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军人们,都是淞沪会战血战到底的脊梁,方琮珠觉得对白俊飞很是佩服,也有一丝隐隐的担忧,不知道将来他会不会也在淞沪会战里尽他最后一滴血。 她真想大声疾呼,让所有中国人都提防本人的侵略,可是他的大声疾呼会不会有作用?国民政府里边的亲派会不会让她发声? 在这个世,有那么一点点钱本算不了什么,那些有权有钱的人,只需轻轻一伸手,就能像按死一只蚂蚁那样把你按死——就像那时候的刘夫人,可以随随便便收买人来加害她,她只能躲避而没办法反抗。 先还是保护好自己吧,虽然希望自己穿到这个时代会有蝴蝶效应,可毕竟还得自己强大起来才行。 “是,你说得对,白参谋可是负担着要守卫整个上海的的责任,我不能怪他不陪我,等他有空了自然会来陪我的。” 盛雅茗似乎忽然想通了许多,脸上出了笑容:“琮珠,多亏你开导我,我们一块儿出去宝兰庭罢?” 方琮珠笑着点了点头,和盛雅茗手挽手的走到了楼下,李妈正在打扫玄关,见着方琮珠出来问了一句:“大小姐不在家持股份?” 方琮珠点头:“嗯,我们到外边去吃,你就煮二少爷、你自己和忠伯的饭菜就行。” 方正成身子好了些以后就不怎么想到上海住着,他嫌上海吵闹,不如苏州宁静,再说他的兴趣好主要在纺织上边,喜与那些纺织的师父们商量怎么样才能生产出更好的布料,怎么样才能彩鲜明真。 一个人有兴趣好就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方琮亭与方琮珠也就没有强求他来上海,方夫人自然是跟着丈夫走的,方正成呆在苏州,她自然也不会往上海这边来,就只让方琮亭他们把小猴子方琮桢带到上海这边继续念书,上的是新式小学堂。 江湾这边的人住得少了,四嫂他们也跟着方夫人回了苏州,现在就又只剩李妈和阿忠留在上海,另外还有个时不时到上海来看看需不需要帮忙的老金,整体来说,子还是过得简单而顺利的。 方琮珠与盛雅茗先开车去方氏纺织那边看了看,今上了新款,顾客多了不少,盛雅茗也定了几衣料——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心里头有了慕的对象,她更加喜打扮了。 伙计们都在陪着夫人小姐们看衣料,掌柜的在柜台后噼里啪啦打着算盘收钱,一副宁静祥和的景象。方琮珠与盛雅茗在店里头兜了一圈,两个人走出铺面来,上了汽车准备离开。 忽然就听着一阵喧哗之声,前边似乎有动静,盛雅茗踩了一脚油门,汽车飞快的朝前边开了过去。 一群穿着黑衣裳拿着支的警察在大声吆喝着,有一个学生模样的人已经被他们包围住,到了一堵墙边。 “别想跑,举起手!” 那些警察七嘴八舌的冲着那个年轻人大喊着,步步近。 看着这样子,方琮珠的心抖了抖,这个年轻人应该就是那种国学生了罢?她的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那个年轻面孔换成了方琮亭的容颜。 “不……”方琮珠低声喊了一句,一只手捏成拳头,堵住了自己的嘴。 盛雅茗转头看着那个墙边的年轻人,脸上也出了怜悯的神:“唉,这样的政府真是太差劲了,人心涣散不去想想原因,就知道抓人,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为什么不改革来适应社会发展,却一定要把那些不同声音给消灭掉呢?” “或者他们以为把有不同声音的人全部消灭了就不会有人来反对他们了吧?”方琮珠摇头叹气:“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咱们政府对待百姓的态度,是他们对待外国人的态度。东北三省现在已经是彻底沦陷了罢?对外说的是洲国,可是谁不知道那已经变成了本的脔?我瞧着呢,本人的野心可不止东三省,我这次回来发现在上海的本人有不少,至少在我方氏织造买东西的本女人就有好些个。” 盛雅茗也皱起了眉头:“可不是这样吗?我爹也在说上海的本人越来越多了。” “唉,不知道以后中国的出路在哪里。” 两个人忧心忡忡的谈话,眼睛看着墙边的那个年轻人,他已经无路可逃,只能靠着墙壁,一副绝望的神。 警察们一拥而上,朝他扑了过去,这时就听到一声响。 方琮珠惊跳了起来,那个年轻人贴着墙壁溜了下去,墙上似乎有血迹。 不知道是因为他做出了反抗还是怎么的,警察开了一,也不知道是不是打中了他的要害部位,但愿他没有什么事情。 方琮珠与盛雅茗担心的看着他,几个警察拽着他朝前边跑了,一条血迹擦在地上,长长的辙痕。 两个人默默的坐在车上看着,心里都堵得难受,一种莫名的觉让她们都没办法开口。 