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何意!”仆从急迫地追问。 “若祂真是你所认为幽魂,祂可上九天,可下大洋,抬手可知天高,跺脚可知地厚,又如何会在意你小小一次失礼呢?” * 仆从心中惊惧消了,卫青心中惊意才起。让人退下后,他合上眼,将那些话语并着仆从于淮的见闻全告知慢慢梳理,一遍又一遍。 鱼女……究竟是卫,还是另外一位神灵?汲黯异常之处,是否出于鱼女? 旁边烛火在慢慢摇晃。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卫青皱起眉,“何事?” 仆从再次回来,轻声道:“主君,陛下派人前来,寻主君前去。” 卫青眉心跳了跳,随意披了件薄外袍,大晚上来到刘彻住所,大汉天子在慢条斯理吃着东西,致瓷盘上浓郁着点心香气,奴婢奉上金盆,他漱了口,拭了面,才望过来,“仲卿。” 他笑着问,“淮可有异变?” 第255章 问策群贤 刘彻在卫青身边放了人, 卫青知道。 卫青对刘彻往他身边放了人心知肚明,刘彻也知道。 两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也是属于君臣的默契。 面对刘彻询问,卫青脸很奇怪, “陛下……”他一向对刘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此刻却因为自己猜想陷入迟疑之中。 倘使鱼女当真是卫,汲黯是否与卫达成什么协议,给他来信时才说得如此含混不清。因为卫要求不能告知外人?或者是……不能告知陛下? 若当真如此, 他贸然揭破,导致卫离去,陛下未必会高兴。 卫青想了想,说:“陛下, 淮无变,汲黯所行之事或许与陛下有益,却绝对无害, 我与他都暂时不能告知陛下,恳请陛下恕罪。” ……虽然之前汲黯说了,不能告知陛下是他出的主意,但是,现在已经是陛下对于是谁在背后寄信心里有数,便也不必吐吐了。 刘彻微微眯起眼, 手指抚摸着透雕玉酒壶上的纹路,“仲卿。”他似乎有些不高兴, “你从未隐瞒过朕什么。” 若是换个人, 便要真·请求恕罪, 以为刘彻在生气, 干脆利落行礼求饶了, 然而卫仲卿眼中隐约带起几分笑意,又垂眼了下去,“陛下恕罪。” 这话让他说得就好像“陛下安康”一样随意,刘彻“啧”了一声。 仲卿就是这点不好,吓不住。 “臣此次……” “行了,不用再解释了——你这个泛驾之马。”刘彻执箸敲了一下雕玉酒壶,半开玩笑:“除了朕,谁还能容忍你偶尔尥一下蹶子。” 卫青拱了拱手,笑道:“陛下仁慈。” 刘彻语气一转:“汲黯之事你不说无妨,将你的人到淮调查之事说一说。朕同样可以派人去查,如今只是偷个懒儿,不算你不守诺——” 他托着下颔,漫不经心看向窗外夜,“你择一些能说的说。” 卫青无声笑了下。 他就知道,哪怕仅仅是一些蛛丝马迹,陛下也能从中发现不对劲之处。 ——若是平,公卿联合,宠臣隐瞒,他们陛下老早开始磨刀了。 “回陛下。淮无变,汲黯仍旧民,有先生在河边讲养鱼之法,微详尽,巨细不遗。汲黯将之推广全郡,强令每县必养鱼塘,并时常派人去勘测,若有怠慢,律法处置。” “淮郡人皆谈《养鱼经》,对那先生颇为重。” “养鱼?”刘彻思索了一下,“这确实是件好事。哪怕鱼卖不出去,也能自家食用。平里又不需时时照看,每打理完庄稼去看一眼便足够了。” “臣也认为这是好事,百姓可以多一份收入,多一份食。” “不过,偷耍滑之辈哪儿都有,汲黯是如何保证上下一心的?就算他派人去勘测,偌大鱼塘,他总不能将所有鱼捞上来看?” “臣听臣家仆说,他似乎……在试行一个新政,叫什么……目标责任制?” * “卫所说目标责任制,是真的很好用。”处理完今公务后,汲黯发出慨。 他也怕有人奉违,或者借养鱼欺百姓,将好政变成恶政,就去请教了卫,卫沉片刻,拿出了天界施政方法给他参考,便是这目标责任制。 他将之结合了养鱼实际,向治下发出新令。 淮郡每个县都必须养鱼塘,按照当县人口、地理划分为不同区,人口多,地段大,便多掘鱼池,人口少,地段少,便少掘鱼池,量力而为。 而这些区域,会记载在卷宗上,多池者以朱砂勾名,少池者以墨汁勾名,太守书房挂一份,一旬一换。 诸吏须知自己每养鱼所做之事,将鱼状况与水状况,制表上奏太守,若有人偷懒,对照其他人养鱼情形,便可一目了然。 当然,那是公塘,百姓自掘鱼塘,不在目标责任制管束范围内。 此制度推行了一个月,才有了外来者入淮时,撞见人人谈论养鱼的盛况——不谈论不行啊,公塘是大家一起养,鱼是大家一起分,有问题是大家一起扛,谁都怕被推出去当替死鬼,谁都打起神来养鱼。 