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说的话,简直是一个字都不能信,公侯府第的长公子,这种不知多少人羡的上好姻缘,竟然会平白无故的落到她身上?天上不会平白无故掉馅饼下来,盛芳华昂首站在那里,眉目间有一种鄙夷之:“盛大人,我自小便没见过你,全由阿娘一手拉扯长大,故此只知有母,不知有父,说的话有些尖刻了些,你千万莫要见怪,谁叫咱们的关系比陌生人还要陌生人呢。” 不过是当时快活了下,十几年没有负起一点责任,到现在也不能给母亲一个名分,却妄想要利用她——这国公府的门第太好,反而让她生了怀疑,里边的子可能不好过呢。 “丫头,我是你父亲,难道还能害你不成?”盛思文有些焦躁,这个女儿明得很,又油盐不进,自己该怎么样才能将她接回府去呢? “哎唷,这可说不定,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更莫说你本就不值得人信任!”盛芳华嗤嗤的笑了起来,脸上如有花绽放:“若是你值得信任,我阿娘又怎么会独自一人住在这桃花村里,受苦受难这么多年?” “你……”盛思文气得脸通红,暴跳如雷,可却找不出半个字来反驳她。 “芳华,你莫要太……”盛大娘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怎么样说自己女儿,盛思文是不值得信任,可万一他真是良心发现,为芳华找了门好亲事呢?公侯门第的长公子,听着就让她觉得有些晕,这么好的家世,若是芳华能嫁过去,那可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母亲,你放心好了,若真是这么好的人家这么好的人才,盛大人肯定不会巴巴儿送到我面前来,早就往他那窝里扒拉去了,你可千万别相信他说的话。”盛芳华端起放在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盛大人,跟你说话可真费劲,我不稀罕做你的女儿,也不稀罕什么公侯门第,我只想陪着我阿娘在这桃花村过清净悠闲的子,这么好的女婿人选,你留着给你自家的姑娘,等着她及笄了再去跟那家人商议亲事便好。” “丫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盛思文也失去了耐心,跟这丫头说话实在是困难,她句句说在了点子上,自己想反驳都很困难,也只能拿着自己的官威来吓唬吓唬她了:“丫头,你可莫要忘了,方才是谁帮你解了围!” “盛大人,你方才帮我,也是等于在帮你自己!”盛芳华早就料到他会使出这一招来,笑得更是甜了:“你想呀,方才你自己在那些捕头捕快面前亲口承认了我是你的女儿,若你不出手相救,任由他们捉了我去,定个妖的罪名,难道就不怕我将你也供了出来,定个连坐之罪?说实话,我跟我阿娘身无长物,捉去大牢里,他们怎么样就怎么样,而你可不同了,盛大人……” 她越是笑得甜,盛思文便越是一肚子气,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灵古怪的丫头,句句话戳中他的死,让他没了半分可以讨价还价的余地。 “你莫要这样猖狂,老实跟你说,我有一千种可以让你死的法子,绝不是骗你。”盛思文两道眉竖了起来,显得脸有些郁:“你不要以为你逞口舌之利就能让我罢手!” 盛大娘唬了一跳,赶忙站到了盛芳华前边将她护在身后:“你、你、你可不能这样,芳华是你的女儿呀!” “正因为她是我的女儿,我才没有对她怎么样,心平气和的跟她说话,而她呢?你自己瞧瞧!”盛思文气呼呼的伸手一指盛芳华:“还这般牙尖齿利的跟我来犟嘴,真是狗咬吕宾,不识好人心!” “小姐,你莫要倔强了,褚国公府的长公子,英俊潇洒,无人能及,在京城里素有玉面郎君的盛名,老爷真是为了你好,才想到要来寻了你去嫁他的。”盛思文的长随聚了过来,一个个七嘴八舌的帮自家主子劝起盛芳华来:“若不是我们家二小姐还未及笄,这般好亲事怎么会轮到你头上来?” “你好好想一下,过三我便打发人来接你进京城。”盛思文重重甩了下衣袖:“这等好事,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眼巴巴的望着呢,你却偏偏做出这般模样来,真是让人着恼。” “盛大人,你这话真是多余,什么叫我好好想一下?你反正过三就会要派人来的,不管是抢还是我自愿,都要了去跟那什么楮国公府的长公子成亲,又何必要我想?”盛芳华讥讽的看了盛思文一眼:“你且告诉我,这位褚国公府的长公子,到底有什么问题?别跟我再说玉面郎君这些话,我不是三岁孩童,这些还蒙不到我。” 盛思文嘴巴闭得紧紧,不再出声。 若是告诉她,褚国公府的长公子病得只剩一口气了,要她去冲喜,这丫头会不会愿意?盛思文的眼睛骨碌碌转了下,决定还是不说,谁会想着嫁过去做寡妇呢? “褚大公子他……”一个长随正开口,却被盛思文那严厉的眼神给制止住了,缩着脖子站在一旁,不敢再出声。 “我知道,凡属是好的,必然轮不到我来享用,”盛芳华笑得风轻云淡:“盛大人,你要我嫁人,也得让我知道对方是个什么人吧?没事,我忍耐力比较好,你只管告诉我,那褚大公子究竟有什么地方不对?” “褚大公子……”盛思文打量了盛芳华两眼,心里轮了不知道多少遍,这才开了口:“褚大公子得了重病,气息奄奄,等着人去冲喜。” “什么?”