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自去一趟吧。” 大刘的眼睛都瞪大了:“亲,亲自去一趟?” 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国际大公司,也不是什么金额大得惊人的顶顶重要的单子,按理说不管派谁去,总之不可能是易嘉言。 大刘还忧心忡忡地凑过来:“老大,这么打着出差的幌子出去旅游是不是也太明显了点?要不,派我去,我给你多照点照片回来,你过过眼瘾?” 易嘉言还一本正经地把名单进他手里,说:“这笔单子很重要,必须亲自去一趟。” 反正大刘是左瞧又瞧,也始终没瞧出来这单子究竟是哪一点重要到他飞去不可的地步。 圣诞节要到了,小姑娘喜热闹,不孤零零的。虽说不是中国的传统节,但是街上都闹哄哄的时候,他也希望他能陪在她身边。 所以义无反顾地飞过来了。 临行前,上海这边的合作方得知是他亲自过来参加签约仪式,受宠若惊,还特意在报刊上都登出了这个消息,易嘉言三个字前面自然而然多了光环与前缀,什么“国际知名建筑家”,什么“曾一手设计出里昂一角的天才设计师”。 大刘拿着那些报纸在工作室的一群妹子中间耀武扬威,活像那报纸上写的是他,易嘉言不动声地从他背后凑近了些,才听见他在说些什么—— “里昂一角其实也不能说是老大一个人设计出来的,毕竟我也不是吃闲饭的人,那么多个夜夜我大刘虽不能说鞠躬尽瘁,但好歹也算得上死而后已。我殚竭虑,把我所有的创意和灵都奉献给了建筑事业,这才和老大一起打下里昂的半壁江山,为国际建筑领域做出了新的贡献,上了一笔难以抹去的壮丽彩……” 说到一半,看见妹子们的表情忽然都从崇拜变成了尴尬,其中一个还拼命朝他眨眼。大刘稀里糊涂地回头一看,吓得报纸都没拿稳。 “老,老大……” 易嘉言莞尔:“口才不错啊。” “哪里,哪里哪里……”大刘心虚地弯去捡报纸,手都颤颤巍巍的。 易嘉言顺势拍拍他的肩:“以后的演讲和会议报告就不麻烦文编那边了,你一块儿给做了吧,这口才不用也可惜了。” 大刘的咔嚓一声,都没能直起来,再抬头已是泪面的尔康手,悲催地喊着一句撕心裂肺的“哦多克”。 其实是想过很多惊喜的,比如带小姑娘去看场电影,在几十层楼高的空中餐厅吃顿晚饭,去热闹的商场逛逛,买些礼物,新年要到了,也该买只表、买条手链送她。 他看大刘每年都大张旗鼓地张罗着给女朋友买礼物,问这个问那个,拿着小本子一本正经地记下很多建议,最后选出一个创意爆表的,神秘兮兮地说一定让女友泪面地扑进他怀里,动得不要不要的。 曾经觉得不过买个礼物而已,哪里值得这么浮夸这么慎重以待。可是如今有了光明正大送南桥礼物的资格,他才真正意识到,因为在乎,所以恨不得将全世界拱手相送,大刘那点算什么? 可是真到了上海,才发现很多事情是想得容易,做起来难。 因为空气污染,十二月底的空气差得要命,城市病严重到下午两三点的天空看上去也昏黄一片,雾霾将整座城市笼罩其中,行人来去匆匆。 他没法带着小姑娘去逛逛街,这个天气吃空中晚餐也是浪费得紧,难道坐在三十几层高的大楼上看雾霾吗? 最后竟然是陪着她去校外的一家汤锅店吃了一锅珍菌排骨,点了两个小菜。都是大学附近开给学生的餐厅,环境好不到哪里去,图的是实惠与味美。 隔着热气腾腾的烟雾,他和南桥低头喝着汤,玻璃窗外是雾气蒙的上海,五光十,忙碌热闹。 但心是暖的,是充实平和的。 因为一抬起头来,总能看见她微笑的眼睛。 于是那张略显油腻的餐桌和这并不太优美的环境也变得可温馨起来。 南桥很偏这家的汤锅,平里也总叫上朱恬恬一起来吃,今天也不例外,吃着吃着,仍然忍不住心意足地叹一句:“真好喝。要是我知道这汤怎么煲的就好了。” “喜的话,常来吃不就行了?” “那不一样。”南桥捧着碗又喝了一小口,羡慕地说,“要是我也知道怎么做这个汤,以后在家就能天天喝到了。