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子里光明媚,站在花丛边的薛令芳称得上一句人比花娇,一举一动都当得上大家闺秀。薛令萍缓缓笑道:“妹妹这几年没见,我愈发比不上你了,后还不知大伯母要找个婆家呢。” 薛令芳只当没听到她话里的酸气,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眉间转而出一丝不喜来。 薛令萍关切地问道:“芳妹妹是有什么烦心事?” 双喜眉宇间着一股子傲气,却叹道:“还不是那翰林院的陆大人,整借着教荣少爷学问的机会,来求见我们家姑娘。要说他也是大名鼎鼎的神童才子,十六岁就做到从五品官员的,他可是当朝第一人。可我们家姑娘就是不喜,萍姑娘,您说,这缘分哪能强求的来?” 薛令萍角的弧度淡下去不少,心绪翻涌之间愈发心气难平。 陆轩雍从薛荣的书房里出来,眉宇间颇为厌烦,可笑这等庸人竟好命生为了国公独子,什么也不用做就轻而易举地站在了自己的头上。 他随意一望,就见薛令芳跟一个不认识的姑娘就在自己脚下石桥不远处的园子里,快走几步,又怕自己失了仪态。 “薛二姑娘安好,不知为何你不愿答应陆某的提亲?” 薛令芳冷颜道:“不愿就是不愿。结亲乃是修两家之好,不得强求,我薛家不愿,还请陆公子莫要再提此事。” 陆轩雍心中暗恨,面上却是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翩翩公子,倒真像是一个情伤之人。 薛令芳似是气急,提步就走,身后的丫鬟也跟不上她的步伐,薛令萍被留在原地,怔然地望着那颇为失落的年轻公子,才觉痛彻心扉。 被足于家中几年,除了教养嬷嬷,她连父母都见不得几面,更别提那狠心凉薄的兄长。每受着嬷嬷的责骂,夜夜难熬之中,竟只有那夜少年温言一句的问候让人心底暖和。没想到,今再见,却是亲耳听到了他对自己的仇人情深种的求亲。 薛令萍此时犹如冰火两重天,目中含泪,让陆轩雍困惑非常,却不知这陌生的姑娘是谁,见她生得可怜娇弱,倒不觉生出几番怜惜之情,伸手递过去一张帕子。 “这陆公子倒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倒亏他装出那般情深的模样。”双喜和薛令芳躲在树后,不屑地道。 薛令芳摇了摇带,反而轻松地笑了起来。薛令萍啊,薛令萍,今我撮合了你俩,倒不知你能混得什么下场? …… 吴太子妃命掌事嬷嬷将东里的份例发下,身侧坐着的齐侧妃忙笑着道:“娘娘看了半天了。该是累了,不如妾替娘娘按摩一下。” 吴太子妃见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个小太监,摆摆手对齐侧妃道:“你先回去吧,我这里还有些事,就不多聊了。” “侧妃主子,您好歹也是个侧妃,太子妃也是无子无宠,您这么巴着太子妃娘娘不是有些降身份吗?”小丫鬟扶着齐侧妃出了太子妃院落,才小声地嘀咕。 齐侧妃淡笑:“你主子我无宠无子,殿下又厌着我,可不是要与这太子妃好了?这几年还没看明白?李庶妃对不过太子妃的,那个被太子爷宠得上天,还不是被太子妃收拾得在屋里抄佛经呢。”更何况如今皇长孙的身体自去给泰安郡主送过月礼后,就逐渐好了许多,圣上大悦,直言是这泰安郡主的功劳,倒让如今的局势有些不明了。 嫡长孙主要是因为是个病秧子,不得长命,克星的名声倒是其次,可若是有一个祥瑞能够使他好转呢?有了祥瑞,就算是个克星也能抵消了。如今泰安郡主还小,尚未定亲呢。齐侧妃可不认为三皇孙是稳胜的。 房内,那小太监笑道:“太子妃娘娘,吴贵妃娘娘请您去一趟。” 应是为了泰安郡主入一事。吴太子妃皱了皱眉命人重新梳妆一番,向吴贵妃的昌德赶去。 第20章 “这实在是我家这小子啊!” 