汲黯观察了一个月,发现这里面确实没有存在大问题,瑕疵自然也有,然而任何制度都没办法保证完美无缺。他询问过卫,征得许可后,将这制度整理了一遍,上书呈给刘彻。 记载了目标责任制的竹简应当还在路上,汲黯捂着咳嗽了两声,起身关好夜窗,烛芯噼啪爆了个响,先是一暗,又是一亮。 “奇怪了……”汲黯轻声自言自语:“卫一边让我不许与陛下言及赌约之事,一边又在外来人面前显神迹,这是为何?” 总不能是想让陛下过来见祂,特意放水吧? 这不可能。 如果要见大汉天子,只微微表态,陛下便会迫不及待去递拜帖,本无需祂费尽心思。 卫究竟想干什么? 此中必有深意! 为了思考这深意是什么,汲黯整都在琢磨,无比上心。 他眼里看到的并不仅仅是一位神灵,而是一位能为百姓带来好生活的大才,若是因为些许不上心,损失了神灵好,汲黯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所以……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汲黯傻眼了。 让他怼上级他会,让他揣摩上意,他不会啊!他要是会,还能被陛下扔去长安外面当太守? 遂召群贤问策。 “我有一个朋友。”汲黯面容严肃,“一次宴饮,和丞相打了个赌,若不提醒太子一事,太子可会犯错。若犯错,丞相赢,若不犯错,我那朋友赢。” 群贤直了脊背,认真听主公讲话。 “丞相与他说,绝不能将此赌约。这个中含义便包含了,不能让人知道我那朋友宴饮之人是丞相,否则很容易被查出真相。我友从未外传此事,然而,丞相却在一,对外人谈及自己某年某月与某某宴饮,他此举是为何?” 群贤沉思。 沉思…… 沉思…… 汲黯目光希冀,群贤失语,汲黯目光渐渐暗了下去。 群贤之中,有人看到主公如此失落,于心不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主公,吾有一言。” “请说!” “会不会……丞相目的并非想看太子犯不犯错,而是在考验主公友人呢?” “考验?什么考验?” “考验品,考验主公友人……能否守口如瓶。” 最后本想以疑问收尾,此人想起自己处于被问策中,语气大拐弯,生生成了陈述句。 汲黯神情很是专注地听完,然后握住了此人双手,一向平稳的语调也多了几丝起伏。“君大才!” 不会错的!就是这样! 不然,卫分明只需要等陛下来便是,何必在陛下来之前,就传下养鱼之法和目标责任制。必定是想要考验他是否以民为本,能否用祂所赐之法使百姓过上好子。 原来考验的不是陛下,是我! 幸好召来群贤问策,否则,他恐怕一直要惘到九月。 汲黯心翻涌,斗志如海浪层层。 施行仁义本就是他所,神灵青睐亦是他所,二者相合,他是否能够期望……鱼与熊掌得兼? 平复了一下心情,再平复了一下心情,汲黯转念一想,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神灵……怎会只有这么表层的意思呢? 在汲黯将这个想法表达出来后,群贤再次绞尽脑汁,顺着之前思路去想。又有人站了出来,大声说话:“主公!会不会是丞相既想考验主公友人,又希望太子不犯错呢?” 汲黯默了一息,细思之后,郑重点头,“不错!应当就是如此了!” 他还是得继续托人看着陛下,然后,自己这边也继续努力才行。 神灵做事,必有深意! * “啊?深意?没有啊。” 青霓用一把小锤子敲着核桃,一颗、两颗、三颗……快乐地敲,快乐地说,然后把核桃入系统口中。 “这不是考虑着该搞出点动静,让刘彻知道我人在哪嘛。至于汲黯那边,给他自己脑补,我相信他可以的!” 系统套着雪貂壳子,微微睁圆了眼睛,很是惊讶:“所以你才在发现那群人是卫青手下后,故意吓他们?” “对!”青霓跳起来,跑到河里,啪嗒啪嗒踩着水玩,背对雪貂,扯着嗓子回话:“不过,我一开始只是想送他们下山,然后他们快到山下时,走了几步察觉脚步声消失了,回头一看,山路无人,只余下树叶打着旋儿飘落。不过,他们芝麻信用掉了一点点,被我发现他们撒谎了,我想着神灵应该能辨别真话与谎言,就顺势改了剧本。” 说到这个,雪貂就抱起核桃,愤愤一口,牙嗑上面,将核桃磕出大条裂。“他们居然向你丢刀!”雪貂炸,“太过分了!” “没事没事,我这不是没事吗?”青霓跑回来,抱起雪貂,“他们也是吓到了,毕竟深山老林,还诡异起了白雾——说到这个,二氧化碳灭火器真好用,装利器!” 哪怕知道青霓是故意这么说,为了让它消消气,雪貂还是甩了甩尾巴。 生气!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