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汀那时便得到了对于“美”的定义。这定义现在也没变，只不过渐渐模糊了，他怀着某种怨气和委屈，抗拒在心中描摹母亲的形象，结果固然是遗忘。但现在面对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他却忽地拾起了所有美丽的印象。 “妈妈。”陆汀开口。 最明显的变化体现在心率上，陆汀知道，她听见了。 “我来了，我来看您了，”陆汀俯身跪在 边，十四年未见，重逢虽是如此，他也舍不得远离一寸，眨眼一秒，“您疼吗？” 心率提得更高了。 “我有好多话想和您说……”陆汀喃喃道，比如什么？他问自己。比如我和我喜 的人结番了，虽然他现在不见了，但我还是好喜他。比如我的孩子没了，他可能正在死，因为我肚子在痛，我对不起他，我已经是个杀人凶手了，但这没有办法……又比如，我不怪您，也没有恨过您，我记得您留下的那封信里的每一个字，看到您这样，我好疼，好疼。 最终发觉自己半句也说不出口。 陆汀站起来，走到药车前，从第一层拎起那管针剂，手臂静脉注 即可，两分钟内见效，他还记得在学校做的那些问答题呢。转回身，他的目光擦过玻璃窗外目瞪口呆的两人，落回母亲身上。 不敢看得太重，怕 疼她，只能用冷静的目光观察。陆汀看到手臂尚有几块完整皮肤，青 血管清晰可辨，“您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是谁把您害成这样，我会一个一个找出来。”他又一次跪回地面，小腹传出的疼痛已蔓延至全身，心口尤其难忍，但他克制着自己，托起母亲的手臂，针头刺入血管，稳稳地推入。 药剂只有五毫升，一瞬间就推完了，拔出针头的那一秒陆汀 到脊柱的坠痛，好像地下有什么未知的力量在拽着他，要把他万劫不复地 进去。“妈，我 你，妈妈我你。”他重复地说，爬到头和母亲面对面，目眦 裂地看到一滴泪，从那枯黄的眼角滑落。 怎么能这样啊。陆汀呆呆地看着，空掉的注器从手中滑落在地。 他还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又那么坚定的意志。 但一切都已是完成时，世界也在这一刻回归寂静，各种仪表冗长的“滴”声过后，一场死亡被宣判。陆汀什么都听不到了。 陆芷破门而入，用哭肿的眼睛看他，用力把他拉出房门，之后陆汀就离开保密病区，在走廊的长椅坐着，摘下防护头套和面罩他才察觉到眼泪，他大概已经哭了很久，灌得脖子都是 的。他低着头，喝舒锐给他冲的葡萄糖水，任何人和他说话都小心翼翼，无非是安 ，又无非是后事的处理，陆汀总会抱紧自己的保冷药箱，抬起头温和地回应他们，对方离开时，他还会说谢谢，说再见。 没有人让他离开。没有人说诸如“你快回家休息吧”之类残忍的话。陆芷陪了他一会儿，然后也走了。大约凌晨三点半，陆汀的眼泪还在断续地 ，让他到无措，走廊的寂静忽然被打破，来人正是他的父亲。 陆秉异穿了一身纯黑的西装，身后跟着一群同样黑西装的人，他们在大约十五米远的地方停步，站成一撮等待，只有陆秉异一人快步地走着，来到陆汀跟前。 陆汀站了起来。 “我去看过你妈妈了，”陆秉异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回椅面，“小汀，你做的没有错，她太痛苦了。” “你以前来看过吗，爸爸？”陆汀十指 叉起来，相互握紧。 肩上的力不是投影。 “看过。”陆秉异在他身前蹲下，腿脚本就不利索，显得十分吃力。 “嗯。”陆汀应道。他并不相信。他冷眼看着这个花白头发的男人，联邦权力的顶端，他越来越陌生的父亲，一个真实的血 之躯，还真是难得一见，对他这样放低姿态。 “我知道她很痛苦，”陆汀又道，“所以我也很痛苦。” “想要什么补偿？”陆秉异问。 补偿？陆汀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瞪圆蓄着水光的双眼，“是说拿她的死，找您换什么吗？” 陆秉异沉 道：“薛聆的意外有我的责任。” “那个项目组，我也会严查，按规惩罚。”陆秉异又说，抬眼抬出了 眼角的细纹，“今天咱们父子两个……今天就把话说开吧，儿子，我知道我有很多对不起你和薛聆的地方，我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现在说什么也都太晚太晚。所以在其他方面我都想给你最好。你需要什么，爸爸都一定会给你，一定会支持你，现在也是一样。” 陆汀的眼泪忽然就干了，不出眼眶，连心里都不再有这个念头。他哭不下去了。 他觉得非常恶心，险些就地呕吐。 “没有，您这样说，不是让我更难受吗，”他 含歉意地笑了笑，把父亲扶了起来，脸的体贴懂事，“补偿的事情，我还没想好，以后再说可以吗？” 随后他把父亲送走，行为举止都保持着得体稳重， 少许脆弱，完全就是一个优雅明理的首脑之子在隐忍悲痛时应该有的模样。再之后，陆汀和姐姐发小告别，驾着aldebaran-b离开医院。 四点出头，天都快要亮，雨却又下了起来，那栋悬浮的七层建筑如一只异形巨兽，陆汀毫无留恋地 离它的巨口，下方的火山口幽深如万丈，雨落其上，黑也是绿，绿也是黑，欣古湖映不出他的影子。 陆汀却能清楚地看到现在的自己，空空如也，丰富的血早在某个刹那凋敝，只剩如同硬骨的一个念头：我打了太多针了。 我一针杀死我的孩子，一针杀死我的母亲。以后我不会再打了，它与泪一样，是懦弱，是亡羊补牢。我不会再打了。 他又想：即便只剩我一个，即便我是个无药可救的蠢货，我也要找回我的人，杀死我的仇敌。 闭门不出的状态持续了几 ，陆汀在elnath里邓莫迟没能带走的那些痕迹里待着，在毕宿五的化验室里待着，也在靶场待，在菜园待。得益于lucy的坚守岗位，那些扦 的菩提 壮了不少，他的玫瑰也已经盛放，比预想中还要红，还要深，如同血。时间在平静中过去了，许多猜想和一个计划，在他脑海渐渐成型。 雨停的那个早晨，陆汀摘了一支玫瑰，用胶布贴在aldebaran-b 作台前的凹槽里，来到撒克逊河边的下层总警署。他的身份又一次提供了莫大便捷，一路绿灯，从不屑一顾到觉得称心好用原来也不需要多久，陆汀在心中自嘲。 他找到在此警署管事的凯森警长。这位凯森的辖区可以说是都城最大，从第四区的废品山到堆破烂平房的人造人聚居区，再到红门军事基地西侧的“空山”监狱，总而言之，这座都城一切无关紧要的地方，基本都在他的权力辐范围以内。 “您收到我的调职申请表了吗？”陆汀开门见山。 “应该在分警局吧。”凯森客客气气。 “我很早以前就直发到您的邮箱了，八月份，”陆汀微笑道，“现在是十一月，我有权收到正式答复。” “你知道的，陆警官，”凯森放下茶杯，放在他那一大盘鲜 油甜食旁边，“你这样的身份应该去特区任职，在中央一区当巡警都是委屈——” “哦，我知道了，”陆汀打断他，又道，“那能请您帮我个忙吗？上次我大哥婚礼上被捕的嫌犯，处刑前我需要见一面，还有最近一个月您能调取的所有区域的所有监控录像，所有公共通记录和过关记录，都烦请发一份给我。” “这个——” “这个怎么？放心，我只是要查案，不会外 ，我爸爸也不会找你麻烦。” “这个我也找不到嘛……”凯森 了自己肥厚的手掌，脸都是苦恼，好像被这么一个不讲道理的公子哥找上是到了八辈子霉，“你要去基层警局查看的，而且基本上都是一周一销毁……” “它不在您的电脑里吗？