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戴好手环蹲**子,麻利地把姐姐打横抱起,快步往电梯走去:“一天够了。我把他们送回去。” 邓莫迟在身后也出了点声响,陆汀回头一看,那人竟和自己一样,把舒锐横抱在怀里,还贴心的,知道让舒锐的脑袋枕在自己肩膀前面。 “别这么抱他,你才刚醒,放着我一会儿再抱一趟。”陆汀说完就有些语。 邓莫迟不明所以,抱着人走到他身侧:“很轻,我没事。” “……你还没有这样抱过我呢。我听说这叫公主抱。”陆汀不知该把目光落在何处,只得死死盯着舒锐的红发,余光里是邓莫迟的脸。 邓莫迟则慢慢地眨了眨眼,只有两下。陆汀之前就已经观察出来,每当他这样做,就说明他到困惑。 “我会嫉妒!”陆汀只得把话挑明,不再好意思对视。 这回邓莫迟显然是懂了,大懂特懂,他“哦”了一声,直接把舒锐往地上一搁,着兜跟陆汀往前走去。站在电梯里,陆汀问:“大概多久会醒?” “不确定,可能几个小时,也可能几分钟就会。” 陆汀心觉不妙,必须得抓紧时间,否则醒了该怎么解释呢?按照一天前的记忆,这俩人应该还在医院开会,现在却双双昏在自己的毕宿五,说不定还会撞见没在脑中留下丝毫印象的邓莫迟。 姐你可千万多睡会儿,晚点再醒,他垂眼看着陆芷。 邓莫迟倒像是看得很开,也不见要躲起来的意思,顶着睡得翘起来的几撮发,参观似的跟着陆汀经过这艘含最新科技的浮岛内部。 “这也是你的神奇技能吗?和直觉一样。”在aldebaran-b上安顿好姐姐,回程运舒锐的时候,陆汀又问。 “不。直觉来源于观察,很好说清。” “所以催眠说不清。”陆汀把发小扛在左边肩上,用力站起。 “嗯,”邓莫迟帮他扶了一下,免得人滚落下去,“我也不能保证每次都成功。” “原理是什么?心理暗示总不能这么快……脑电波?传说中的神力?超自然现象?” “不清楚,我只是看着他们。十三岁的时候第一次发现,我可以让他们睡着,”邓莫迟已经走到陆汀前面,帮他把后舱的杂物清开,好让那里躺得下两个人,“也没试过几次。” 十三岁,也就是一只眼睛变成绿过后?陆汀只觉得这短短半小时之内,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信息来得太多,能引出去的猜想也数不胜数,好比那种繁密盘错的树枝分叉再分叉,却反而让他学会拿平常心接受了。 反正无论邓莫迟能上天还是入地,总归都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站在自己身旁,穿着自己蓝灰竖纹的衬衫睡衣。 “他俩住得不远,现在毕宿五也刚好绕到近端。”陆汀看着光屏上的轨道图,把飞船开出腹舱,“说不定你多试试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走在大街上,看过去一倒就倒一片,醒来之后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他咯咯地乐,“太酷了吧。” 邓莫迟抱着双臂,在前舱后舱连接处靠立,看着昏睡的那两人:“那样做会让我头疼。” “头疼?刚才疼了吗?” “有几秒。” 陆汀咬了咬。邓莫迟说疼,那就是真的疼了,至少比玻璃碴子扎进手指要严重许多。那还是再也不要去试了,他想,控飞船稳步抬升,心里却全是波澜:“老大,你愿意陪我送他们,我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你相信我的话。” 陆汀回头看他,眼睫不自觉闪动:“我知道它们都是真实发生的,你不是说过吗,真实的东西更值得关注。” 邓莫迟还是向后舱扭着脖子,让人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我自己偶尔都会怀疑,”他说,“幻觉吧。没有和别人说过,没有第三人证实。” “现在有了,你跟我说过了,”陆汀调好降落点和飞行轨道,走近了挨着他站,“不是幻觉。” 邓莫迟转脸看他,点了点头。 “刚才我姐和舒锐说的那些,你都听到了,对吧。”陆汀又忽然变得小心翼翼。 “从调整大气开始。” “第零元素,你以前知道吗?” “听说过。”邓莫迟若有所思。 “……你也听出来我爸是谁了。” “以前就知道,”邓莫迟说,“猜到了。” 陆汀心说,也对,也对,你那么聪明,我又那么笨,他口而出:“那你不介意吗?和我谈恋?” 邓莫迟对“谈恋”一词似乎并无异议,只是奇怪地看着他:“又不是和你爸。” 陆汀愣了愣,脸颊瞬间通红。 “有道理,”他低着头,抬手拨开邓莫迟叠的双臂,把那五指牵在自己手里,“老大,我真的好喜你,没有你就不行,所以千万别不要我。” “……”邓莫迟只是回应般捏了捏他的手。 “昨天真的吓死我了,妹妹突然跟我打电话说你晕了!”陆汀吃了鼓励似的,轻轻靠上身边那副肩膀,“赶过去的时候我特丢人地哭,你弟看到了,肯定以后要嘲笑我。” “谢谢。” 陆汀瞪起眼睛:“我不是要听这个。我问你,干嘛不睡觉也不吃饭。” “忘了。” “忘了为什么?” “不是。” “……忘了睡忘了吃?” “嗯。” “你到底去哪儿了啊,这叫什么,这叫废寝忘食,能同时琢磨很多件事的人,居然想不起来吃几口饭,到底什么事能让你这样?”陆汀凑得更近了,呼碰上他的耳朵。 邓莫迟则仰头跟舱顶的灯条情,摆明了就是在声明,我不想说。 陆汀立刻败下阵来,跟自己不断念叨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愿意说了呢”,他又道:“那能不能答应我,以后别这么糟蹋自己身体?” “你会给我做饭吗?”邓莫迟突然问。 “当然,但是你要带上我?”陆汀不敢置信。 “我再想想。”邓莫迟直言,“现在很困,思维迟钝,不想说话。” 陆汀拉着他坐到副驾驶上,给他盖了条警用毯,又蹲在他旁边支起下巴:“最后一句,老大,我话这么密,你是不是在后悔刚才没把我也催眠晕呀,那就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了。” 邓莫迟垂眼看他:“没有。我知道成功不了。” 九个字,还给面子,陆汀忽然觉得害羞,了眼睛,连为什么都不好意思追问了,扯了扯毯的边缘给人盖好,他就要缩着脖子站起来,躲回自己的座位,却听邓莫迟又道: “因为我没法把你看成一样东西。只有东西是能控的。” 陆汀直接一股坐到地上。 他抬起头,傻傻地看着邓莫迟发怔,邓莫迟也看着他,那眼神好像在说,你这是干什么。 “睡觉睡觉。”陆汀重心倒了一下,蹲稳身子,又站了起来,这一过程甚至不需要撑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展示自己的腿力,就像他说不明白邓莫迟刚才那句话,听在自己耳朵里,怎么就能被大脑自动处理一番,厚脸皮地等价于“我你”。 至少是“我喜你”。 这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却又仿佛合情合理,那么好。 “到时候我送人就行了,你睡一会儿,跟我回家吃粥。”陆汀坐回驾驶座,为几分钟后的停靠做起准备,贪心地在反光的前挡风玻璃上看着邓莫迟的神情。 事实证明,邓莫迟所说的“很困”也是在可控范围之内的。陆汀花了大概半个小时,在两处住所停留,把两个人还给守在家里的仿生女佣,倒也不用像面对活人那样解释什么,只需嘱咐几句别叫醒多休息。然而他每一次回到飞船内部,包括最后一次,准备回程的时候,都不见邓莫迟闭上眼睛。 是那种在思考什么的神情,对着窗外的尘埃,偶尔有几缕光,他不是俯瞰也不是仰视,只是把目光放出去,未曾落在任何实处。虽然脸都是倦意,伴随着惯有的兴致缺缺,但比起睡眠,邓莫迟好像有更看重的事情要去琢磨清楚。 陆汀之前当然担心过,这人会不会醒了就要走,或者让自己直接开着飞船把他送回撒克逊河对岸。为了不让人心存顾虑,陆汀已经和r179联系过,互相报过平安,他也事先想过不少挽留的理由,比如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动会有后遗症,应该在卧休息几天;比如我家电脑有不少问题尤其人工智能有时像个智障,你能不能住几天顺便帮我整顿一下风气。 又比如,他甚至,想到了那件落在毕宿五里的灯芯绒外套。邓莫迟总要回去取,取过之后陆汀就要在门口拦,说别走啦,因为我很想你。 这些“借口”在邓莫迟眼中固然是一看就透,陆汀心里也知道。他也就是想让邓莫迟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别那么累了。