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司明又敷衍他:“你过几天就下了,亲自去看他不是更好?” 窦泽见他这边行不通,又去问窦源:“姐,你拍照片了吗?帮我去拍张照呗。” 窦源也向着霍司明说:“过两天你亲自去看多好,手机离那么远,也只能拍到个影子罢了。” 窦泽左右看看他俩,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皱着眉,问:“你们是不是骗我呢?孩子是不是……没了?” 第五十四章 窦泽一双眼睛惊恐地睁大,一只手死死抓住霍司明的胳膊。 窦源赶紧说:“你别瞎猜,孩子好好在保温箱里待着呢,因为太小了,怕你看到心里难受才瞒你,我现在去帮你拍照。” “我要亲自去看!”窦泽抓着霍司明的手,说:“你带我去。” 霍司明巧成拙,无奈笑了笑,叫护士推来一张活动病,将窦泽移上去,与窦源一起推着他到婴儿保育室去。 窦源一边走一边笑着说他:“你可真能折腾人。” 窦泽见他们的表情,大概也知道是自己想岔了,叹了口气,没说话。 霍司明轻轻拍拍他的手,说:“孩子太小了,一会儿你看见别动。” 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嚓嚓的声音,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窦泽忽然有些近乡情怯了。 铺停下来,霍司明帮忙将他扶起来,说:“到了。” 窦泽便看到那个小小的、只有自己手掌大的婴儿,他还没睁开眼,皱着脸,缩着手脚,身上着各种输管。窦泽看着,某种天然的情忽然将他唤醒,叫他的心脏紧紧跟这小东西揪在一起,他的泪不自觉冒出来,踯躅了半晌没有落下,被他抬手擦掉了,眼睛却不敢移开一点。他的手很大,覆在玻璃上,几乎能把里面的孩子遮住。 窦泽另一只手紧紧抓着霍司明,嘴颤抖着张了张,却不知该说什么。 霍司明从旁边揽住他的肩膀,轻声说:“我们的孩子。” “他真小,怎么这么小?”窦泽的眼睛一点也舍不得移开,用食指指腹点在玻璃上,就像与孩子的小手覆在了一起,问:“什么时候能抱出来?” 霍司明抚了抚他的背,怕他伤心,轻声说:“大概要三个月以后了。” 窦泽又隔着玻璃摸了摸,才收手。 霍司明扶着他躺下,说:“你现在不能久坐,回去吧,等过两天恢复好了,可以天天来看他。” 窦泽点了点头,眼睛还朝着孩子的方向,又看了两眼,才收回视线。 窦源轻轻叹了口气,跟着把窦泽送回病房,拎了保温桶才走。 病房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窦泽躺在上,脑海里还惦记着孩子皱皱巴巴的小身体。霍司明侧身躺在旁边的陪护上在打盹儿,一夜没睡,不论是谁都吃不消。 窦泽翻了个身,看着霍司明的睡颜,脑子里哄哄的,觉得不可思议,他竟然跟霍司明一起生了个孩子! 霍司明睡得不沉,睫颤了颤,在他的注视下醒过来,与他的视线对上,边轻轻漾起一个温柔的笑,问:“好看吗?” “还好看的。”窦泽笑着,又说:“你怎么一晚上了连胡茬儿都不长?” 霍司明无奈笑笑:“你睡觉的时候我刮过了。”他穿鞋下,凑到对面去,亲了亲窦泽的嘴,说:“你的发倒是一贯旺盛,才一晚上就冒出新的了。” “我前天在医院里就没刮。”窦泽伸手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脸,很不平衡似的,说:“咱们俩的形象一对比,明显是你比较适合生孩子啊。” 霍司明不理他,用舌头舔了舔他的瓣,窦泽知道他的意思,向后躲了躲,问:“门锁了没?” “锁了。”霍司明贴着他的嘴说。 窦泽这才张开嘴叫他进来,两人勾着舌头亲吻了一会儿,窦泽被他吻得口水都到枕头上,着气哼哼了两声,馋得霍司明又是舔又是。