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温和的易嘉言不苟言笑地看着她,嘴抿得很紧,像是一条薄薄的线。 他的眼神里不再是柔和的星辉,这一次,带着些许她看不懂的锋利。 “我没事。”她解释说,“就是在那里坐了一会儿,没什么事。” 易嘉言看着她不说话,眼神落在她过分没有血的脸上,眉心更紧了些。 两人少有这么面对面沉默过。 南桥抱着小猫不知该说点什么,最后只能把猫往他怀里递,小声说:“我可以养它吗?” 易嘉言低头看了看,伸手接过那只一丁点大的猫,手背险些被挠了一下,还好南桥又很快把它抱了回去,尴尬地说:“它认生,其实它很乖的——” “好。” “要是养了,它不会——哎?”南桥愣住,“你同意了?” 她很容易足,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开心得眉梢眼角都挂上了笑意,看不出刚刚还因为被人挤兑而锁在森森的屋子里出不来。 易嘉言看着只到达他肩膀的小姑娘,她那么小,小到和她怀里那只无家可归的猫一样脆弱。 小猫兀自叫着,声气的。 而她眼巴巴地望着他,同样稚气未的脸。 易嘉言终于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重新握住她的手:“我们回家吧。” 他并没有看见一旁的南桥一手抱着小猫,一手牵着他,慢慢地低头看了一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她听见腔里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砰砰地跳着,充了未知的力量。 就好像长夜漫漫,她也有了不再惧怕的勇气。 ——其实还有好多话想问的,想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为什么会来找我。想知道你听说我被同学排挤以后,是否看轻我。想知道你对我更多的是同情,还是别的什么。 但那些话都问不出口。 南桥只是由他牵着,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家。 他的家。 他们的家。 ☆、第07章 第七章 那夜回家的路上,易嘉言问她:“南桥,你觉得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 南桥回答说:“很普通的女孩子。” “那你想不想变得不普通?” 她疑惑地侧头望着他。 暖黄的路灯下,易嘉言回头微微笑:“如果你不善际,却又想要成为大家喜的人,那就努力变成优秀的人。” 她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这世上有两种人会让人不由自主想要靠近,第一种是有亲和力的人,第二种——”他眨眨眼,“是优秀的人。” 一旦你足够优秀,不管你多冷漠,都会有人趋之若鹜地簇拥上来。到时,你的不善言辞不善际本不是问题。 南桥变得更努力了。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她把大把大把的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 她也不再碍于脸皮薄,不敢去请教易嘉言了。 很多个夜里,她会怀着心喜悦去寻觅那些不会做的题,一旦找到,便可堂而皇之地悄悄隔壁的门,探个脑袋进去笑眯眯地说:“嘉言哥哥,这题我不会做。” 易嘉言不当老师真是可惜了。 他总是不厌其烦地拿过她手里的习题册,轻而易举解开那些古怪的问题。间或有一两秒的斟酌时,还会微微蹙眉,神情专注地在纸上来回演算。 南桥总是定定地看着他,一看就容易出神。 你说他的眉和眼睛为什么总是藏着这么多情绪呢?思考时微微蹙起,一旦解出题来,便立马舒展开来,好像高山之巅的冰雪也在这一刻冰消雪融。 他把笔和书还给她,“还有什么不懂吗?” 南桥摇摇头,心里又很惆怅。 她宁愿他不要这么聪明,不要这么快就解开那些难倒她的题目,这样她就可以多逗留片刻,多看他片刻。 然后是徐希强,他转学了。 南桥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就要转学,也曾经怀疑过是易嘉言的缘故,但提起这件事时,易嘉言只是疑惑地问她:“徐希强?