这是中国惨淡的现状,可她们却无能为力。 宝兰庭依旧是灯红酒绿一片安静祥和,低洄的音乐如水一般在耳边响着,服务生将他们俩带到了楼上的包厢,方琮亭已经候在了那里。 见着两个人一脸悲伤的神走进来,方琮亭好奇的为嗯了一句:“琮珠,出什么事情了?你和盛大小姐似乎非常不高兴。” “大哥,我们刚刚在静安寺那边见着几个警察在捉人。” 方琮珠说话间有些疲乏,一想到刚刚中弹的年轻人,实在悲伤。 这是她亲眼看到的,还有多少暗杀和追捕行动没有被她看见,将来又还会有多少中国人到这本人的弹之下呢? 想到这里,她就悲伤得说不出话来。 不忍心看到同胞遭到杀戮,可她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微小,她不知道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挽救中国。 看了一眼方琮亭,她忽然有些佩服他。 出身于大户人家,他竟然有与自己的阶层决裂的勇气,一心一意想要拯救这个残破不堪的国家。 “警察在捉人?”方琮亭皱起了眉头:“捉什么人?捉到没有?” “看模样是个学生,捉到了,那个学生还受了伤。” 盛雅茗快人快语:“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抓他。” 方琮亭暗暗捏紧了拳头,不用说,这是他们的同志遭殃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两应该会得到消息。 正在说话间,包厢的门被推开,服务生带了孟敬儒进来:“孟先生,请进。” “敬儒,好久不见你了!”方琮亭走了过去,握住孟敬儒的手:“今天咱们好好喝两杯!” “你那酒量……”孟敬儒笑了起来:“陪你喝几杯红酒吧!” 方琮亭笑了起来:“你这可真是戳着我的心窝子说话!” “大哥,你酒量不好是个不争的事实,还想让人夸你?”方琮珠拉住方琮亭:“你可别逞能!” “琮珠,我开玩笑的啦!”方琮亭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不会喝很多的。” 孟敬儒目光温柔的看着方琮珠,她担心兄长的心情跃然脸上,一双长眉微微蹙起,眼里都是阻止之意。 她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看过自己,孟敬儒心中酸涩一片,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样平复心情。 或许他永远也得不到她这样的关心。 第73章 回大地喜盈门 桌子上有一瓶鲜花开得正好, 旺旺的怒放着,凑得近了一看,方才见着是绢花, 做得相当真, 若不伸手去摸, 还以为刚刚从花圃里剪枝出来,上头还挂着经营的泪珠。 “宝兰庭之所以生意好,就是小处做得细。”方琮珠指着那瓶花与方琮亭讨论:“这里边的东西都很致,让顾客们有一种觉,这个地方大气上档次, 我们方氏织造的铺面有机会要重新装修一番, 柜台要设计得巧, 摆放布料要重新排列, 嗯,我们还要设置一个品茶区,供那些走累了的夫人小姐们休闲聊天。” 她心里头想着,得让方琮亭忙忙碌碌, 才不会让他有闲下来的时间去想着闹革命。 “琮珠, 你脑子里总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方琮亭嘿嘿一笑:“要品茶区作甚?咱们这里又不是茶馆,再说了, 肯定还得好茶叶, 这也太费钱了。” “大哥,羊出在羊身上,这些钱会算到成本价格里边去, 你千万别心疼。” 方琮珠笑着跟方琮亭解释:“想要引顾客,就需得有与众不同的地方,要做得比别的同行更好,才能颖而出。” 盛雅茗眼睛一亮:“琮珠,你还可以开一个讲座,如何搭配衣裳什么的,你衣品这样好,保准有太太小姐们来听。” 方琮珠笑了笑,盛雅茗果然很聪明,举一反三。 按着这思路,方氏织造差不多可以开沙龙了,喝茶,授课讲衣裳搭配,或者还可以教茶道花什么的,把那些太太小姐们都引过来以后,还愁方氏织造的布料不好卖? 方琮亭笑起来:“你们可是越说越远。” 孟敬儒却点头支持:“这倒是一个好法子,明面上不赚钱,实则是引客源。” 这位孟大少爷就是生意人,方琮亭和他相比,真是差了很远,可能他天生不适合做生意罢——就像不少皇帝是被耽误的画匠和文人客一般。 几个人正说着话,包厢的门打开了,林思虞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 一进门他就道歉:“刚刚署长有点事情,找了我过去代。” 