守门的女见着了吴太子妃,立刻掀了帘子,内屋与正厅之间隔了道珠帘,她刚入内,就听内屋中传来一道悉的妇人声。 “大姐,你怎么来了?”坐在吴贵妃对面的中年夫人神一顿,见着了吴太子妃,多少有些尴尬。 “见过太子妃娘娘。”大吴氏让出座位,坐在了下方,旋即叹息:“还不是为了我家那儿子。整里就知道舞刀的,都二十了,亲事也没个着落。”大吴氏乃是吴家原配夫人所出长女,早早嫁给了宁平侯吕家,膝下一子如今从武,当个二等侍卫,已被封了世子。 吴太子妃抿笑言:“听大姐的话,你可是有了人选?” 吕夫人点点头:“也不算是定下了,只是觉得这姑娘不错,还要细瞧瞧呢。正是定国公府薛家的二姑娘。那次我和樘儿去昭恩寺上香,路上马车出了事情,便是这薛二姑娘帮了忙。我见她年岁也到了,模样儿好,家世也不算差,她又是泰安郡主的同母胞姐,想来也是个有些福缘的人。” 她顿了顿,面上轻笑:“最重要的是,以往我一提亲事,我家那小子就恼的不行,偏这一回,我提了薛二姑娘一句,他就不说话了,还代我莫要心急吓着了人家姑娘。想来这小子心里也是有些心思的。只是我想着泰安郡主的身份到底有些特殊,这才来问下姑妈和你的主意。” 吴太子妃道:“无事,咱们吴家一向不站队,这泰安郡主的夫婿便是后的皇帝,也正是父皇的心中人选,咱们与他们家结亲,并不会与父皇的意思有什么冲突。” 吴贵妃安抚了大侄女:“太子妃说得对。若是两家的孩子当真同意了,你就准备着吧。” 吕夫人看了看四周无外人,才悄声问向太子妃:“娘娘,您当真不要子嗣了吗?”这个小妹妹,吕夫人还算了解。素来厌恶太子这样的人,更别提自她嫁入东,李庶妃屡屡猖狂都被太子包庇,更让吴太子妃不喜,再者她不生育子嗣也没什么后顾之忧,太子已有子嗣,吴家也不需要站队,只怕她更是从心底里不想要孩子了。 吴太子妃放下茶盏,发髻上的凤钗轻轻晃动:“太子东里不都是我的孩子?我是从正门堂堂正正进来的嫡太子妃,皇上亲自下旨,太子还敢对我不利不成?我做好太子妃就行了,大姐不必担忧。” 吕夫人心疼地拍了拍妹妹的手,“你舒心就成。我就是担心若与薛家结了亲,可会令你难过?” 吴太子妃轻笑:“在这中,有父皇姑母照顾,贵为太子妃,何人敢难为我?” 吕夫人这才放下心来,临走前,兴高采烈地道:“来我便办个赏花宴,请薛夫人和两个小姐入府,你若有空,也不妨来替我长长眼,也见见你未来的小儿媳妇。不管最后定下的是谁,总归泰安郡主可是你稳打稳的儿媳妇,你可要见见的了。” 吴太子妃含笑命人送她出,倒还真有些意动。 “姑母,您叫我来究竟有什么事?总不会是光为了见见大姐吧。” 吴贵妃笑着瞥了吴太子妃一眼,道:“哪能瞒得过你?皇上已经决定了,待十二月泰安郡主在家过完了生辰,就将她接入中,随着东的小郡主和两个差不多的公主一同入学,就住在我这昌德的后殿中,由我与你亲自教养,若无差错,便该是了后的皇太孙妃了。” 吴太子妃面上严肃下来,一张秀丽面孔没了平时含笑的样子,谨慎地问道:“那父皇的意思如何?” 自泰安郡主出生后,这东的局势算是发生了巨变。李庶妃接二连三地出事,相反,皇长孙却身体奇迹般地好转了。 当年可是整个太医院都料定皇长孙秦烨活不过十五岁,可如今秦烨都已经十六了,身体虽还有些弱,却也在不断地好转,连吴太子妃都不猜测,这秦烨才是与泰安郡主相配的人,否则哪里会这么巧,皇长孙刚送了月礼给泰安郡主不久,东内就传出了他身体好转的消息。 再以皇长孙的聪慧,一向是先生们时时夸奖赞叹的,诸皇子皇孙中尚没比得过他的,不知不觉圣上的心思也发生了改变。可到底未成定局,太子还是盛宠着李庶妃母子啊。 吴贵妃眼神一变,缓缓道:“你后疏远些三皇孙吧。” 果然如此!吴太子妃瞳孔一缩,住心下的千万思绪,垂首应了声:“是,多谢姑母指点。” …… 陈国公府的霞院中,入夜之后,月明星稀,万籁俱寂。 