我又不是一辈子都会待在上海,以后回家了,难不成想喝这儿的汤了还专程从北市赶过来?” 易嘉言递了张餐巾纸给她,从容地说:“我知道。” 南桥一愣:“知道什么?” “这很简单,尝一尝其实就知道他加了什么料在汤里,如果你喜,将来我做给你喝。” 南桥有些不相信,毕竟他再怎么会做饭,也不是厨师界的天才,那可能喝一口就尝出来这汤是怎么做的?她有些怀疑地追问:“那你跟我说说他怎么做的,都加了些什么料?” 易嘉言一本正经地摇摇头:“不能说,家传绝学,祖传秘方,说了就不灵了。” “你唬我。”南桥瞥他一眼,很直接地揭穿了他。 谁知道易嘉言笑了,低头喝了口汤,不紧不慢地抬起头来望着她,含笑说:“没唬你。真想知道的话,嫁给我,我就把家传绝学传给你。” 轰的一下,南桥的脸变成了热气球。 她呆呆地看着易嘉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慌慌张张地埋头喝汤,喝了一半忍不住抬头去偷偷瞄他,谁知道他那里一本正经地喝汤,完全不像刚才说过什么羞人的话。 心下又有些空落落的,她没憋住,小声问他:“诶,你刚才是认真的?” “哪句话?”他从容不迫地看着她。 “每句话。”她没好意思指出最后那句,只能小声这么说。 易嘉言没稳住,看她那副患得患失的样子,最后还是低低地笑出声来,却没有再说别的什么。直到最后吃完晚饭,走出了餐厅,他与她并肩走在夜里,才说:“尝一口就知道汤是怎么做的,是假。” 她侧头看他,假意不的样子。 他却再一句:“但想学会它,将来每天做给你吃,是真。” 她又绷不住脸皮,挪开视线继续发烧了。 雾霾将五光十的夜景也染得有些模糊不清,但这样看着,不去受它是污染物,倒还有几分意境。 易嘉言从大衣口袋里拿出口罩,递给南桥:“戴上。” “你的?”她接过来。 “我的。” 她又有点迟疑了,诶,这可是戴在嘴上的,他戴了,又给她戴……不待她多想,一只好看修长的手凭空身来,又拿走了那只口罩,不容置疑地替她罩在鼻端与嘴前,两只手轻轻一勾,便将口罩的两端细带戴在了她的耳朵上。 他还低头看了一眼,确定鼻子和嘴巴都遮住了,才松开手:“走吧,这样就不怕了。” “怕什么?”她从口罩后面模模糊糊地问他。 易嘉言牵起她的手,含笑说:“想带你去逛街,但雾霾天气不易出门。这样就好了,不用担心你会呼到不干净的空气了。” “口罩又不是万能的,不能完全阻挡污染物。”她一本正经地为他解释。 易嘉言却把她往怀里一拉,让她的面颊严严实实地靠在他口的大衣上,在她不明就里之际,声音稳稳地说:“那这样呢?” “……” “这样会不会好一些?”他的声音里染上了笑意,似乎是存心逗她,想看她害羞的样子。 南桥果真害羞了,小小地挣扎了一下,低声说:“大街上,好多人的……” 如果不是真顾虑到这是公众场合,易嘉言早已忍不住揭开才替她戴上的口罩,吻住她的了。 就好像真的见不得,一见到她,他的沉稳就统统消失不见,想时时刻刻都做些亲昵的举动,想时时刻刻都提醒自己,过去忍了六七年,而今他的小姑娘真真正正地属于他了。 最后当真去买了块表。 易嘉言要买的表自然是价值不菲,南桥不肯接受,连那家灯火璀璨的店都不愿踏进。 他很认真地说:“南桥,我从不以价格去判断礼物的好坏,送你一条围巾和一块手表在我看来其实没有太大的价值上的区别。但你还有两年就要毕业,如今也要慢慢融入这个社会,适应职场,我认为你需要一只很好的手表,是个纪念,也是种鼓励。” 南桥分辨说:“那么多表h的也没问题,几百块钱就好,没必要买这家啊……” 店名是大气简洁的英文,她认得,几千到几万元一只的表。 其实易重对她这个继女从来不曾亏待过,吃穿用度都很好,但是易家也并非奢侈无度的地方,对于子女的教育,易重和黄玉兰都很注重他们的价值观,因此不会给太多的零用钱,也不会买太昂贵的衣物。就像南桥的上一只手机还只是三星的note2,3和4都出来了,而她的手机没坏,妈妈也一直没让她换过。 