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广一笑,“就算咱们没有手铸金人成功,逃跑也是很难的。” 魏帝找了二十年才找到的亲生儿子,肯定会看得紧紧的。想在他眼皮子底下逃掉,何其艰难。 “唉。”江城有腔有调的叹了口气。 “小七,以后朕这万里江山,就要给你了。”魏帝眼中闪烁着泪花,拍拍桓广的肩。 宗室和大臣们热烈的围住了桓广,对他表达自己的忠心、炫耀大魏王朝是如何的富饶、如何的强盛,一个一个唾沫横飞,别提多殷勤喜悦多欣鼓舞了。 “魏帝这是改利了么?拿大魏江山做饵,以为十三郎这便会动心了?”江城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很是无语。 当然这个惑真的是很大,一个皇位摆在面前,谁能拒绝这样的惑、这样巨大的利益呢?可他是十三郎啊,他不是第一次面对这个惑,他已经拒绝过一次了…… “他是因为我才拒绝的。”江城想到这里,心里甜丝丝的,“为了我,他甘愿扶翁翁上位,自己做了驸马。” 她柔情怀,向桓广绽开一个欣悦的、绝美的笑容。 被一帮北魏宗室、重臣包围着的桓广嘴角微扬,眸温柔。 她和他两两相望,像喝了陈年美酒似的,心醉了。 除大皇子元纲被贬谪之外,魏帝其余的儿子们全都在场。这些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当着魏帝的面对桓广真是恭敬又亲热,好像已经认可了他的地位,把他当作魏国今年的储君来看待了似的。 三皇子元绎和他的兄弟们一样脸上挂着笑,不过他的笑容有些僵硬,跟喝了黄连水似的,心里苦啊。他曾经求过婚的女郎、他曾经真心慕过的女郎,现在就站在他面前,不过她现在是南朝的公主,也是北朝的储妃了。虽然离的很近,其实远在天边,他再也够不着了,连她的一片衣角也够不着…… 元绎心里这个难受,真是难以用语言来表达了。 桓广和江城手铸金人成功,魏帝显然才是最高兴的人。宗室大臣们离开之后他把他的儿子们全部留下了,仔细的一一代他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皇子们自然一一受命。 魏帝平时对元绎很一般,今天却多看了他两眼,“你的王妃、侧妃和江城公主都有些渊源,明天的宴会把她们全带来吧,江城公主远离故国,听到乡音想必会很亲切。”元绎受宠若惊,忙恭敬的道:“是,陛下,臣一定把王妃、侧妃一起带过来,让江城公主听到乡音。” 元绎回到济王府之后把淳安公主、任淑英、任淑英一起叫过来,将魏帝的意思告诉她们,“……王妃是江城公主的堂妹,两位侧妃是和江城公主一起长大的,想必知道她的喜好。你们明天到了里好生陪伴江城公主,江城公主听到乡音,想必会备亲切,你们也可趁机多渲染我大魏的强盛,劝江城公主陪同七弟留在大魏,享受无上的尊荣。” 淳安公主差点没气死。 好嘛,原来江城这么了不起,因为嫁了桓广,因为桓广是魏帝落在外的儿子,所以我现在要低声下气好好劝说她留在魏国做皇储妃啊。这本来是大家争先恐后要抢夺的尊贵地位,也是我梦寐以求的荣宠,现在要拱手让给她不说,还要我去劝说她接受,好像这是在难为她一样!苍天啊,大地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留在魏国做皇储妃,居然要人劝说、要人央求! “这个江城,她怎么不去死。”淳安公主愤愤想道。 任淑英和任淑贞相互看了一眼,目光中都有惊惧之。 她们从前是怎么对待江城,自己心里清楚。如果说之前江城成为大梁的公主已经让她们羡慕嫉妒的要发狂,现在江城即将北魏的皇储妃,这件事则让她们惊慌失措,寝食难安了。