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社长过奖了。”林思虞听他赞扬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郭主编告诉我说我晋升了,实在 ,魏社长太看得起我了。” “不是看得起不看得起的问题,是你值得人赏识!” 魏天成特别高兴,难得见到这样有才华的年轻人,真是让人觉得开心。 林思虞被他赞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向魏天成表态:“社长,我会努力工作的!” 魏天成微微颔首:“你在复旦大学读大三了?” “是的,”林思虞点头:“功课没有大一和大二那么重,所以有时间出来兼职。” “好的,先兼职,等毕业的那个学期,你就可以来我们《申报》这边做全职专栏负责人了。” 这种有才干的,培养上那么一两年,必然能崭头角。 魏天成的态度,让林思虞心里头热乎乎的,看起来毕业这一年他用不着为工作奔波,《申报》这边的工作已经基本上能定下来。 复旦国文系毕业的前辈们,很多去了别的大学教书,还有一部分发展的出路就是新闻媒体,《申报》对于国文系的林思虞来说,再恰当也不过了。 从《申报》出来,林思虞一身轻快,只觉得走路都带了风——薪水涨了还是小事,他可以做为正式员工进行采访,不用跟着师傅跑了,他会配备有自己专用的摄影师,还会有小助理——他寒假里担任的,就是这种跟班跑腿的小助理。 只是,与那种助理不同的是,他要写稿,带他上路的编辑只负责审稿,但发稿的时候,编辑的名字在前边,他的名字排在第二位。 现在,他终于有署名第一位的权力了。 方才他与郭子良商量了一下最近的计划动向:“市政府那些要员们的采访反响不错,我准备继续采访几位,向上海的市民们介绍一下各种职能部门的工作。” 郭子良嘿嘿的笑:“能挣到钱,何乐而不为?” 这次采访市政府的人员,《申报》得了一笔赞助金,他个人也从中得了些提成,像这种有实惠的采访,多多益善。 “那你准备采访哪个部门?” “海关。”林思虞不假思索,方琮珠拜托给他的事情,他肯定要记在心里。 郭子良的眼睛里出一丝赞赏:“对啊,海关才是肥缺,油水足得很!思虞啊,你这目光真是独到,一眼就看准了!” 林思虞不好意思的笑,他可没想到海关有没有钱的问题,只是想尽可能快帮方琮珠打听到消息。 《申报》是全国都具影响力的报刊,上海海关总署得到《申报》的电话,说想要来采访一下“热情守卫通商口岸”的海关人员时,关长嘴角边出笑容:“求之不得啊,我们看到《申报》里对市政府各职能部门采访都觉得眼红呢,还想着要到《申报》来提出申请,看看哪一你们能不能派记者过来给我们也报道一下,没想到咱们可是想到一处去了。” 郭子良很高兴:“既然英雄之所见略同,那咱们就定个时间,我会派写文章最厉害的一位记者过来对你们进行采访。” “好啊好啊。”关长点头:“没问题,这几天随时都可以来,我在办公室。” 林思虞得到肯定的回答,与郭子良商议妥当,第三就带着摄影师和助理去了上海海关。 拿着记者证看了看,海关关长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林先生还很年轻啊,就担任了专栏副主编,真是人不可貌相。” 林思虞很谦虚的回答:“专栏副主编是社长看得起,我这水平,还得继续历练呢。” 他朝摄影师点了点头:“先给关长拍几张神十足的相片。” 听到照相,关长赶紧坐直了身子,一只手拿了笔,做出一副繁忙的样子来,摄影师指点着他:“脑袋抬高一点点,对对对……嘴角带点笑容,这样才能表现出您的亲和力,嗯,没错,就是这样……” 那位关长大人很有耐心的被摆布了很久,摄影师拍了差不多十来张照片,这才放过了他。接下来是林思虞上阵,开始向他了解各种问题,小助理在一边速记,下笔如有神,就听着笔在纸上发出的嗖嗖之声。 林思虞的问题先是从海关对中国经济不可或缺的方面提问,再进入到海关的常,着重点落在体现海关关长工作努力、业绩突出、平易近人等方面。每一个问题都问得很有技巧,海关的关长听了他的提问,回答起来也是非常顺利,能一口气说出不少东西来,得那个小助理脑袋都不敢抬,飞快的记录着关长的话。 采访差不多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从十点到了十一点多,总算是结束了。 海关的关长很客气的请他们几个吃饭,还很知情趣的每人给了一个红包。 林思虞瞥了一眼,他的红包似乎要比小助理和摄影师的要厚一点,如同以前他跟着资深编辑出去采访一样,他得的红包,总会要比前辈要小得多。 “关长先生,我有几个私人的问题想问问。” 吃饭的时候,林思虞趁机把方琮珠拜托他的事情说了出来:“我有一个朋友家中是开纺织厂的,最近她家的厂子因为火灾烧毁了一部分机器,所以打算从德国进口几部,这种过海关会不会卡住呢?” 关长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这些东西卡不卡,全凭运气,因为每年允许进口出口的商品都会有不同,若是不符合规定的,肯定会卡,只不过若是林先生朋友的嘛……” 他嘿嘿的笑,没有说下去。 林思虞笑了起来:“基本的手续,肯定会到场的,您请放心。” 看着这关长笑得诈,林思虞心中暗道,肯定是问着索要过路钱了。 得了林思虞这话,关长点着头:“到时候林先生只管来找我便是。” 方琮珠一直在疑惑,为什么自己的穿越与别人的穿越有那么大的差距。 别人的穿越,不是成了皇后就是郡主,金尊玉贵,在家父母兄弟娇宠,出嫁以后丈夫只将她放在心尖尖上宠,便是连只母蚊子都不屑看上一眼。可她穿到民国这个世来,即便是穿成了大户人家的小姐,可照旧还是各种悲惨。 离婚了,家里厂房遇到火灾,父亲重病昏不醒,大哥不给力,她只能出头来帮着打点家里的生意……这些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让方琮珠不免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的时候附带了乌鸦体质。 别人都是锦鲤,尾巴一扇,周围的人都跟着要享福,而她,却是那乌鸦,呱呱呱的叫几句,所到之处就要遭殃。 方琮珠只能用“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这话来安自己。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多喝点汤,觉自然就好多了。 只不过,似乎她的运气也正在逐渐好转中——戴维斯叔叔给她找到了合适的卖家,三部最新式的纺织机器,给她砍价砍到了两万五千大洋一台,三台一共七万五,比她预算十万要少了许多钱,戴维斯只一成的佣金,也就是说,只拿了七千五百块。 “这也太多了点。” 方夫人听说中间人竟然拿走这么多,有些心疼,每里念念叨叨。 “母亲,这已经算是最便宜的了,要不是我们买两张来回的邮轮去德国,自己去联系厂家,不仅花费不只这么多,而且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工厂,路上一去一回,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 虽然看上去戴维斯叔叔确实只是动了动口,可毕竟他帮着到处联系,因为他是机械领域的人,比她和方琮亭更悉这方面的东西,他选出来的,会比他们去挑选的更可靠一些。而且,相比上海的那些三成佣金的洋行,戴维斯叔叔实在是没有狮子大开口。 “是啊,琮珠说得对。”方琮亭也支持她的看法。 毕竟方琮亭自己也帮着家里在上海做了几年买卖了,自然知道什么合算什么不合算。 “母亲,一成佣金真是特别少了,您可别心疼,到时候在海关那边还得收关税呢。”方琮亭想想那么重的关税就有些头疼:“他们说海关这边要百分之四五十的关税,也不晓得是真还是假,到时候只能请思虞一起过去看看了。” 不得不说,林思虞去了《申报》当记者真是明智之举,现在的他,已经比以前眼界开阔了许多,在采访里,接触到了一些上层的人,大家彼此都有了些印象,办起事情来或许要比以前顺畅得多。 提到林思虞,方夫人就笑了:“唉,可不又得麻烦思虞了。” 外边门廊铃声响,方琮亭朝外边看了过去,就见着孟敬儒站在门口,阿忠与他说着话。 “敬儒兄过来了。” 方琮亭站起身,顺带看了方琮珠一眼。 虽然琮珠拒绝了他,可孟敬儒似乎还是没有放弃,这些子来得更勤密了些——他的理由是方夫人坐黄包车只怕是不太方便,他可以帮忙接送。 方夫人听说孟敬儒来了,也是一愣:“这孟家的大少爷,实在是太热情了,难得有这般热心情的人!好人,真是好人哪,琮亭有这样知心的朋友,那也是他的福气。” 方琮珠坐在那里,低头不语。 孟敬儒没有再向她表白过慕,可她从他的眼睛里依旧能见着那慕的神。 张玲曾经写过一段话: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这也就是说,上了一个人会变得很卑微,卑微到自己的姿态太低,低到尘埃深处,可偏偏就在那不见天的尘埃里,心情依旧还是那般美好,竟然能美得开出花朵来,这样的情,委实太卑微。 