方琮珠还没开口,盛雅茗已经替她说话:“哼,林先生,你这是把人追到手了就不知道珍惜,对不对?” 林思虞慌了神,一张脸略微有些发红:“不是不是,我是真有事情!” “琮珠,你看他那模样!”盛雅茗见着林思虞那慌的神,得意的笑了起来:“看起来林先生还是在意你的想法呀。” “我当然在意,琮珠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她要是不高兴了,我肯定要检讨我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林思虞从门口走过来,径直到了方琮珠身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琮珠,请你原谅我,咱们的好子只有几天了,我得抓紧把那些事情都做完了,免得到了正月十五这天还要忽然被抓过去做苦力。” 方琮珠抿嘴笑了笑:“没事没事,我没生气。” 林思虞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就怕你生气了呢,琮珠。” “好子?”孟敬儒咀嚼了这句话,脸上微微有些变:“难道你们两位……” “是呀是呀,正月十五那,琮珠要和林先生结婚了,到时候孟先生会在《申报》上看到结婚声明的。”盛雅茗抢着告诉孟敬儒:“可惜了,他们挑的是正月十五这一天做结婚的好子,要不是我还能去喝杯喜酒呢。” “原来如此。” 孟敬儒苦涩的说了一句,心里有些难受:“琮珠,你选的子实在是巧,元宵节团团圆圆,只可惜我要在家里主事,不能去喝你的喜酒了。” “孟大哥,你的心意我领了,你事情多,就不必记着这件小事了。” 林思虞赶紧做了应声虫:“可不是吗?孟先生你可是大忙人,我们这婚事也没打算大办,左右也不过是请几家亲戚过来坐坐,就不敢惊动你了。” 孟敬儒脸有些暗,只不过强作颜:“是我不客气体面,实在是有些亏欠。” 说到此处,服务生已经开始上菜,腾腾的热气瞬间在包厢里弥漫开来,瞧着似乎是云彩在飘。 “思虞,最近政府那边有什么动静,怎么有这么多事情要你这个实习的做?”方琮亭似乎无意般问了一句:“不要到正月十五那你都还要忙啊。” “大舅子,你就放心吧。”林思虞嘿嘿嘿笑:“再怎么忙,也不能耽误我的婚事啊。只不过最近可真是忙,新闻出版署这里正在拟定下派的名单,准备三月份就部署到位,我说不定可能也要去上海海邮局蹲点呢。” “去邮局蹲点?”方琮珠觉得有些奇怪:“难道你要变成邮差了?” “不不不,”林思虞赶紧澄清:“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会要去做送信的邮差啦,我们的任务是要逐一检查可疑的包裹和信件。” “就连信件都要检查?”房间里的人都吃了一惊:“竟然这般胡作非为?” “也不是所有的信件都得检查,主要是那些已经盯住的点,警察署这边和淞沪警备司令刑侦科联手已经摸查了上海好几个区,现在这个摸查还在继续,凡是摸查到可疑的地方,我们就会要下到那个区里布控检查。” “原来是这样,我说呢,怎么会每个人的信件都检查?” 盛雅茗的脸这才好看了些,要是她写给白俊飞的信给别人先看到了,她非得要去把上海邮局掀个底朝天才行! “不管检查谁的,都不敢来检查盛大小姐的啊。”林思虞冲她笑:“你就放心罢,那些写给你的情书,我们肯定是不会偷偷的撕开看的。” “琮珠,还不快些好好管教下你们家的那个林思虞!”盛雅茗伸手挽住了方琮珠的胳膊:“他进了市政厅实习以后,越发的油嘴滑舌了!” 方琮珠笑着看了林思虞一眼:“雅茗生气了,你自己看着办!” 林思虞耷拉着眉,假意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盛大小姐,我再也不敢得罪你了,以后跟你有关系的话再不敢说,见到你赶紧站直立正,目不斜视!” 盛雅茗“咯咯”的笑了起来:“林思虞,你真是越来越圆滑了!” 方琮珠点了点头,心中也有这样的觉,进了上海市政厅实习了半年,林思虞似乎比以前要世故多了,以前那个耿直少年,现在觉成了不少,在她面前还是原来那种模样,可是到了外边,他却又是另外一张面孔。 孟敬儒坐在那里,偶尔伸出筷子夹一点饭菜,看着那边嘻嘻哈哈的几个人,心里越来越难受,他不时看看方琮珠的脸,只觉她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远,那张脸似乎被云层隔开,远到看不清眉眼。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