“江城如果真成了北魏皇储妃,今后成了北魏皇后,她会怎么报复我们、折磨我们?”这姐妹俩都是头皮发麻。 任淑英想到自己曾经的美梦,尤其觉得悲伤。南朝公主,北朝王妃,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个梦啊,原来这是属于江城的…… “听大王的意思,好像要我去讨好她似的。”淳安公主忍了又忍,心中的怨气太盛,最后还是没忍住。 “并非讨好,只是劝说。”元绎皱眉。 “秦王会被立为太子,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吧?她留下来便是太子妃,还用人劝说?”淳安公主装出疑惑的模样。 “她不止会是太子妃。”元绎叹息道:“她今天手铸金人成功了,所以将来她会顺利成为皇后,没有一位宗室、大臣会站出来反对的。” “什么?”淳安公主花容失。 江城居然手铸金人成功了?北魏人很重视这个,手铸金人成功就说明她是天命所归的贵人,将来新帝登基,她毫无疑问会成为皇后的啊。 “要做皇储妃了,将来一定会是皇后,这样居然还要人劝?”淳安公主扬眉。 任淑英和任淑贞也觉得匪夷所思,“是啊,这样还要人劝?” 老天爷不长眼啊,八娘真是太矫情了,这样的好事摆在眼前她还要拿拿架子,等着昔的姐妹们过去劝她!她这是纯心想要气死人吧? “当然要人劝了。”元绎沉下脸,“江城公主并非凡桃俗李、庸脂俗粉,她是重情之人。正因为如此,我才要你们前去劝说她的。” 见淳安公主、任淑英、任淑贞都出痴呆的神,元绎很是烦恼,“算了,你们也不用劝说她什么,明天过去陪她说说话,让她听听乡音、开怀片刻,也就足够了。” “好嘛,我方才还勉强算是说客,现在一下子降成了清客,成了陪江城说话逗乐的人了!”淳安公主气得鼻子都要冒烟儿了。 任淑英和任淑贞倒是没她脾气这么大,不过想到要陪江城、要逗江城开怀,心里也很不乐意。其实如果换一个她们不认识的人,一位异国公主,现在要成为北魏太子妃,已经手铸金人成功,将来会是北魏皇后,她们一定忙不迭的赶过去巴结,还唯恐巴结不上呢。但是想是这个人是江城,是她们从小便看不起、从小便欺负惯了的江城,便不甘心了,不情愿了,便郁闷了。 这三人各怀鬼胎,但是见元绎脸不好,当着元绎的面不便也不敢多说什么,憋着一口气答应了。 次元绎带着她们一起进,宴会设在绮兰殿,因是家宴,所以比较随意,已经娶过王妃的便是一对夫一席,未婚的一人一席,按长幼次序排列,倒是显得温馨的。当然了,桓广和江城不同,他们的位置在上首靠右,仅次于魏帝。这次别家来的全是一夫一,元维特别,除带了他的王妃之外,还带了两位侧妃,四人一席,格外引人注目。 “老三,你行啊,你的王妃是江城公主的堂妹,你的侧妃又是和江城公主一起长大的,你和七弟渊源这么深,以后必须要很亲近才行啊。”二皇子元绪笑着打趣。 “哪里,哪里。”元绎呵呵笑。 淳安公主暗暗咬牙。 想到以后竟要讨好江城了,她简直痛不生。 任淑英和任淑贞以前没参加过这样的皇室宴会,胆怯认生,低垂了头,看起来很温顺。 魏帝是最后到来的,他并携带中的宠妃,只带了桓广、江城两个人。 魏帝在上首坐下,一脸意气风发的笑容。 桓广和江城一起在魏帝旁边的席位落座,一位隽逸无双,一位清丽绝伦,真是一对璧人。 淳安公主又妒又恨,心痛无比,“陛下身边没有皇后啊,李贵妃又已经去世了,将来江城后独大,她上面除了新帝,连个管着她的人都没有,连个太后都没有……她凭什么啊,她一个任家八娘子,得到这一切她凭什么啊。我才是正经八百的南朝公主,论出身论地位论教养,哪样不比她强?她竟要强过我了,她翁翁和阿父抢走了我祖父的江山还不够,她又要来抢我的了……” 如果不是畏惧坐在上首的魏帝,淳安公主一定会走过去讽刺江城一番的,讽刺得江城面红耳赤,想找个地钻进去,再也没脸见人了。