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歌微微一怔。 她记得。那个晚上在港口,师兄只问过她一句话。 他问她,如果这次事成,他回来娶她好不好。 “那句话不是玩笑,我是当真的。” 褚东垣按住她的双肩,躬身,认真地凝视顾朝歌的眼睛,他在做着最后的努力:“今天我再问你一次,你愿意吗?” 当他是死人吗? 伊崔觉得褚东垣放在朝小歌肩上的那双熊掌碍眼无比,他没守住不开口的诺言,忍不住嘴:“你和她说了什么?” “管你事。”褚东垣看都不看他一眼。他继续深情脉脉地凝视着顾朝歌:“小泪包,你回答我,你愿意吗?” “师兄……”顾朝歌轻轻低下头来,避过他的目光。 褚东垣的心里咯噔一下。 “对不起……”顾朝歌摇了摇头,而她的这句话等于将褚东垣彻底宣判出局。 褚东垣深一口气:“所以,你不选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而选择了这个王八蛋?” 望着指向自己的熊爪,伊崔冷冷道:“褚东垣,你说谁是王八蛋?”他还没说褚东垣是混账呢,占着师兄的名头吃了他家朝小歌多少豆腐,呵呵,褚东垣倒有脸来先骂他? “说的就是你。”褚东垣转过头来,冷冷回答,眉高高扬起,一副挑衅的模样。 伊崔却不上当,他勾了勾:“就算我是王八蛋,那也是她唯一喜的王八蛋。” 这句话何止是赤果果的挑衅,对褚东垣来说简直就是宣战书。他一抬脚,“咚”的一下将伊崔面前案几踢翻,拔剑出鞘,脚踩在翻过去的案几上,近,剑锋直指伊崔的鼻尖,寒光闪闪,饮人鲜血无数的利刃离伊崔仅一寸之距,那种人的冷意和迫令书房氛围骤然紧张。 褚东垣冷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伊崔伸出两指,捏住剑尖,朝褚东垣笑了笑:“在你下手杀我之前,何不回头,看看你师妹的表情?” 褚东垣的手微微一抖。 “小心,手不稳,剑也会抖的。”伊崔慢悠悠道,他的两指轻轻着剑背,将褚东垣的剑缓缓推了回去。 褚东垣没有反抗。他缓缓回头,如伊崔所言,去看顾朝歌的脸。 顾朝歌就站在原地,双手攥在前,紧紧攥成拳头,她看褚东垣的眼神没有害怕也没有惶恐,她知道师兄不会那样冲动地杀人。、 她的脸上只有无措,无措和歉疚。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才能让师兄不难过。 她甚至觉得自己很坏,如果自己没有信以为真,以为那真的只是一个玩笑。如果她早早和师兄说清楚,是不是师兄就不会像今天这样了? “师兄,我是不是……很坏?”顾朝歌的鼻子酸酸的,她看见褚东垣眼底真实的悲伤,她到难过,可是她极力忍住不要哭。她不想让哭泣来迫谁。 褚东垣轻轻叹了口气,收剑回鞘。 他扭头对伊崔说:“算你赢了。” “应该怪我不好,”褚东垣上前,伸手摸了摸顾朝歌软软的脸颊,他想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他可以对她这样亲密,“这种事情,应该早和你说,认真和你说,也不会让这个王八蛋抢了先机。” 呵,你说得再早也没机会,在你和她重逢之前她早就喜我了。有本事,当年别离开,一直陪在她身边啊。伊崔在心底冷笑,不过好歹摆出一个赢家该有的风度,大度地没有过问褚东垣那双到处吃豆腐的熊爪,只是冷冰冰地盯住它们监视而已。 “姓伊的鬼得很,你要小心,不管怎样,师兄总是站在你背后支持你的。”褚东垣说完这一句,缓缓缩回了手,勉力笑了一下:“就这样,若无事,我便先走了,副将那边在叫我。” “师兄……慢走……”顾朝歌轻轻道,她亦步亦趋地跟在褚东垣后头,送他出了书房,出了院子,然后才低着头,心情低落地回来。