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密集的时候,接连一个月都是雨连绵的天气,人们困在家里, 啥事干不了, 就如同正在发酵的豆腐, 无比安静的待在它该在的地方,时间久了,便长出了细细的霉,人也是一样,闲的时间长了,就会生出密布的野望。 雨转小又转大,断断续续的, 下午的时候停了一两个小时,赵卫红和李保国就是这个时候披着蓑衣进门的。 雨水带走了暑热,即使披了蓑衣,他们身上的衣服也了大半,李梅梅连忙从柜里找了干净衣服,又去厨房煮了姜汤端出来。 赵卫红换了干净的衣裳,用热巾擦了擦脸,“这雨可真够大的。” 两碗热腾腾的姜汤下肚,他们才觉身上舒服了许多。 连绵不绝的雨一直持续到翌早晨还未停歇,大柱在门口着旱烟,今儿这天气,想送那姑娘去县里也不成了,雨天山道滑,客车也不工作。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栓子浑,要是让他发现人还没走,还留在他这儿,又是一场麻烦。 一晚上没睡,他想清楚了,那姑娘要息事宁人还是报案,随她决定,他能做的就是把人送回她父母手里。 媳妇说的没错,栓子就是跟着猴子那伙人学坏的,栓子是他兄弟,打了骂了无所谓,但是猴子那伙人,他惹不起。 镇上一家小招待所里,一间灰暗的杂物间,栓子蹲在墙角,任由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对他拳打脚踢。 “你他妈的……” 尖嘴猴腮男人正是臭名昭著的混混猴子。 “好不容易碰见一个好货,还被你给丢了,他姥姥的,那小biaozi要是报了案,我们都得死……” 栓子还不算坏的太彻底,他没告诉这帮人,人是他大哥放走的。 这场单方面的殴打持续了半个小时,猴子解了气,身边的小弟立马狗腿的递上热巾,一脸谄媚的给老大擦手。 栓子被人打了还要嬉皮笑脸说好,他不敢反抗,“哥,我错了,是我看管不严,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哥,我愿意将功补过,你说让我干什么我都干,那六千块钱我也给你补上。” 他疼心也疼,一笑豁出了牙花子,有些悲惨,六千块,是他全部的积蓄了。 猴子翘着二郎腿,往椅子上一坐,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六千,你做梦呢?” “知不知道,咱们这么个穷地方,找到一个尖货得要多大的运气?” 那跑了的小biaozi,一声白又滑又腻,'子大,股翘,干那事儿的时候,的飞天,转手卖到别的地方做'女,赚个一万两万的不是问题,已经到手的肥羊,就让这狗的搞丢了。 “将功补过……”,猴子拉长了声音,“也不是不可以,除非你给我找个差不多的货回来,不然这事,没完!” 栓子战战兢兢的打起神:“哥,我……” 猴子冷笑,“怎么,你们红旗村不是出了名的俊丫头多,你就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实在不成,我记得你几个兄弟家里都有女儿……” “哥,那咋成……” “咋不成,你这又不是害她,就咱们这穷地方,有什么好待的,到时候嫁个穷鬼,又是一辈子劳碌命,还不如趁年轻,早早下海挣点钱,要是命好,被哪个大老板看上了,以后吃香喝辣,过得那是人上人的子,你小子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栓子心里冰凉一片,他清楚,猴子不是和他开玩笑,猴子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这人的心比石头还硬。 外头的雨不停,猴子吊儿郎当的从椅子上起来,随手指了个小弟,道:“你,去把栓子送回他房里。” 说完,他就拿上雨伞,从招待所走了出去,去了他相好的家里。 那小弟一路送栓子去了二楼靠北的小单间,又些幸灾乐祸又有些同情的道:“栓子哥,你还不知道呢,猴哥的亲外甥女,现在在南省最大的洗脚城做□□,前两天,还把她亲妹妹也给带去了,当初就是猴哥有远见,把外甥女送到南省去,要不她哪能有这造化,还能拉拨亲妹妹?