盛大娘脸上变:“盛思文,你好狠的心肠,毁了我一辈子,还要来毁你女儿一辈子?” “妇道人家,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这怎么能叫毁女儿一辈子?我可是为了她好!”盛思文振振有词:“若是冲喜能将那褚大公子的病治好,那她不就是楮国公府以后的当家主母了?这般合算的事情,为什么不去试一试?这为人在世一辈子,不要有运气,还要有胆识,即便遇到贵人相助,若没有那种勇气,又如何能成就大事?”他的眼睛望向了盛芳华,带着一丝狡狯的神:“丫头,看得出来,你是个有胆识的,怎么样?愿不愿意娶赌上一把?” 盛大娘尖叫出声:“芳华,你别傻!为什么他不让自己那个女儿嫁进褚国公府,却来找你,这褚大公子肯定是不中用了,你嫁过去……”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异常凄凉:“会做寡妇的!” “即便做了寡妇又如何?守得三年,拿了银子出来再嫁人便是了。”盛思文一点都没有羞愧之,只是谆谆善:“这世人,看重的是银子,你有大把的银子,谁管你是不是寡妇?即便嫁过十次,人家也会喜喜的将你娶回家呢。” 盛芳华站在树下,就如光下盛开的花朵,金的光从树叶的隙里漏了出来,照得她全身都如有金边镶嵌一般,灿灿的发着亮。院子里众人都讲目光投到了她的脸上,就见那柔的樱微微一启,丁香颗有如珍珠在闪着柔光,她缓缓的笑了起来:“太好了,我可以做有钱的小寡妇了。” 正文 71 褚昭钺继续低头挖地,王二柱怒气冲冲的叫喊声对于他来说,好像跟没听见一样。 脚底的泥越来越多,褚昭钺几锄头就将黄泥扒拉到箢箕里边,一只手拎了一只箢箕,飞快的跳上了田埂,一抬头便见到了王二柱那挑衅的脸。 “让开。”褚昭钺说得很平静,脸沉沉,寒气人。 王二柱带了四个人过来,站成一排,刚刚好把他围住,没有留一丝让他过去的余地。 “让开?”王二柱嘿嘿一笑:“你在这里开荒,有没有跟我祖父去说?就这样大喇喇的扛着锄头就过来?你到底懂不懂怎么做事的?” “本朝律令,民众有权开山为田,不超过十亩的,开荒以后只需到官府报备,每亩缴纳一百文钱,这山地便可以归为己有。”褚昭钺的声音风轻云淡:“王二柱,莫非你爷爷是京兆府尹,我开块荒地还要去向你爷爷说一声?” 王二柱的脸登时涨得通红:“我祖父不是京兆府尹,可他是王氏族长,桃花村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归他管!” 桃花村没有设村长,只有耕秋收或是需要收缴赋税的时节,才会有里正下来跟王老爷子商议如何,故此虽然村里的大小事宜,实际上都是王老爷子说了算——谁让桃花村里大多数人都姓王呢? “你祖父是王氏族长,跟我有啥关系?我又不姓王。”褚昭钺一手拎了一只箢箕,觉得有些沉,朝王二柱瞪了一眼:“你让开。” “你!”王二柱的脸红得跟新娘子的盖头一样,结巴了好半天,嘴里才蹦出一个字:“打!” 他今来找褚昭钺的茬,不敢一个人过来,喊了几个同族的兄弟过来壮胆。那几个人听着说是找盛家收治的那个病人,都连声答应下来——这般年纪的年轻后生,血气方刚,每里力气多得发,总要找个地方来消磨些。 王二柱喜盛芳华,在桃花村已经不是一个秘密,听说有人要来挖兄弟墙角,几个闲得没事做的摩拳擦掌的跟着过来了:“敢来打盛姑娘主意,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听着王二柱喊了一声“打”,围住褚昭钺的几个人马上就动了手,袖子一捋就朝褚昭钺扑了过去:“好意来跟你说明,还敢跟二柱子犟嘴,不打服你就不知道桃花村到底哪个姓氏大!” 本来以为几个人揍一个,肯定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这事情偏偏不如人算,几个人才扑了过去,脑袋便撞到了一处,登时“哎哟哎哟”的大喊了起来:“石头你怎么打我呢?” “分明是你撞了我,还说我打你!” “咱们不该打阿大的吗,怎么你拳头打到我脸上了?” 几个人撞在一起,跌倒在了地上,还有一个滚落到了褚昭钺挖的坑里头,后背被石头硌到,摸着股直叫唤。而他们要打的那个人,一手拎着一只箢箕,气定神闲的站在三步之外,笑眯眯的望着他们滚到一团。 “他在那里!”几个人变了脸,看着褚昭钺,惊疑不定。 分明刚刚还被他们围住,怎么转眼间就在圈子外边三步之远?众人看了看褚昭钺,他如同青松般站在那里,手中提着两箢箕黄泥,脚边的地上干干净净,没有落下一丝泥土。 “还真看不出你小子竟然这样灵活,跟条泥鳅一样!”几个人的好斗心理被褚昭钺挑了起来,恨恨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捏起拳头冲褚昭钺冲了过去。 褚昭钺不慌不忙,双脚点地,轻飘飘的又滑开了几步,那四五个人奔到面前又扑了个空,王二柱没有收住脚,一头扑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阿大,你给我站着,不许跑!”王二柱撑着地,身子一节节的竖了起来,一只手抹了把脸,气哼哼的望着潇潇洒洒站在不远处的褚昭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绝没有错方向,他刚刚分明就站在那里,怎么忽然就到了左边去了? 褚昭钺笑着看了一眼王二柱:“王二柱,你脸上擦破皮了。”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