才笑得快,在元槿跟前却不敢造次,一个个规规矩矩的,半点也不敢大意。 因此有个女孩儿忽地开口说话的时候,就显得格外突兀和明显了。 “咦?小殿下拿着的那个是虎头娃娃吗?我弟弟也有一个。看着倒是一模一样呢。这个是哪里买的?说不定是一家店!” 所有人都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小小少女猛然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讷讷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到了,所以一动就……就……” 杨可晴低声安她。 元槿笑道:“没事。你说那虎头娃娃?这个可得问可晴了。是她送来给青嵧的,青嵧很喜。具体是哪里,还得她说。” 杨可晴之前就看到了青嵧的虎头娃娃和虎头鞋。 她之前想着这个是民间玩的小玩意儿,怕是旁人看到了不好,所以悄悄送了来给元槿。却没料到元槿居然就这么大喇喇的让青嵧带着出来了。 想到以往蔺君澜说的那些话,再看元槿这样毫无顾忌的将东西拿了出来而且还和大家说起,杨可晴有些喜,有些害羞。 她朝徐太后怯怯的看了一眼,见徐太后也赞赏的点了点头,就瞬间安下心来,大声说道:“这可是我给弟弟买的。怎么样?不错吧?”说着就将自己买的那家店的店名报了上来。 之前说话的那个少女一听,欣喜不已,“我娘亲也是那里买的。没料到居然和小郡主选的一样。” 旁的女孩儿们家里也有弟弟或者妹妹的,不由多问了她们几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和大家就聊了起来。 元槿见她们说的起兴,就让人们搬来了锦杌,又支了一张圆桌在旁边,让女孩儿们围坐在柳树下畅谈。她则和徐太后去到了前头,与诸位命妇攀谈。 刚说了没多久的话,太监来禀,说沈国公府的女眷到了。 沈国公府的亲眷是徐太后请的。 之前虽然因为青嵧的事情而闹的不愉快,但徐太后身为青嵧的祖母,元槿在列宾客名单的时候,还是遣了人去问过徐太后的意思。 徐太后说了几户人家,元槿就一并了上去。其中就有沈国公府。 国公府的老太太和沈千兰,元槿都是见过的。不过这次跟过来的一位姑娘,元槿倒是头一回见,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这位姑娘容貌清秀,正当年少,跟在沈老太太的身边,很有些怕羞。 见到元槿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沈千兰便道:“这是琳姐儿。大哥大嫂的小女儿。” 元槿恍然明白过来,这位应当就是沈国公嫡亲的小妹妹了。因着是中年得女,沈淑琳十分受宠。只不过之前只听说过,倒是没见过她。 沈淑琳在沈老太太的示意下,向前行礼问安。 元槿刚让她起了身,旁边一名和沈淑琳相貌相似的少女也跟了过来,跟着行礼问安。 看到她的刹那,沈老太太面不悦。倒是沈千兰,神淡淡的瞧不出喜怒。 “民女沈淑瑜见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沈淑琳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个时候看到沈淑瑜。她愣了一愣后,脸颊通红,看着沈淑瑜半晌说不出话来。 沈淑瑜任由她们瞧着,神间并未出半点的不对来。 元槿面如常的说道:“起来吧。” 沈淑瑜显然听出了元槿的疏离,却还是笑道:“今儿是小殿下的百,我特意找了六十六首祝贺的诗词来赠与小殿下。” 说着就拿出了手中一直握着的厚厚一摞纸。 后并非寻常人可以进得。除非是经了允许的,才能带一两名婢女前来。不然的话,只有主子可以进,仆从是不得入内的。沈淑瑜带着的东西就只能自己拿在手中。 元槿扫了眼那一摞写着密密麻麻字迹的纸张,笑得很淡,“你有心了。”说着就让旁边的葡萄接了过来,并未打开来看。 沈淑瑜许是没想到元槿会表现的这么淡漠,赶忙上前想要说话。结果被徐太后冷冷一句给打断了。 “这位姑娘也是你们沈家的?听着像是你家的,就是有些眼生。” 沈老太太怎会听不出徐太后的意思来?忙道:“这是河郡王妃的妹妹,与琳姐儿算起来也是有些远的堂姐妹。”又问沈淑瑜:“你是跟了郡王妃来的?怎不见她?” 沈淑瑜好不容易支开了河郡王妃,寻机过来,听闻这话后便道:“姐姐让我先行过来。她有事要稍稍耽搁一下。”说着就凑到了元槿的跟前,笑道:“前些子我画了些花样子,十分漂亮。听闻娘娘喜时新的样式,就连锦绣阁的温大师做出来的也不见得合了您的意,所以我就想了些没有见过的新鲜样子来赠与您。”说着就往怀里掏去。 她刚将那些纸张拿出来,元槿就十分冷淡的说了句“不必了”,又挥了挥手,让人将沈淑瑜给拦了出去。 沈淑琳看着已经被人们架着走远的沈淑瑜,笑得温婉:“听闻娘娘和温大师关系极好,淑瑜这样不懂礼貌,我代她向娘娘告个罪。花样子再新奇,也终究比不得温大师待娘娘的一片心意。” 元槿一听这话就知道沈淑琳特意打听过她的喜好,不由眉间微蹙,冷淡的点了下头。 徐太后多年前是喜沈淑琳这样有眼力价的女孩子的。毕竟被人这样刻意讨好着,心里很受用。可是经了这么些年,她反倒是更喜元槿这样踏实的女孩子。没有花言巧语,没有察言观,有的只是平静安详的一片真心。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