从她跟褚东垣出门,然后又返回来,伊崔的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她身上,见她难过,眼珠一转,温柔地朝她招手:“朝小歌,过来。” 他想这时候最好趁机亲亲她了。朝小歌很好哄,她还不懂在亲吻的时候该怎样呼,每次总是被他亲得晕头转向,然后便会把刚刚的事情都忘掉的。他可不想她现在跑去安褚东垣那个混蛋。 谁知道这一次他失算了,顾朝歌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不要。” 伊崔一愣:“怎么了?” “你又想做坏事,我知道的。但我现在不高兴,我警告你,以后要对我师兄好一点,不许再向今天那样对他,他是我师兄。” 伊崔不以为意:“公事上的问题,我从来公事公办,绝不会公报私仇,你尽可放心。至于私下嘛……” 看大蜘蛛这副胜利之后小人得志的模样,明明她是他的助攻,可是顾朝歌现在居然有点看不惯他这么得意的样子,反而为自己师兄打抱不平。于是她学着伊崔的表情,也冷笑一声:“我警告你哦,顾氏一门远居海外多年,我如今数得上又请得到的‘长辈’,只有我师兄一个哦。” ☆、第75章 这件事情过后,翌,军队休整完毕,褚东垣便带兵离开了。他本就只打算在此短暂停留,虽然走的时机很是微妙,也显得颇为匆忙,可是顾朝歌也无法就此问他什么。 和师兄的关系无论如何都回不到以前那样融洽了吧。送褚东垣走的时候,顾朝歌很惆怅。 她觉得很难过,却并不后悔。她开始懂得世间没有两全其美之事,若她选择了伊崔,就必须抛弃一些别的什么。 城中经过一夜的清剿之后,气氛变得颇为紧张,新任的刺史正在路上,伊崔带伤干活,忙碌于匪徒的审讯和城内的安定。而顾朝歌则开始为伊崔的右腿进行每的针灸刺和按摩,在使用那些小黑虫的分泌物进行肌骨重生之前,这条右腿上快被废弃的经脉必须在一定程度上活络起来,不然本无法收那些珍贵的分泌物。 令顾朝歌苦恼的是,针灸和按摩什么的,本来是十分正常的治疗程序。这种有些技术难度的活还不是每个大夫都会的,但是“病人”似乎并不懂得珍惜她这个难得一遇的好大夫。 比如今,她按照事先定好的时辰来,病人也遵守规定将要处理的公务暂时下,乖乖躺在上等她来做治疗。然而,看见跟在顾朝歌身后进入的阿岩,病人笑容面的脸立即变了:“朝小歌,我说了只要你一个人来的,人太多的话,我没有办法安心阅读卷宗。” “阿岩来看看,这些东西以后他都得会。” “阿岩还是孩子,不必急于一时,慢慢学,以后有的是机会,”伊崔对阿岩亲切地笑了笑,“每跟着你师父学这些应该很累吧,有没有去城中好好逛过,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啊。不如让盛叔叔带你出去玩,他出钱,想买什么,你无须客气。”语罢他便开口唤道:“盛三,进来。” 阿岩现在隐隐知道自己姐姐是和伊叔叔好上了,所以伊叔叔对自己如此和颜悦以及慷慨,当然不是因为喜他,而是因为觉得他站在这里碍事吧。而听到伊崔吩咐的盛三已经笑着过来拉他:“走走,叔叔带你上街玩儿去。”一脸拐卖孩童的假笑。 但是阿岩还真的有点心动:“真去玩儿,不许骗我。”每天读书写字还要写方子磨药照顾小虫子,他真的有点累,好想出去玩。 “真去玩,不骗你!城里好多好玩的,保准你没见过!”盛三不仅卧底在行,骗孩童也很在行。 阿岩蠢蠢动,但是还是先默默地看了一眼顾朝歌,渴望地询问:“姐姐……能不能……” “去吧,”顾朝歌摸了摸他的头,“好好玩儿。” 