薛令蓁躺在上忍不住来回翻身,也不知是不是认的缘故,这几颇有些夜不能寐的觉,守夜的雪桐早在外边的榻上睡得香沉。 屋内燃着助眠的安神香,可她却睁着眼,数着帐上的如意团锦花纹的叠边,双手搭在身上,转着雪白腕子上的佛珠手串,倒想起了昔里谢先生对她说过的话。 “皇上诸子之中,最疼元后所出的嫡长子。而其他诸位皇子从小就被皇上刻意教养,从未学过为君之道,皇上更是为了避免诸子夺位,给几位皇子所娶的正妃皆是名门之中的闲臣之女,并无实权。由此看来,你后的夫君则必是太子之子。” 太子如今膝下三子,一个是嫡长子,一个是李庶妃所出的三皇孙,还有一个侍妾所出的方才两岁的十皇孙。 排除掉生母出身低而年岁小的十皇孙,她的选择只有两个,皇长孙和三皇孙。 薛令蓁不拍了个脑门,还用选吗?李庶妃家跟自己家有仇,就冲教出来的女儿那个样子,李庶妃肯定不会放过自己。虽有个异能,却也不是万能的呀。而皇长孙呢,与自己之间有个救命之恩,对他还有几分好,而且从这几年的传闻来看,明显比李庶妃母子更有脑子些。 可李庶妃能放弃自己这个助力吗?明显不可能呀。薛令蓁叹了口气。 确定了人选,那就要想想等进了中,该如何应对了。却不知自己那个被异能救了的舅舅什么时候能回来,最好能将那恶心人的李家全都一网打尽。 她了额头,这时候是真想问问二姐姐,到底她前世后的走向如何,好歹也能有些线索。薛令蓁糊糊地想着,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股睡意。 丹枫院中,宋氏的屋里却是难得的烛火明亮,宋氏和谢嬷嬷望着面前的两张请帖,神不明。 “这李家,是当真以为自己多大脸了吗?且不说哥哥的事情究竟与李茂积有没有瓜葛,他们李家什么门第,什么作风,竟也敢有意求娶芳儿?” 宋氏一把将帖子扔在地上,气得口不断起伏气。 李家无缘无故地下帖子请自己母女三人,还是在自家芳姐儿说亲的时候,摆明就是要替李家那个废物求娶芳姐儿,趁此将李家和薛家彻底绑定。到时候,芳姐儿就是他们手里的一张王牌。芳姐儿和蓁姐儿姐妹情好,看不得芳姐儿受苦,那就自然要乖乖嫁给秦炽。 只是依着李家的胆子,敢这么做,就只能是背后有那位为妾着想的太子爷的支持了。 宋氏气得浑身发抖,一想到自己的兄长和那些将士竟是在为这个为昏庸的储君镇守江山,甚至连命都丢在了里面,她咬牙止住内心的恶心,哽咽出声:“好个太子爷,他手里沾着将士们的血,就不觉得愧疚吗?如今还要着来算计我的两个女儿。还是说,在他的眼里,李家和李庶妃母子才是人,我宋家和我的女儿就是他为宠妾子谋利的棋子?” 太子胆子也太大了!圣上对于要将郡主指给谁还没主意,这太子就敢下手了。还是没吃够教训吗?更何况李家的长子被母亲娇宠长大,一事无成,还好好妒,若二姑娘真被算计着嫁进去,那才是进了火坑。幸亏这帖子没送到国公爷的手中,否则依着国公爷那巴结太子爷的心思,只怕也念不得骨亲情了。 谢嬷嬷叹,手下赶紧扶着动的宋氏坐下,倒了杯茶水给她,她如今正是养身备孕的时候。 宋氏冷笑:“他也未免真当自己大权在握了?如今皇长孙起来了,他也是怕了。这般看来,皇长孙倒真是蓁姐儿最好的人选了。他俩倒还有一场缘分呢。” 谢嬷嬷轻声道:“那吕家的帖子呢?” 宋氏了发疼的额角,手里捏着那吕家送来的帖子,不断地思量,才缓缓出一丝笑意。 第21章 翌一大早未到卯时,薛令蓁就起了,她心里想着事情,睡觉睡晚了,也没心思睡懒觉。 随手拿过一个小妆镜,见肤白皙如玉,眼下没有黑眼圈,她才放下心。这一辈子的肌肤本就细腻赛雪,打小又被细娇养,轻轻一碰,都能留下一道红痕。若是因昨熬夜留下了黑眼圈,那今可又要被宋氏询问一通。 雪松命人打了水来,服侍着薛令蓁起,取来了一个类似牙刷的杨柳枝,沾了一点青盐,让她刷牙。 古代没有牙膏牙刷,富贵人家的女儿多是从小就用杨柳枝沾了青盐刷牙,又为了使嘴里清香,故而常常在荷包里装一些含稥圆来,时不时含在嘴中。 