窦泽闭着眼,两人正腻歪着,便听见当当两记敲门声,随即外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好在这病房是套间,窦泽瞪圆了两只眼睛看着霍司明,一把将他推开,赶紧用袖子擦了擦脸颊上的口水,换药的小护士就进来了。窦泽心虚,通红着脸。 护士看见,用体温计朝他额头扫了一下,问:“发烧了吗?脸怎么这么红?” 窦泽没说话。 体温计滴得响了一声,三十七度六。小护士说:“有些低烧,应该不碍事,我一会儿跟主任说一声。” 霍司明脸淡淡地答应了一声,看着她换好药,说:“麻烦你了。” 等护士退出去,窦泽就骂他:“你不是说锁门了吗?” “记错了。”霍司明摸了摸他的脸,又在他眼皮上啄吻了一下。 窦泽躲开,瞪他:“这要是被人撞见,多丢人。” “为什么丢人?”霍司明看着他,果然又铺垫到下一句:“还是你怕被漂亮的小护士看见?” 窦泽气得直气,鼻翼翕动着,看了他两眼,不说话,气狠了,侧过身背对着他。 霍司明见他真生气,又后悔了,坐到沿上,不知该如何安,只是伸手去握窦泽的手。 窦泽闭上眼不理他。 霍司明轻轻着他的手指,弯下来,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声说:“……我错了。” 窦泽睁开眼斜睨他,咬着牙开了口:“这医院里,哪个进这间病房的护士不知道我刚刚给你霍司明生了个孩子?我就算腆着脸真有那份心,人家难道有人会跟我?” 霍司明抿了抿嘴,低着头没说话。 窦泽看着他,眼睛都快气红了,狠狠地说:“都到这一地步了,你还这样,有意思吗?我还要怎么证明?”他难过得狠了,咽回了那股委屈,闭上眼睛背着身,霍司明的手又伸过来,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颊,上面的胡茬儿有些扎手。 窦泽抿着嘴,倒没把他的手打开。霍司明慢慢俯下身,抱住他,将头轻轻地虚靠在他的颈侧,叹息似的低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伤你的心。” 窦泽手上还扎着输针,轻轻抬手推了他一下,说:“你着我针头了。”算是给了彼此一个台阶下。 霍司明顺势下来,亲了亲他的脸颊,问:“要不要再喝点汤?两个小时了。” 窦泽摇摇头,说:“我困了。” 霍司明又摸了摸他的手,才说:“那你睡吧。” 窦泽深知此事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霍司明对这段关系缺乏安全,即便已经有了孩子,也不能给他稍许安…… 霍司明关了房里的灯,午后微弱的光线凉凉的照进来,他一直坐在窦泽的沿,忽然说:“窦泽,等孩子出院了,我们去国外结婚吧。” 窦泽睁开眼看他,他也正看着窦泽,两人的视线对上,窦泽没有立刻答话,而是想了想才说:“再等等吧,出院以后还要去照顾我爸。” 霍司明便不说话了,他刚站起身,窦泽赶忙拉住他的手,手背上的输针管便歪了一下,顿时回了血,霍司明忙帮他扶正,说:“你不要动。” 窦泽仍拉着他的手,说:“你别多想,等孩子再大一些,我们再去,好不好?” 霍司明点了点头,扶着他躺平,说:“你再睡一会儿吧。” 两天以后,窦泽能够下活动,霍司明便时时扶着他去保温箱那边看孩子,小家伙一天比一天强壮,已经会在保温箱里伸胳膊蹬腿了。 刘青仍坚持来送饭,倒不再受到冷遇,霍先生恢复了从前的恭谨亲切,与窦泽之间的互动也收敛很多。他这个样子,反倒让老太太心中更加惶惑,悄悄与窦源说:“这个霍司明翻脸比翻书还快,小泽跟着这样的人怎么能行?” 窦源苦笑,安她:“对我们翻脸也无妨,对小泽好就行了,现在孩子都有了,说这些也没用。” 刘青叹了口气,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自打那夜之后,窦国便留意母女两个的对话,二人越是谨慎小心,窦国心中越是怀疑,尤其频频听到有关孩子的话题,只觉奇怪,却想不出头绪。