这样一块表对于还是学生、没有经济独立能力的她来说是非常昂贵的。 易嘉言没有强求,带她去商场楼上的甜品店坐了坐,最后又散步回了学校。 只是在南桥的寝室楼下,他要送她上楼之前,从包里拿出了一只盒子……他还是买了? 南桥先是一怔,随即很快醒悟过来:“在甜品店你说去洗手间——”顿住,她有些生气,“都说了不要了,你这样算什么?易嘉言,我又不是贪你的钱,买了手机又买名表,那下一个呢?下一个准备买什么?要不要干脆买间公寓把我藏起来,然后珠宝首饰都给我堆进来?” 她不喜这样,太物质的情让人难以心安。 易嘉言没有说话,只是把盒子打开,将自己亲手挑选的手表替她戴上。她想要缩回手腕,他就牢牢握住不放手。 “南桥。”路灯下,他很认真也很平静地叫她的名字,“我知道你并不贪心,对于我的钱没用任何企图。只是我也是个很普通的男人,我希望你对我有依赖,也希望自己能够尽我所能博你一笑。我承认我庸俗,如果可以,我希望你的穿戴你的常生活你的一切都可以由我来负担,不是因为这样能掌控你,或者有足,我只是很希望自己能为你做点什么,也能让你依赖我更多。” “我已经很依赖你了——”她试图解释。 易嘉言却只是低头一言不发地替她戴好那块简洁的金属手表,然后才说:“因为能给你的没有太多,只有一颗心,所以明知物质并不能带给你太多的喜悦,也仍然忍不住做着这种傻气的事。希望你看到它就会想到我,这样每一次你低头看时间,都会看见我。” “……”南桥终于停止了争辩,不再去埋怨。她有些无措地看着这块表,最后抬头看着易嘉言,慢慢地笑起来,“你总说我是笨蛋,其实你才是。” 哪里只是低头看表的时候会想起你呢?你不知道的是,我每分每秒都未曾停止过想你。 你就在那里,只要我的思维还在转动,就从来没有离开过你。 *** 三天时间,南桥除去上课以外,会陪他去开会,去谈合约事宜。他在大厦内,她就坐在他的车里等着,看着那块表,数着时间,然后一点一点盼到他重新回到视线里。 异地恋真是难以忍受的煎熬啊,不见的时候每天盼着,好不容易相见了,又时刻担心他会离开。 所以巴不得把所有的时间都紧紧撰在手里,片刻也不松手。 只可惜伴着这三天仿佛到上海以后度过的最好时光的过去,南桥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炸弹。 就在圣诞节那天,签约仪式的前一天,距离易嘉言告诉她“因为是有媒体出席的晚宴,主办方希望我携伴出席”还不到一个小时,变故突如其来。 当时南桥正窝在易嘉言下榻的酒店里看书,间或侧头看看他埋头于笔电的背影,心里一片足,丝毫未曾意识到下一刻自己的世界就会翻天覆地。 可是随着朱恬恬从微信上发来的一条网页链接,以及下面接着的无数条充叹号的消息,所有的平静都被打破。 那条链接是知名的八卦周刊网页版,这一期的大标题并未留给什么金融巨鳄,也没有留给哪个网红,不是谁谁谁出轨了,也没有哪个娱乐圈的和谁好上了。相反,这一期的标题留给了一个从来没有染过花边新闻,也和娱乐界不相干的人。 易嘉言从来都是以国际知名青年企业家和建筑家的身份登上报刊,而今却一举成为如此一本八卦神刊的核心人物。 “独家揭秘建筑界男神易嘉言不为人知的**私生活。” **两个字,像是霍桑笔下的红字,就这样以辱的姿态生生烙在了易嘉言的头上。 看清标题的那一瞬间,南桥的心跳就停止了,全身的血都凝固在此刻。 伴随标题而来的,是几张拼接在一起的大图,有易嘉言为她戴好口罩时把她的面颊抵在膛之上的画面,有她坐在车里等他归来,打开车门的瞬间仰头给他一个亲吻的画面,还有她与他并肩走入酒店的画面…… 轰,有炸弹袭来,像是□□一般投在她心上,恐惧像是蘑菇云一般升腾起来,如影随形。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