得到准许的阿岩两眼发光,如同被放飞的小鸟,快地蹦跶着跟盛三出门了。顾朝歌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盯着伊崔:“这是你第几次找借口走阿岩了?” “我有么?孩子便该出去玩耍,整随你学医,想来不闷也闷了,”伊崔靠在边笑,他拍了拍褥子,眼神幽深地盯着她,低声道,“过来。” 顾朝歌的脸微微一红。她想起上次自己傻乎乎地坐过去,结果遭遇到的“突袭”,坚决摇头:“不要!你坐好了,把腿伸过来就行。” 伊崔挑了挑眉,没说什么,乖乖换了一个位置坐好,然后把一直盖在腿上的薄被一掀—— “啊!” 顾朝歌一声尖叫。 “谁,谁让你把子全了的!” “这不是还穿着一条亵么?”伊崔扯了扯薄薄的四角大衩,双臂支撑着板,厚颜无地把光溜溜的腿往她怀里送:“你说了好几挽腿不方便,我一时又找不到足够宽松的子,干脆便光着好了,也方便你摸。”最后那个字他故意低音量,把声音缓缓从喉咙里送出来,说得那叫一个暧昧。 “谁稀罕摸你啊!”顾朝歌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耳朵却忍不住红了,她呵斥他:“把被子盖上!” “盖上?盖上你还怎么摸我?” 这种调/戏大夫的病人真该让他自生自灭。 顾朝歌脸皮薄,说不过他,只好自己动手将那薄被扑到他大腿上,严严实实裹住他膝盖以上的部分,尤其是那薄得本遮不住某物形状的亵、。伊崔不反抗,就那样看着她给自己盖被子,等她动作的过程中不小心挨得离他近了,大蜘蛛就逮住机会凑上去“啵”一口,有时候是脸,有时候是额头,有时候是嘴,任何能吃到豆腐的机会他都绝不会放过。 “你坐好了!不许动,我会分神的!”顾朝歌拍拍自己的脸,企图这样把脸上的热气拍散。她真是对自己恨铁不成钢,为什么就不能成功抵御大蜘蛛的攻击,哪怕一次也好啊! 她越是气鼓鼓,脸就越红,伊崔就看得越开心。自从褚东垣灰头土脸——伊崔这样认为——褚东垣灰头土脸地离开之后,他在这里彻底不存在任何威胁,每天都能看见顾朝歌,趁她给自己做治疗的时候戏戏她,吃吃她的豆腐,然后看她又气愤又害羞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伊崔的心情不要太好。 虽然外头的秋天快到了,但是对大蜘蛛来说,不分季节的,每天都是天。 “喂,我是认真的,你真的不许再打搅我了,”看伊崔的眼珠子黑漆漆地盯着她,仿佛又在酝酿什么无的主意,顾朝歌叹了口气,摊上这样一个不听话的棘手病人真是算她倒霉,“我再说一遍,我要下针了,若让我分神,你后果自负。”语罢,她手中的银针在烛火上迅速过几道,快狠准地在他的陵泉上猛扎一针,缓缓捻下去,出零星几点深得发黑的淤血。 “疼吗?”顾朝歌问他。 “疼,如果你亲我一下,可能就不疼了。” “……”这人何止是可恶,简直就是可恶极了! 顾朝歌半晌无语,最终气结道:“伊崔!我是认真问的,你给我认真回答好不好!” 小白兔这回是真急了,伊崔见好就收,笑了笑道:“老实说,不疼。” “有别的觉吗?麻麻的?或是的?什么都好。” 伊崔摇了摇头。 顾朝歌眼中的希冀淡下去,她又取了一支针,朝他勉力笑笑:“没关系,我们继续,还有好多位没扎呢。” 说实话,每的治疗对伊崔来说,他只需要坐在那里便好,可是对顾朝歌来说却并非一个轻松的活。扎针十分需要高度的专注和稳定,而她做完针灸之后,还需要用泡过药草的热水为他浸脚和腿部,全套做完需要约莫一个时辰,而此时顾朝歌的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伊崔拿帕子给她擦汗,因为她坐的位置偏低,他的右腿又是笔直朝前,导致她的距离离他略远。