没有权限连线查看吗？”陆汀拍了拍那个显示器。 凯森脸一变：“不、不在呀！” “那我想问问，您处在这个职位，到底有什么用处，”陆汀照旧彬彬有礼，绕过办公桌，来到凯森跟前，他突然扼住他的脖子使狠劲儿扳起他的下巴，“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窝在办公室里吃油蛋糕，还真是吃白饭啊。” 凯森大惊失，陆汀掐他脖子的力度，制的态势……太匪夷所思了，这都是怎么回事？这接下来的一切举动都表明，他要杀了他。他竟要杀了他。陆汀确实也成功了，他夺了凯森的 ，却没有开自己的，肥胖高大的男人在他的武力面前好比一袋面粉，无需用子弹打穿，臼和瘫软都是轻而易举，反抗在他手下都没法  这屋里豪华的陈设。陆汀就这样面无表情地把他夹在肘间勒咽了气， 出纸巾仔细擦去他吐在自己袖子上的白沫，把人随手一丢，坐上那把还有余温的办公椅。 在手环上拨号时，陆汀冲监控摄像头出无可挑剔的微笑，两腿颇为惬意地架上办公桌，叠在一起，靴 上那些雪白的、本没翻动过一次的文件。 “小汀？”陆秉异的声音传入耳麦。 “爸爸，我想好了，”陆汀愉快地说，“您要怎么补偿我。” 第43章 陆汀来到空山监狱，以下层总警署警长的身份。这是他上任的第二天，第一天全都花在特区的联邦安全局里，他依照程接受了一组共十二个心理测试，从脑电波检查到视网膜，以确认他对联邦的忠诚以及心理状态的稳定。 其实对这些测试陆汀并未抱有太大信心。早在警校，一季度一次的 神健康监测中，他就有过某项指标不合格的情况，毕竟他从小就是个需要心理咨询的麻烦货，事到如今，长达二十多天的失眠过后，他认为自己的异常程度只增不减。 然而测试的最终结果是，他通过了，以总评94.3这奇迹般的高分，全公安系统上下恐怕就没几个比他还健康 光、还忠心耿耿的人了。 陆汀所做的只是集中所有神，在接收测试时把自己想象成另一个人。 由此可见，这些由针对人造人的基线测试演变而来的复杂检验，其可靠 本就有待商榷，更像是一种权者的自我安。 当然这对陆汀来说有利无弊，他无可指摘地顶掉凯森，戴上了他的磁条和肩章——好吧，这虽然合法，但并不是无可指摘，不光是下层大小每一间警局，在特区他的消息都飞了天，总统先生近期曝光的私生子，不到二十岁就坐上这样的位子，无论从哪个角度报道，都是条足够睛的新闻。 陆汀挡不住言，也没打算去挡，他想自己正如他们传的那样，任跋扈，靠爹上位，没什么好辩解的。陆秉异比他还难做人，处在更高的风口浪尖，这么一琢磨，陆汀心中好像还有几分舒 。 不出意料的是，凯森的账户连同计算机在给继任者使用之前，就按照条例被安全局从头到尾地“过滤”了一遍。 的、烂尾的那些信息，往往都会被彻底粉碎，你替他们干活，他们也只会让你知道他们想让你掌握的。好在陆汀早有准备，邓莫迟留给他的那张红磁盘派上了用场，当时他刚杀过人，就把它进了桌面下方的主机，其中安装的自动解码程序立竿见影，当过滤清洗开始，凯森账户里的完整内容早已在毕宿五的主机里备好了一份。 陆汀也正是从中查找出了婚礼时那位“刺客”的案底，谢陆岸长达一月的疯狂筛查，他现在只需要去空山监狱把人找到，不必再费更多的脑筋。那是个二十六岁的非裔beta青年，有着狭长的鹅蛋脸和头的细碎卷发，名叫“karbo”，案发当时，他的身份是普索佩酒店的一名异宠饲养员。 养的就是那只白孔雀。 陆汀刚一踏入探视房，karbo就认出了他。 “我记得你，”karbo咧嘴笑道，他皮肤黑得均匀且彻底，因此牙齿和眼白都白得扎眼，就像颜料点上去似的，“一身雪白的钢琴王子，降e大调夜曲，我的小鸟喜你。” 陆汀也笑起来，拉开折叠椅，隔了张铁皮写字台，在他对面坐下，“很荣幸。