老人心里存着事,又怕给孩子们麻烦,身体愈发的差了。 窦源原计划节前开始的纸箱厂的行程也只能搁浅,每穿梭于两家医院。 一个多星期后,窦泽的身体已经差不多恢复,第一件事便是去人民医院看望窦国。 十二月初,前段时间积攒下来的初雪又化了。 窦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头上还带着绒线帽,样子显得幼稚可,他一边踩着地上脏兮兮的雪水,一边控诉霍司明:“我小学毕业就不戴这种线帽了,多幼稚啊。” 霍司明拉着他的手,笑了笑,也不反驳,只是说:“不是幼稚,是可。” 窦泽回头看他,眼里也漾出笑意。 两人走到病房楼道,霍司明说:“我要不要上去?” 窦泽觑着他的神,小心道:“不然……你先别上去了?” 霍司明便点点头,坐在一楼走廊的长椅上等他。 窦泽上楼去,一眼便看见父亲消瘦的脸庞,比他走那天又整整瘦了一圈,浑身上下只剩了皮包骨,看着可怜。老人看见他,气倒比前两要好一点似的,问他:“你手术做完了?肚子还疼不疼?” 窦泽看了一眼窦源,两人提前没打好商量,此时他只能顺着窦国的话说:“好了,不疼了。”又问:“你这几天怎么样?” 窦国的头发已经稀稀疏疏掉得差不多了,年龄大了,新一茬儿的头发跟不上营养,后继无力,只有光秃秃地晾着。他咳嗽了两声,答:“只要不给我换药,就好得很。” 第五十五章 窦国装聋作哑,没有问窦泽跟霍司明的事,既是给孩子一个安心,也是给自己一个安心,一切不说破,才好安自己,糊糊涂涂就过完了这一辈子…… 窦泽伺候窦国吃完午饭,又拿热巾帮他擦嘴擦脸,坐在那里帮他按摩了一会儿手指手心。窦源和刘青都知道窦泽还没出月子,便不叫他久坐,待窦国糊糊开始犯困,两人又叫他重新回医院去。 姐弟俩一起下楼,窦泽说:“姐,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旷持久的劳,让窦源的脸不知不觉爬上细纹,她笑了笑,说:“没什么,等两个孩子都出院就好了。” 霍司明一楼候着,听到电梯铃响,看过来。窦泽正在跟窦源说:“以后我还每天过来,你让妈别再给我做饭了,来回跑也辛苦。” 窦源应了,抬头看见不远处站起来的霍司明,两人相互颔首打了招呼,便对窦泽说:“走吧,你自己注意身体,刚生完,还是要多休息。” 窦泽点点头,叫她上楼。 霍司明过来牵住他的手,问:“伯父怎么样?” “神不太好,很消极。”窦泽一边向外走一边说。 霍司明便不再提起这个话题,而是问:“饿不饿?白若安估计已经到医院了。” 窦泽笑着说他:“你就会支使白先生,好好一个助理,每天给你送饭。” “照顾老板和老板的家人,也是特助工作的一部分。”霍司明轻轻捏了捏他的手,绕过车头去驾驶座开车。 窦泽也坐上副驾,轻轻呼了一口气,他出门时吃了点水果,这刚到饭点便又饿了。这一个多星期鸭鱼汤汤水水不知灌了多少,终于将他脸上的养起来一点,只是肚子上的皮肤仍松松垮垮耷拉着,着实难看。 霍司明在开车,窦泽便无聊地歪着头去研究车前的多媒体按键,不知按到了哪里,车载音箱立刻叮叮咚咚淌出一串活泼的旋律,是一首儿歌——《鳟鱼》。 窦泽听着笑起来,问他:“你怎么喜这个?” 霍司明有些羞涩地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窦泽便俯身过来逗他:“真是个小朋友,怪不得喜绒线帽。” 霍司明也不辩解,角溢出笑意,伸手捏了捏他帽子尖上的绒球。窦泽佯怒去拍他的大腿,霍司明两只眼睛还看着车前,身体却十分捷地抓住他的手放在边亲了亲。 窦泽收回手,两眼飘向窗外,了脸,耳尖红了似的,说:“你怎么这么麻?”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