可是魏帝高高在上的坐着,虽然眼眸含笑,却威严依旧,淳安公主见了他便害怕,在他面前发威风,哪有这个胆子?和众人一起俯伏下拜过,淳安公主一脸恭顺的坐下了,低眉敛目,和任淑英、任淑贞差不了多少。 出乎淳安公主和任淑英、任淑贞的预料,她们一家人过去向魏帝等人敬酒的时候,江城对她们非常和气,巧笑嫣然,“两位侧妃,阿珠妹妹,以后咱们要多多亲近了啊。”任淑英受宠若惊,“是,是,是。”一向伶俐的她都不知道该说啥了。任淑贞心中鄙夷,“呸,什么要人劝说,你是巴不得留下,巴不得做这北魏皇储妃的吧?装样子。”内心深处对江城的厌恶之情又泛滥成灾了,板着脸躬躬身,竟然没有回答江城的话。淳安公主过去在南朝时当着老皇帝的面是很会做人、很会看眼的,现在当着魏帝的面她也和气得很,脸上堆着一脸笑,“那是自然。江城姐姐,我随时扫榻恭候,盼着你光临啊。”这话说的太甜腻了,她自己也是浑身起皮疙瘩。 江城粲然,“好啊,那我不客气了,以后要叨扰你了。” 魏帝把这一幕看在眼中,欣不已,“江城看样子是动了心,要留下了。也是,身为女子,她哪能拒绝得了太子妃、皇后这样的尊荣?她都动了心,朕的小七便不必提了。他已回忆起往事,知道自己的身世,难道放着朕的亲生子、大魏储君不做,还想回南朝做桓惕的儿子?没这个道理!” 魏帝眼眸中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了。 当着魏帝的面,北魏的皇子们温良谦和,王妃们温婉端庄,言笑晏晏,和睦悦。 家宴非常圆。 家宴的当晚,桓广和江城一起被魏帝叫了去。 魏帝在灯下沙盘演兵,见到桓广和江城进来,笑着冲他俩招招手,“小七,江城,你俩过来看看,咱们大魏应该如何抵御这些不自量力的敌人。”桓广和江城携手到了近前,看到沙盘上的形势,同时黑了脸。 沙盘上清晰呈现出南朝北朝对峙的局面。 “小七,江城,你们在南朝多年,必定知道南朝的弱点在哪里。”魏帝笑道。 “这还真还我和十三郎当自己人了啊。”江城嘴角了,想道:“居然和我们商量起如何对付大梁了!十三郎的身份先不说了,我是大梁公主啊,难道我会出卖我的父母、我的翁翁,和我的国家?” 江城有些气愤,仔细想了想,算了。反正这个时代是男权社会,大概在魏帝这样的人看来,女人只要出嫁了就跟和娘家断绝关系了似的,以夫为天,一切以夫家为重。而且,他应该以为有皇储妃、皇后这样的前途摆在眼前,江城就会不在意自己公主的身份了吧?也是可笑。 桓广脸冷冽,江城却是笑的,“陛下,南朝的弱点我当然很清楚啊。从前陵江王府和桓家也不知有多深的仇恨,普天下的人都以为陵江王和桓家迟早总有一战,我想就是陛下也曾经这么以为过吧?可是后来他们居然联合起来了,桓家扶持陵江王上了位,从南朝到北朝,不知有多少人想不明白这个道理,想不明白为什么桓家就肯支持陵江王了呢?” 魏帝慢慢问道:“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确实让他很不解,不明白为什么桓大将军会忽然和陵江王和解,转而支持了他。 这简直是两大高手对阵之时自废武功,太不可思议了。 桓广捏捏江城的手,示意她不要再往下说了,江城却不听他的,笑盈盈的道:“因为我啊。因为驸马喜我,不愿和我父亲、翁翁为敌,宁愿和他们化敌为友。” “是么?”魏帝眼中光一闪。 他目光落在桓广身上,眸光深沉,“小七,是这样么?” 桓广摇头,“不是。” 魏帝和江城同时呆了呆。 “怎会是不是啊?”江城晃了晃他的手,和他不依。 魏帝追问:“不是这样的,那么,真相是什么?” “真相其实很简单。”