他必须一手支撑着沿,努力弯才够得到她,于是这个擦汗的动作看起来有些笨拙。 “今天的全部完成了,”顾朝歌仰起头朝他笑笑,“有麻麻之类的觉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伊崔不敢说,他默默地把她脸上和脖子上的薄汗仔细擦去,指腹摩挲她的脸颊,有些心疼:“朝小歌,要不算了吧。” 顾朝歌听得莫名其妙:“什么算了?今天的我做完了哦。” “我是说我的腿……”伊崔拉起她的手,引着她坐到沿上来,虽然他很喜每天和她两人独处的这一个时辰,可是每天看她如此辛苦,伊崔觉得十分内疚。 “其实能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走路,我早就不在乎了。这种状态我觉得也很好,我已经习惯,平麻烦就麻烦点,只要你不觉得我这条腿难看,嫌我残废,我觉得……不治也没有关系。” 顾朝歌刷的一下跳起来:“说什么不治呢!要治,当然要治!你是不是糊涂了呀!” “我只是觉得,你太辛苦了。”伊崔伸手去拉她,把她揽进怀里,他盘着左腿坐在上,刚刚好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他亲昵地用鼻尖蹭她,认真道:“你每如此劳,而那个秘术能不能成还是未知,我怕不值当,不如……” “不如什么,我不要算了!秘术我有九成把握,一定会成的!”顾朝歌的反应烈,她捧起伊崔的脸,认真地告诉他:“只要你的腿能恢复,我觉得现在再怎么辛苦都是值得的!你如果再说一句不治了,我、我就……” “你就怎么?” “我就不嫁给你了哦!”顾朝歌气呼呼地拿出她唯一的杀手锏。 伊崔却笑了,他的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闷笑不停:“朝小歌,我好怕啊。” “不许笑啦!”顾朝歌推他一把,努力装得很严肃:“我是说真的,你的右腿不恢复,我才不要嫁给你,喂,伊崔,你听见了没有啊!” “听见了,顾大人。”伊崔忍笑回答。以前他总觉得这条腿废了会拖累她,可是当她严肃地宣布如果他不治好腿,她就不嫁的时候,他竟然并不觉得被刺伤,反而觉得十分的……愉快。 “朝小歌,你对我真好,”他将这个女子抱在怀中,如同得到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本舍不得撒手,“你对我这样好,我要怎样对你更好,才算不负?” 他的鼻息热烘烘的,像小狗一样在她脖子上拱来拱去,嘴碰触她的脸颊和耳朵,漉漉的舌尖滑过耳垂,牙齿跟上,咬住它。顾朝歌的心咚咚咚跳得飞快,她觉得有点舒服,又觉得他这样做很让人害羞,于是没什么力气地推他一把:“你乖乖听大夫的话,让、让我省心就好啦!” “我一直很听话。”大蜘蛛睁眼说瞎话。他按住她的后脑,开始企图吻她,顾朝歌看他越凑越近,心跳得简直要跃出来,慌之下胡找话题:“我说过,秘术有副作用的,副作用还未可知,所以,所以你一定要听大夫的话,不可以……” “不可以来?”伊崔微微一笑,滑的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她的嘴角:“我知道,所以现在,我可以亲你了吗?” 顾朝歌紧张地攥住他的衣襟,完全不敢看他,又害羞又期待,她闭上眼睛,结结巴巴:“哦,那那那亲、亲吧……”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