哪个徐希强?” 他都不记得徐希强是谁了! 南桥干笑两声,“没什么,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心下也很疑惑,好端端的,徐希强为什么忽然从全市最好的高中转走? 但易嘉言这样清风霁月般的人,她本没有理由怀疑,也绝对不会怀疑。 *** 临近高考时,南桥如愿以偿进入了年级前列。 她代替了易嘉言,成为了班主任挂在口中的宝贝。办公室的老师总是怜地看着她,私底下常常讨论她在高考时会不会出发挥,顺利为北高捧回殊荣。 易嘉言说的没错,当你变得最够优秀了,不论你多么不善际,自有人会围着你转。 南桥的人缘变好了,不少人虚心地捧着题来问她,她总是回想着,如果是易嘉言,他会怎么教她解题思路呢? 然后一点一点,凭借记忆,成为第二个易嘉言。 南桥是有虚荣心的,但最大的足并不在于老师的喜,而在于追逐他的脚步。 她也许永远没有他这么厉害,但她一直都在努力,努力地追随着他的脚步,希望每一天,每一天都离他更近一点。 只可惜易嘉言实习期就不常回家了。 他学的是建筑工程,还未毕业就已签下业内二十强的公司,成为了年轻有为的建筑师。 他开始各国飞,有时候是参考国外建筑风格,有时候是参加业内会议,有时候是为了签合同,有时候…… 其实大多数时候,她并不知道易嘉言在哪里,在忙什么。 高考前一天,她心喜地等着他回家,因为妈妈说了,嘉言哥哥会回来替她加油。 只可惜丰盛的晚宴并没有他的参与,易叔叔无奈地说:“他还在希腊,没赶回来。会议临时增加了一些内容,要明天下午才结束。” 南桥难掩心中的失落,却还是懂事地说:“没关系,工作最重要。” 不知不觉,她已经习惯了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 易叔叔和妈妈帮她加油打气,陪她聊学校里的事情,她看着灯光下那两张关切的脸,真真切切受到了这是她的家。 睡前,妈妈端了杯热牛到她卧室里,嘱咐她别紧张,睡个好觉。 她刚躺下不久,就听见客厅里的电话响了,不知为何,心里似乎早有预,她鞋子也没来及穿就赤脚跑到了门边,竖起耳朵去听。 易叔叔接了电话:“喂?” …… “嘉言?会开完了?……哦,刚开完啊。” 果然是他! 南桥的心都快跳出来了,雀跃着,呼着。 但她一动不动,只是用力地扒着门,切切地等待着下文。 他会问一问她吧?他打来是为了关心她明天的考试吧? 万籁俱寂里,她听见客厅里的人笑着说:“南桥呀,不紧张,状态好的……只是你电话来得太晚了,她已经睡下了——” “没有没有,我还没睡!”这一刻,南桥几乎是立马从门里钻了出来,赤脚咚咚咚地踩着木地板跑到了客厅,眼巴巴地望着易叔叔,“我还没睡,易叔叔,让我跟嘉言哥哥说两句话吧!” 她穿着睡衣,头发蓬松地站在原地,眼神急切得像是有小兔子要蹦出来。 易重一愣,一边笑一边把电话递给她:“这个傻孩子,怎么鞋也不穿……” 生平第一次,南桥发现电话于她而言有这么这么珍贵。 她小心翼翼、如获至宝地将那只白的移动电话捧在手中,拿到耳边,怯怯地说了声:“嘉言哥哥,我是南桥……” 听筒里传来一片大海的声音。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他站在圣托里尼的海边,倚着白的砖墙,眺望着远处的夜景。 伴着海风,他的声音缓缓传来。 “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她深呼。 “很抱歉没能赶回来,之前是打算陪你一起过这两天的。”他解释,“会议延迟了一天,我没能——” “我知道。”能说上几句话的机会太宝贵,她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她已经知道的事情上,所以迫不及待打断了他。 然后是片刻的岑寂。 最后易嘉言笑了起来,声音宛若贝壳里的珠玉,润泽温厚,光华婉转。 他说:“南桥,我等你的好消息。” 一句话,南桥捧着电话忘了回答。 短短九个字,仿佛承载了一颗心的重量,他在等她。 这一夜,她都不知自己是如何入睡的,翻来覆去念着那一句:“南桥,我等你的好消息。” 带着他的殷切希望,她踏上了战场。 十年寒窗苦读,皆为此刻。 而她熬灯夜战,奋笔疾书,不过为他一人。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