不过你的小鸟可真够沉的。” “它怎么样了？” “安置在第一动物园里，”陆汀把那只白鸟的近况投在墙上，柔和地说，“已经找到了其他孔雀朋友。” 他今天穿的是便装，谈的场所也并非审讯室，连手铐他都吩咐狱警事先摘掉了，两杯咖啡摆在桌上，随时都能端起来饮用，这间监控监听全部关闭的屋子只有他们两人，尽可能地营造出轻松平和的氛围。 但karbo的戒备仍然藏在他冷掉的笑容里，“找我有什么事吗，警官先生？” “你的执刑是几号？”陆汀起一只口袋，跷起左脚，踝骨搭在右膝上。 “12月1，”karbo眨了眨眼，一脸的不在乎，“还有不到一周，我就自由了。” “你可以今天就自由。我是说活着的那种。” “sir？”karbo抿嘴摇头，“没记错的话，我要杀的可是你的父亲。” “不只是我的，他现在可是整个联邦的父亲，”陆汀啜了口咖啡，嘴角含着恰到好处的玩味，再看透一点，好像又是认真，“别紧张，我来找你当然是因为你对我有更重要的用处，一个小忙，你帮了我，从这扇门走出去没有人会拦你，新的身份，新的住所，新的人生，你大可以重返人间。” “人间有什么好的？”karbo嗤了一声。 “确实，我待着也觉得很烦，”陆汀点头道，“但空山又有什么好的？几条叉的秃山，你就被关在最深的峡谷，每天只有蛋白虫成的干粮块可以吃，就这还限量，还不如你养的鸟，直到死，你都和这块大陆最不入的怪胎们在一起，肢解了自己一家的杀人狂，强 幼童的变态，你和他们有什么好聊的？” karbo的眼皮闪了闪，他似乎没有睫 ，那双大大的圆眼越发显得比例失调，“是你们把我抓到这里，拷问我，限制我，给我吃虫子，”他咬着牙，“是你们下了判断，我也是怪胎。” “也许。但你不是不入的那种，”陆汀前倾身体，抵在写字台沿，目光笔直而锐利，挑剔地打量着他，“嗯，确实不是。其实我和你一样，都很喜打，我的法不如你准，我是没办法隔着几十张圆桌瞄准一个老头的川字纹的。想到五天之后你这样的天才就要被泡在电解溶 里，用超声波震出脑浆，再粉碎得灰都不剩……我就觉得可惜。这种死法真的不合适啊。” karbo了口气，紧紧闭上嘴巴。 “这样吧，我先说说我头疼的事，你想想要不要帮我这个忙，”陆汀侧身对着白墙，把孔雀换成一张地图，“2073年，第二代人造人发动了起义，战争就从这里打响，” 光点反复圈画着海岸线上的一块区域，“安哥拉，西非的一个小国，你的家乡。” karbo冷笑一声：“sir，你查得比你哥还要详细。” 陆汀不理会他，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那一年你刚好出生，父母都在战争中遇难了，出现在安哥拉的自然人哀悼墙上，但你没有被任何一家孤儿院登记，是被谁收养了吗？” karbo又一次陷入沉默。 “2075年底，革命联盟宣布战败，当年那位神秘首领——我们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消失在都城近海的大西洋面，他那支叫做阿瑞斯幽灵的锐部队也一起销声匿迹了，外界都说他们全军覆没，”陆汀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简单来说，我想问你的是，你现在是不是在为某个秘密组织服务，或者说报恩？” “我没有组织。”karbo不紧不慢道，“我只是恨这个联邦，它害我家破人亡，很不凑巧的是当我长到能杀人的年纪，正好是你老爹掌权。” 陆汀若有所思：“这样吗？那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诗——” “什么诗？” 