听说家里都预备盖新房啦……” 栓子跟猴哥的时间短,他可是跟的时间长了,这些事情就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猴哥外甥女刚带过去的时候,还不是哭闹,死活不愿意接客,人家那边的妈妈手段多高了,才三天功夫,那丫头就学会自己往客人身上蹭了,现在也是那会所的红牌了,每天不说进斗金,也是挣得盆钵,妈妈拿了大头,光剩下的小头就够她给家里盖新房了,这不,前段时间连妹妹也带走了,虽说那妮子现在也不愿意,但是他敢保证,只要尝了钱的甜头,客人让干啥她就能干啥。 这小弟越说越来劲,硬是挤进来栓子的房门,“栓子哥不是有个正在县里上初中的侄女?听说学习成绩还特别好,我告诉你,有些城里的大款就好这一口……” 你瞧瞧这话说的。 栓子给猴子面子,可不代表他会给这小弟面子,一把揪住他衣领,目凶光,“滚!再敢提我侄女一个字,我死你!” 房门彭的一声紧紧关上,那人在门口啐了一口,“呸,横什么横,等着倒霉!” 被救出来后,张整整夜的哭,苦的眼睛红似两个桃子,好不容易哭累了,早间喝了两碗面片汤,和衣睡下了。 大柱媳妇看了眼外头滴滴答的雨帘,眉头皱成一个川,这雨早不下晚不下,偏偏昨天下了,妞儿还等着上学哩,早知道就不接她回来吃席了。 还有啊,屋里那个,得赶紧送走,不然等栓子反应过来,想跑也跑不了喽。 她用烧火戳了戳自个儿丈夫,“唉,要不,你去村委给张家打电话,让她父母过来接人?” 大柱左右为难,他现在想的就是,把这姑娘远远的送到县里,到她父母手上,对于打电话让她的父母到村里接人这件事,他是抗拒的。 昨天下午,赵卫红和李保国不是空手回来的,豆腐张做豆腐是一把好手,豆腐西施则擅长做豆产品,两口子携手,把生意做到了镇外去。 可见,如豆腐这般的小生意,做好了也是能赚大钱的。 他俩买了不少鲜豆腐和豆制品,有豆皮,腐竹,豆干,腐,甚至于捏成圆形的豆豉。 赵卫红从厨房拎出几袋来,又搭上些腊,“这些买多了,一会给亲戚们送点过去……” 他们这地儿,还不兴回礼,送点这个过去,算是对前头亲戚们来参加女儿订婚宴的谢仪。 雨一会大一会小,李梅梅在家也无聊,遂提出去大柱叔家转转,“溪溪回来了,我去看看她,好长时间不见了,小丫头都那么大了。” 溪溪就是大柱第一个闺女的名字,他有一女两子,两个小子书读不进去,被他送到了舅家学手艺,只有闺女脑子最好使,一直坚持着上学。 她撑着一把透明雨伞,去了大柱家,院里静悄悄的,几只被雨淋的漉漉的母在屋檐下挤作一堆。 “溪溪在吗?” 有人来了。 大柱媳妇掀开门帘出来,脸有些慌张,见到是李梅梅,神又一下子放松。 “是梅梅呀,快进来,溪溪在呢,在里屋看书呢。大柱给你侄女倒糖水去。” 李梅梅跟着她进了屋,李溪在里屋温书,听到外头有人说话的声音,放下书,从里屋走出来。 见着李梅梅,她惊喜的笑了,两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一下子扑了过去,“姐!” 梅梅姐是村里考的最好的一个人,也是她奋斗的目标。 “溪溪长成大姑娘了!” 李梅梅笑眯眯的伸手比了比小姑娘的身高,已经到她肩膀了,估计过几年,就比她还高了。 李溪特别高兴,拉着李梅梅的手,亲亲热热的道,“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我们学校的名人,老师上课都拿你举例子,让我们向你学习哩,同学们知道你是我姐,都特别羡慕我!” “是嘛!” 大柱媳妇了一句嘴,“可不是嘛,咱们县里这么多学生,能考上首大的可就你姐一个,你可得好好向人家学习。” 要是闺女成了大学生,那他们家祖坟可真是冒青烟了。 堂屋里,刚刚睡下的张不幸被一泡憋醒,翻身去了厕所,农村都是旱厕,大柱家的厕所建在猪圈旁边,雨天猪圈附近泥泞,只要一条细窄的砖路可以踩。 她小心翼翼的拎着腿往厕所走,还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啥声音?” “没啥,你听错了!”大柱媳妇脸上一僵,疯狂的给大柱打眼,让他出去看一看张怎么了。 大柱只好转身出去,没过半分钟,扶着一个人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后天见 第118章 甜陷阱 张摔的不轻, 瞌在猪圈的围栏上, 青紫一大片。