就像谢琼,她是隐居之人,但口味偏辣偏重,可这往往会留下了些味在嘴中,她更是常常备了些含稥圆一类清新口味的小东西,又为了使牙齿洁白好看,她折腾出许多美牙护牙的东西,使得薛令蓁也跟着受益,学了她不少美的手段。 更别提那谢琼比她还惜这一身无瑕皮囊,美白护肤的,美牙的,养发的,甚至那滋润□□都有,只不过因着年纪小,尚未使用。这些东西装在一整套的小瓷罐里,瓶瓶罐罐的,摆了一整个匣子。薛令蓁走时,谢琼也代了羽衣阁,每月给她续上一套,雪松雪桐这两个丫头也被谢琼代要看着她每涂抹,不可少了一次。虽才七岁,薛令蓁活得比她的母亲、姐姐还要致。 虽说有木系华每在体内循环滋养,但她觉用这些膏子香整涂抹沐浴,倒还真有效,难怪谢先生当年已有三十多岁,那时还没有她的异能养身,还能保养犹如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 薛令蓁趁着时间早,让人烧了水,将头发洗洗,雪松拿巾帕替她绞干了头发,从妆台上的一个小匣子里取来一点香在掌心匀开,抹在她头发上,“别说,谢先生做的这些东西奇,比里送来的也好上一些。” 这一边雪桐也拿起小匣子里的面脂抹在面上,仔仔细细收拾一番,待头发干透,用过饭后,已经到了辰时。 穿了身羽衣阁新送来的天水碧云纹襦裙,雪桐觉得颜已是清淡,让人找出了一只嵌红珊瑚珠子丝金镯给薛令蓁戴上。 薛令蓁出门去丹枫院给宋氏请安,问:“二姐姐正要说亲,你可将衣服送去了?”薛令芳说亲,自然要去一些人家赴宴,薛令蓁这便给谢先生说下,去羽衣阁选了两套独特的新品送了去。 雪桐笑道:“早就送去了,那套云纱绫裙子好看极了,二姑娘很是喜呢。” 到了宋氏院中,正好碰见两个姨娘出来,梁姨娘行礼后,不停了停脚步,望着走远了的小女孩。初晨的光,将她整个人都描绘上了暖暖的调,肌肤是剔透如雪凝成的冰晶般的白,就像是凌晨时,含香待放的玉兰。 “姨娘,后便不能再见您了,您照料好自己吧。”那半大男孩拔腿就走的身影落入心头,恍若是一块巨石,砸得人心口裂痛。 可梁姨娘怨不得亲生孩子,她捂了捂口,正房无子,国公府迟早是她儿子的,再忍忍又何妨。自己这是为了宝哥儿的未来! …… 薛令蓁入了房,就见薛令芳坐在宋氏的妆台前,而宋氏正亲自拿着梳子替薛令芳梳头,二人又是睡在了一处。 她角笑意稍淡,这些年她和母亲、胞姐也算情不错,可奈何她并非那无知的婴孩,宋氏当年的话语举动到底是哽在心头,再想与她亲密无间是不可能了。 宋氏见她来了,手里的梳子给了一侧的谢嬷嬷,“你这丫头,听方姑姑道你又挑了,昨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去瞧了,又怕惊着你,命人点了安神香,你可睡好些了?若是睡不惯那,我使人再给你重新打一张?对了,我听说昭恩寺那里卖有安梦枕,等回来我给求你一个,省得睡不好,白里也没神。” 薛令蓁抿笑出嘴角的浅浅梨涡:“原来安神香是阿娘让点的,还好,没过多久就睡过去了。不必这么多事,只是一时罢了。” 薛令芳梳好了头,闻声走出,一身羽衣阁新织出的云纱绫的裙子,外头是一件银红褙子,她倒听了薛令蓁的建议,在里头衬了白底绣红梅的里杉,乌发挽起,带着两朵芙蓉的绒花,生得一张明俏丽的容颜,看着就觉得让人心头亲近。 薛令蓁眼中掠过一丝惊,上前拉过薛令芳,“姐姐穿这身正好看,我同谢先生瞧了好久,才挑得了这件衣裳。” 薛令芳将她抱起,实实落下一枚香吻,“姐姐谢谢蓁儿了。今回来了,带你去奇宝斋逛逛,那里又进了不少西洋的玩意儿。” 薛令蓁立时眨了眨眼睛,期盼地望着宋氏。 宋氏佯怒地瞥了姐妹俩一眼:“这是又算计起了你娘的钱袋了。”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