方琮珠有几次想直接对孟敬儒说让他放手,可她却没有理由。 因为孟敬儒本没有与她再多说什么话,他每次过来,总是和方夫人方琮亭说话,很少与她,偶尔朝她看上一眼,那眼神闪烁,飞快的又飘到了另外的地方去。 方夫人本不知道孟敬儒与方琮珠有过那么一段曾经,她还兴致的问孟敬儒的家庭:“孟大少爷这样的好人,肯定有漂亮温柔的子。” 孟敬儒有些窘迫,摇了摇头:“我尚未娶。” 方夫人有些惊诧:“孟大少爷竟然还没娶?那肯定已经订婚了,就等着姑娘出阁啦。” “伯母,我还未曾订婚。”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孟敬儒又偷偷的溜了一眼那边。 沙发的那头,玲珑窈窕的身段,手里拿着一本书,一双眼睛似乎粘在了书本上,看得津津有味。 方夫人一个劲的叹:“哎呀呀,像孟大少爷这样好的人,当然会有一段好姻缘的。孟大少爷,若是你不嫌弃,我有两个云英未嫁的侄女……” “母亲,你别掺和这些事情了,敬儒兄的家世在上海可是鼎鼎有名的,未必能看得上表妹。”方琮亭赶紧打断了方夫人的话——说这些话,委实有些尴尬。 孟敬儒好歹也喜过琮珠,若真的将秀珍秀月说了媒给他,让琮珠怎么想。 方夫人一点也不知道里头的渊源,听到方琮亭这般说,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孟大少爷家门第这么高……” 孟敬儒听到方夫人说“门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明自己的心情才好,他只能拼命解释不关门第的事情,他们家也不过就是个做生意的人家,没有什么太高的门第。 方夫人冲着方琮亭瞪了一眼:“看你说的。” 那来了这么一出以后,孟敬儒便隔了好几没敢登门拜访——方夫人与他母亲实在太相像了,动不动就把话头转到他成亲的事情上边。 可究竟还是抵不过自己心里头的那份思念,几不见方琮珠,他就有些坐立不安,晚上睡觉的时候,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透过窗户看外边的月亮,那玉盘一般皎皎清辉照着,让他更是心浮气躁,再也睡不着。 他幻想着躺在上通电话,与她轻言细语,可是话筒拿在手中,却始终拨不出去那悉的号码,只能就这样躺着,眼睛看着那部黑电话机上的面板,脑子里幻想着自己正在转动上边的号码,一个号码,接下来是第二个号码。 但是,最后一个号码似乎总是拨不出,就是他的想象里,他也没有拨出去最后一个号码。 躺在上,静静的看着前一地银的月光,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他自己都不知道。 今闲坐在家里,最终没有抵得住自己心里那一份思念,冲出了房门,一阵风的朝外边跑了去,在楼梯间遇着了他的母亲孟夫人。 “敬儒,你去哪里?” “到外边走走。”孟敬儒应了一句,飞快的朝楼下跑了去,不敢再看他的母亲。 因为孟夫人一直在催着他早点找个媳妇:“早些成亲生子,我也好有个孙子抱!” 别人家的孙子都两三岁了,她的儿子竟然还没成亲,说出去都有些丢脸——自家儿子要长相有长相,要才干有才干,偏偏耽搁到现在还没音讯,眼见着新年一过孟敬儒便二十二了,孟夫人心慌慌的,只想快些把媳妇娶进门。 也不知道为何,与她相的一些夫人现在都对结儿女亲家没什么兴趣,以前在打麻将的时候偶尔提及要给孟敬儒找个门当户对的媳妇,不少人都笑嘻嘻的说:“我们家可合适敬儒了,两家做个儿女亲家真是不错。” 可最近几次麻将,自己再提起孟敬儒的亲事,却没有人回应热烈,只是有人说了一句这婚姻的事情谁能说得定呢,指不定过些子敬儒就红鸾星动了。 孟夫人遭了冷落,心中忐忑不安,总觉得可能是孟敬儒喜一个离异妇人的事情传了出去,那些夫人小姐们对他都不甚兴趣了。 目前唯一表示有好的,只有刘美欣。 原本孟夫人不是很看得上刘美欣的原因,主要是不喜她的母亲刘夫人,总觉得这个女人不那么简单——听人说她还包yang过小白脸,孟夫人觉得这也实在太离谱了,故此不愿意与刘家结亲。 然而刘美欣瞧着与她母亲倒是两号人,看上去敦实憨厚,最重要的是对敬儒一心一意,甚至还能为了他答应娶那方琮珠做姨太太。 像这样的事情,又有几个富家千金能忍得下来?可偏偏刘美欣却一口答应,这说明她对于敬儒真是心里头到了极点。 孟夫人看着孟敬儒跑出去的背影,渐渐的咬住了嘴——今年,无论如何得让敬儒将媳妇娶回来不可。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