大柱才要去请大夫, 却突然记起,小妮儿以前学过医术, 连忙折了回来, 背对着窗户道:“小妮儿, 你帮她看看严重不。” 不能请大夫,请了大夫,村里人不都知道他家里来了个陌生人吗?他两边的两户人家,门窗紧锁,都去城里打工了,所以他才放心把这姑娘放到自己家里, 要是请了大夫,别人不就知道他家里多了个人, 传到栓子耳朵里, 又是一场事故。 张趴在里屋的炕上,哼哼唧唧个不停,任由大柱媳妇掀开她的上衣,李梅梅用手按了按那青紫的地方,她的身体一阵瑟缩。 “没啥大病,擦点药油,多休息几天就好,”她看完,顺手把张的衣服了下来, “对了,这姑娘是?” 大柱媳妇连忙笑着答到:“她是我娘家妹子,过来看我的。”这是她想好的说辞,口而出。 李梅梅狐疑的看了二人几眼,她怎么记得,婶子娘家只有她一个闺女,什么时候还多出来个这么大的妹子。 张子单纯莽撞,却并非没有脑子,她只能勉强听懂这里的方言,一张口却是一嘴纯正的普通话,乡下地方,连教课的老师都用方言,会说普通话的人凤麟角,她也知道,她才出了窝,就在窝边上藏着,被人发现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她连痛都不敢叫,只敢咬牙哼唧。 大柱脸有些不大好,勉强笑了笑,“快到吃饭的时间了,梅梅想吃点啥,我让你婶子去做,正好溪溪也在家,我去杀只。” 现在不过十一点多,没谁家的午饭吃的这么早的,这就是委婉的赶人了,李梅梅不至于听不出来,顺着台阶下,再三推辞,终是离开了。 “妈,”她脸上有些犹豫,“我大柱婶子有几个娘家妹子?” 回家后,她还是想不通,大柱叔一家都是热情好客的人,没理由赶她,问题出在哪儿呢?她下意识的就觉得出在大柱婶子那个妹子的身上。 赵卫红端了盘盐水花生放在炕桌上,下雨了,啥事也干不了,一家人盘腿坐在炕上唠嗑。 她顺口答到,“她家那一辈,就她一个姑娘,哪来的什么娘家妹子,给大柱说亲的时候,你五还不愿意嘞,说是人家兄弟多,这样的姑娘娶不起,以后她怎么拿得起婆婆的谱……” 哦,原来是这样。李梅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伸手抓了把花生剥给爷爷吃。 也许是天公作美,下午的时候,雨停了,连太也出来了,大柱终于出了喜,有太好,有太明儿这地准能干,他们也能把张家姑娘送走。 第二,果然不再下雨了,天还麻麻亮的时候,大柱翻身下炕,把老婆揺醒,又让她去叫张起,两口子趁着叫头遍的功夫,迅速套好了驴车,又把家门锁好,赶车离开村子。 本想叫闺女一起,但是拉四个人,害怕家里这头娇气驴半路撂挑子不干,这畜生以前就干过这样的事儿。 这一去,就得大半天,赶驴车去县里,起码得两个多小时,驴是牲畜不是机器,半路还得停下来吃草料喝水,这么一来而去,等她们赶到县里的邮局时,太已经高高挂在天空上了。 张对家里的电话烂于心,被囚在地窖里的时候,她就一直在心里默念这串数字。 电话过了一段时间才接通,对面传来一个女人焦急的声音,“喂,是吗?” 这些天,每接到一个电话,她都要问这么一句话。 张顿时泪崩,“妈,我是……” 两母女隔着电话哭的没完没了,不说话,就是哭。 好不容易通完电话,在营业员奇怪的眼神里,大柱掏了电话费,按着对面夫的要求,送张去了县里的汽车站,火车站要证件才能坐,这些东西,早在她被拐走的时候,就被人扔到河里去了。 三路汽车坐到终点站,然后在另一个县停下,会有人去接她。 大柱媳妇拉着张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妹子,可不能再跑了,一定记着,坐到终点站再下车,有人给你吃的喝的,千万别拿,连摸都别去摸,我给你买的饼子,路上饿了记得吃,一会我陪你去上个厕所,路上的时候,尽量不要喝水,忍一忍,到了地方了,有个姓啥的阿姨来接你,记得不?” 张眼泪巴巴的点点头,“我知道,是牛阿姨,我见过她的照片。” 大柱低声音,“姑娘,见着你父母,报不报警,都随你们,我不给那个畜生求情。”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