陆汀从容地看着他的口而出，以及他的变：“when lucifer appeared in the dawn， i dreamed a vivid dream.” karbo仍然在眨眼，他确实有双狡黠的大眼睛，“这是什么，你在哪看到的？” “2075年不止发生了停战这一件事，有一批omega别的人造人消失了，又突然出现，我在图书馆泡了好久，在小报上翻到一些八卦，”陆汀关掉地图，徒留一面光墙，摆起自己的手指，“多数都死了，但是不是有人活了下来？” “是不是有人怀着孕，活了下来？”他又问，把“pregnant”一词咬得很重。 karbo喉头滚了滚，哈哈地乐：“喂，我才两岁，我懂什么？” “那个omega生下的孩子，父亲很神秘……那孩子想必也有一些特殊之处，”陆汀忽然站起，双手撑在桌面，俯身灼灼地盯进karbo的眼睛，“失落已久的军队，是不是也需要一个特殊的人做首领，把他们重新聚集起来——” karbo的出听到天方夜谭的表情，他打断陆汀，语速快得有些局促：“我说警察先生，虽然我很想活下去，但你这些奇思妙想我是真的不懂，帮不上忙啊。” “确实，这都是我瞎猜的，我没有据，但那个特殊的人是我的人，我知道的很少，能打听到的更少，但我愿意相信这个可能，你明白吗，很一个人的时候是会产生直觉的，对方的存在，会回应过来，”陆汀立直身子，定定地看着非裔青年乌黑的眼仁，“karbo，我只是想找到他，我不会妨碍他干任何事我只是想找到他，我不是没有用的，我在这个位置，一定能帮上他的忙，帮上你们，为了他我可以心甘情愿去死。况且，我和你们一样恨这个联邦，我也家破人亡。”ｊZfCＢj.cOＭ |
边，十四年未见，重逢虽是如此，他也舍不得远离一寸，眨眼一秒，“您疼吗？” 心率提得更高了。 “我有好多话想和您说……”陆汀喃喃道，比如什么？他问自己。比如我和我喜
的人结番了，虽然他现在不见了，但我还是好喜
即可，两分钟内见效，他还记得在学校做的那些问答题呢。转回身，他的目光擦过玻璃窗外目瞪口呆的两人，落回母亲身上。 不敢看得太重，怕
疼她，只能用冷静的目光观察。陆汀看到手臂尚有几块完整皮肤，青
血管清晰可辨，“您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是谁把您害成这样，我会一个一个找出来。”他又一次跪回地面，小腹传出的疼痛已蔓延至全身，心口尤其难忍，但他克制着自己，托起母亲的手臂，针头刺入血管，稳稳地推入。 药剂只有五毫升，一瞬间就推完了，拔出针头的那一秒陆汀
到脊柱的坠痛，好像地下有什么未知的力量在拽着他，要把他万劫不复地
进去。“妈，我
你，妈妈我
裂地看到一滴泪，从那枯黄的眼角滑落。 怎么能这样啊。陆汀呆呆地看着，空掉的注
的。他低着头，喝舒锐给他冲的葡萄糖水，任何人和他说话都小心翼翼，无非是安
，又无非是后事的处理，陆汀总会抱紧自己的保冷药箱，抬起头温和地回应他们，对方离开时，他还会说谢谢，说再见。 没有人让他离开。没有人说诸如“你快回家休息吧”之类残忍的话。陆芷陪了他一会儿，然后也走了。大约凌晨三点半，陆汀的眼泪还在断续地
，让他
叉起来，相互握紧。 肩上的
之躯，还真是难得一见，对他这样放低姿态。 “我知道她很痛苦，”陆汀又道，“所以我也很痛苦。” “想要什么补偿？”陆秉异问。 补偿？陆汀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瞪圆蓄着水光的双眼，“是说拿她的死，找您换什么吗？” 陆秉异沉
道：“薛聆的意外有我的责任。” “那个项目组，我也会严查，按规惩罚。”陆秉异又说，抬眼抬出了