要他说什么做什么都好。 而他的担忧似乎是没必要的。邓莫迟非但乖乖跟他回了毕宿五,还乖乖坐在桌前,吃他出锅前撒了菠菜叶的牛粥。陆汀嫌这粥闷久了不好吃,又去摊了蛋饼,煎了牛排,炒了西蓝花胡萝卜口蘑,邓莫迟也乖乖坐在对面,看他把围裙摘下来,陪他一一吃下。 作为“专门喂养对象”,邓莫迟虽然没几句夸人的话,但胃口确实能起很大的励效果,杜绝了一切浪费,让陆汀坚信自己是个手艺高超的厨子。 饭后他给邓莫迟了杯鲜榨蓝莓浆,用自己种出来的莓果,混了梨汁和冰块,端去卧室。邓莫迟已经听话地躺在上,还是没有睡着。 “这个有花青素,应该可以安眠。”陆汀把玻璃杯放在头柜上。 邓莫迟看了一眼,没有急着动。 “这是你的。”不是询问的口气。 “嗯,很软吧,我也把代码星系挂在天花板下面了,熄灯就能看见,”陆汀在沿坐下,笑了笑,“上有我的味道吗?水味?” “很浓。”邓莫迟坐起来,靠在头,还是笔直地看着陆汀的脸。 陆汀张了张嘴,忽然间意识到,现在事情做完了,危机稳定了,必须说的话也不再有。他应该做的似乎是退出去,让这人安安静静地睡上一觉。但他总觉得自己挪不动身子,好像从脊柱到脚尖都不剩多少力气,也觉不到什么外界的存在,唯有身体上的热越发明显。总是这样,每当被这样看着,他就会热,可看他的人偏要一直看,不眨眼地看,专心得好像有看不完的细节,好像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是活着的。 如果自己的脸也是一幅画儿……陆汀不知道那两只异的眼睛看得这样入神,能读出什么。 还是在卧室,边,这样暧昧的地方。相遇只是不久前的事,但渴望的浓度很大,也很沉,陆汀在这张海绵上,缩在他躺出的那个凹陷里,做过数不清的梦。 没敢梦过现在的情形。 “我好像也有点累了,昨天晚上没怎么睡,”陆汀站起来,他骂自己不争气,可在这种浮想联翩的时刻,他的第一反应确实是把自己的龌龊藏起来,“我还有,去睡会儿。” lucy却忽然出了声:“宇宙大力怪先生,系统检测到您的体温和心率都高于往常,濒临发情状态,请注意防范。” 陆汀步步后退,叫道:“我知道了我马上去吃药!” lucy却充分发挥了人工智能的不依不饶:“就是因为滥用药物,才导致您的发情期总是不规律,我慎重提醒您,这有可能影响生育功能,请务必注意用法用量。” 陆汀心说完了,我求你了大姐,能不能闭嘴,你不知道我这屋里还有个人吗,“我没事,就是有时候会突然发一下情,不是持续好几天那种,就一小会儿,吃点药就过去了,再不行就打针,很有用的。”他面朝邓莫迟胡解释着,已经退到门边,就要落荒而逃。 “那不是恶循环吗?” “……无、无所谓。” “过来。” “啊?” “我不想动。” 这话被邓莫迟说得理所当然,被窝又软又暖,谁会想出去,但这话对于陆汀来说却无疑是授命,是咒语。他大口呼,头脑空空地跑过去了,腿是软的,他半跪着扑倒在边,被邓莫迟握着胳膊一把拽上了,还没跪坐稳当、还没来得及让心脏好好跳上几下,就见邓莫迟端起头柜上的杯子,含了一口。 没有喉结滚动的下咽,他含在嘴里的,似乎是浮在水面的冰块。 随后他一手拢住陆汀的后颈,让他离自己近点,一手轻轻拨了拨陆汀的下,用拇指,食指则按在他笑时酒窝的位置上。没有声音,陆汀却听到他的话,张嘴。 陆汀照做了,呼出滚烫的气息,眼睫不知所措般抖。下一秒,他的嘴被邓莫迟的嘴触碰,清香的莓果味渡了进去,还是不住铁锈入侵的力量,冰块是冷的硬的,舌头是热的软的,牙,酸,口腔上皮,却是……闪电一瞬间劈下来,陆汀的世界已经混沌,揪紧邓莫迟袖子上的布料,又抓紧他的大臂,抓不好,因为邓莫迟在抱着他。他的喉咙口不受控制地收缩,他听到咕咕咽的声响,从自己这儿发出来的,可除了果汁和疯狂分泌的唾,他下去了什么……他想把抱着自己的这个人下去,他更想被,被“永远属于”。 这真的是吻,不是梦,是邓莫迟给他的,是拥吻。多么甜美。有三块冰,他们吻到化。 “有缓解作用吗?”吻到最后,陆汀听见这句话,问在耳边,他明白了,邓莫迟还记得那件事,网上说冰水和alpha的吻都有利于缓解发情期。 可是,缓解,怎么会有呢?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