桓广扫了魏帝一眼,淡淡的道:“我喜做驸马。” “噗……”江城不由的笑了。 魏帝失神的喃喃:“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哪里想得到呢?陵江王和桓家竟然因为一个江城公主而和解了,期待已久的南朝内讧、陵江王和桓大将军的对决,就这样没有了;魏国进攻南朝、统一天下的大好机会,就这样没有了…… 他眼神复杂的看看桓广,目光落到江城身上时,沉了许多。 江城觉异常锐,微笑道:“陛下是想要杀我么?” 桓广神一变,立即将江城护在身后,“我和她夫一体,要杀她,先杀我!” 魏帝额头青筋直爆,显然已经气到极处。 江城从桓广身上探出头来,调皮的笑,“其实真相是这样的,我从一位苗医那里学到下蛊的法子,在他体内中了蛊,如果我死了,他就必须要跟着死,神仙也救不了的。” 她这纯粹是胡扯,魏帝却咬牙道:“真是狠心的女子!如果不是为了小七,朕真想杀了你,立即杀了你!”看看心的儿子,看看江城这位南朝公主,出悲愤的神。 桓广扯扯江城,“莫胡说了,不许吓到他。” 江城愕然,“你……你真的把他当做……把他当做……” 魏帝怔了一怔才明白过来,眼中闪过狂喜之,“小七,朕的乖儿子!” 小七这是把他当做父亲来尊敬了啊,所以不许江城胡说,不许江城吓到他! 虽然魏帝觉得自己是天下至尊,本不是江城这样的女子能吓到的,可他的小七这么护着他,他还是很高兴,高兴坏了。 魏帝一脸殷切,“所以,小七你没事,本没有下蛊之说,对么?” 桓广面肃然,“确实没有下蛊一说,不过,江城公主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独活。” 魏帝沉下脸,“你这就是朕不能动她了。她是你的子,也是朕的儿妇,朕本来也没有打算对她怎样。小七,江城,你俩多心了。” “呵呵,多没多心,你自己心里清楚。”桓广和江城均作此想。 如果换了桓大将军和寿康公主,就算是自己不喜的儿妇也不会想对她不利的,因为重视儿子,也就会重视儿子的;魏帝嘛,呵呵,他独断专行惯了,连儿子的受都会忽视,更何况儿妇呢。 魏帝看着沙盘,沉道:“小七,你就算是有对付南朝的办法,也不会肯告诉朕的,是么?” 桓广语气淡漠,“就算我子点了头,我也是不可能帮着你对付南朝的。南朝皇帝是她的翁翁,南朝太子是她的父亲,血浓于水,血脉亲人是隔不断的,我既然她,又怎忍心对付她的亲人呢?最多我置身事外,两不相帮。” 这个结果虽然魏帝并不意,不过听到他的小七说出“血浓于水,血脉亲人是隔不断的”的这样的话,魏帝还是心花怒放,“小七总算想通了啊,此诚为朕之幸事,大魏之幸事!” 重新得到子的喜悦令他变得宽容了,他没有和桓广、江城计较他们不肯一起对付南朝的事,放他们回去了。 从这之后,他心理上放松了,对桓广和江城的看管便没有那么严了。而且边境战事吃紧,不仅南朝对魏国发起猛攻,柔然、西凉等国也一起凑热闹,北魏四面受敌,形势严峻,魏帝忙于国事,也有点顾不上桓广了。 本来要举行的太子册封礼,也因此耽搁下来了。 但桓广和江城的行动明显比从前自由,淳安公主和任淑英、任淑贞邀请江城到济王府小坐,姐妹团聚,叙叙旧情,宦者前去禀报魏帝的时候他正为前线战事焦头烂额,眼睛盯着紧急战报,头也不抬的道:“让七郎和江城出去散散心也好,多带近卫,不许怠慢。”宦者答应了正要退下,魏帝又想起一件事,“让贺鹏亲自带领近卫保护七郎。”宦者领命。 贺鹏带领近卫保护桓广、江城出到了济王府,元绎亲自陪桓广,淳安公主和任淑英、任淑贞三人笑容可掬陪江城说着家常,说着宣州、建康的往事,其乐融融。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