眼角的细纹，“今天咱们父子两个……今天就把话说开吧，儿子，我知道我有很多对不起你和薛聆的地方，我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现在说什么也都太晚太晚。所以在其他方面我都想给你最好。你需要什么，爸爸都一定会给你，一定会支持你，现在也是一样。” 陆汀的眼泪忽然就干了，
含歉意地笑了笑，把父亲扶了起来，
少许脆弱，完全就是一个优雅明理的首脑之子在隐忍悲痛时应该有的模样。再之后，陆汀和姐姐发小告别，驾着aldebaran-b离开医院。 四点出头，天都快要亮，雨却又下了起来，那栋悬浮的七层建筑如一只异形巨兽，陆汀毫无留恋地
离它的巨口，下方的火山口幽深如万丈，雨落其上，黑也是绿，绿也是黑，欣古湖映不出他的影子。 陆汀却能清楚地看到现在的自己，空空如也，丰富的血
，陆汀在elnath里邓莫迟没能带走的那些痕迹里待着，在毕宿五的化验室里待着，也在靶场待，在菜园待。得益于lucy的坚守岗位，那些扦
的菩提
壮了不少，他的玫瑰也已经盛放，比预想中还要红，还要深，如同血。时间在平静中过去了，许多猜想和一个计划，在他脑海渐渐成型。 雨停的那个早晨，陆汀摘了一支玫瑰，用胶布贴在aldebaran-b
作台前的凹槽里，来到撒克逊河边的下层总警署。他的身份又一次提供了莫大便捷，一路绿灯，从不屑一顾到觉得称心好用原来也不需要多久，陆汀在心中自嘲。 他找到在此警署管事的凯森警长。这位凯森的辖区可以说是都城最大，从第四区的废品山到堆
油甜食旁边，“你这样的身份应该去特区任职，在中央一区当巡警都是委屈——” “哦，我知道了，”陆汀打断他，又道，“那能请您帮我个忙吗？上次我大哥婚礼上被捕的嫌犯，处刑前我需要见一面，还有最近一个月您能调取的所有区域的所有监控录像，所有公共
，我爸爸也不会找你麻烦。” “这个我也找不到嘛……”凯森
了
，却没有开自己的，肥胖高大的男人在他的武力面前好比一袋面粉，无需用子弹打穿，
这屋里豪华的陈设。陆汀就这样面无表情地把他夹在肘间勒咽了气，
出纸巾仔细擦去他吐在自己袖子上的白沫，把人随手一丢，坐上那把还有余温的办公椅。 在手环上拨号时，陆汀冲监控摄像头
神健康监测中，他就有过某项指标不合格的情况，毕竟他从小就是个需要心理咨询的麻烦货，事到如今，长达二十多天的失眠过后，他认为自己的异常程度只增不减。 然而测试的最终结果是，他通过了，以总评94.3这奇迹般的高分，全公安系统上下恐怕就没几个比他还健康
光、还忠心耿耿的人了。 陆汀所做的只是集中所有
本就有待商榷，更像是一种
。 不出意料的是，凯森的账户连同计算机在
幼童的变态，你和他们有什么好聊的？” karbo的眼皮闪了闪，他似乎没有睫
，那双大大的圆眼越发显得比例失调，“是你们把我抓到这里，拷问我，限制我，给我吃虫子，”他咬着牙，“是你们下了判断，我也是怪胎。” “也许。但你不是不入
里，用超声波震出脑浆，再粉碎得灰都不剩……我就觉得可惜。这种死法真的不合适啊。” karbo
光点反复圈画着海岸线上的一块区域，“安哥拉，西非的一个小国，你的家乡。” karbo冷笑一声：“sir，你查得比你哥还要详细。” 陆汀不理会他，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那一年你刚好出生，父母都在战争中遇难了，出现在安哥拉的自然人哀悼墙上，但你没有被任何一家孤儿院登记，是被谁收养了吗？” karbo又一次陷入沉默。 “2075年底，革命联盟宣布战败，当年那位神秘首领——我们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消失在都城近海的大西洋面，他那支叫做阿瑞斯幽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