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在家里穿得太素净,这次是去给国公夫人贺寿,总是要穿得应景一点。”龙氏看着元慈,又嘱咐道,“你平时老数落阿宁,在穿衣打扮这块,真该向阿宁学一学。” 元慈哪里听得进这番话,硬邦邦的答道,“知道了。” 龙氏暗暗叹口气,是素知元慈的子。早年龙氏身体不太好,元慈便自小跟父亲出入书院,是当男孩养大的,对穿衣打扮一向不上心。 卫国公夫人在京城游极广,这次寿宴,京里有名望的高门夫人都会前往,元慈是盛府嫡出长女,又是她的亲生女儿,转过年就十六了,对此事如此淡漠,实在让她不安。 虽说他们家的女儿不愁嫁,可做母亲的,又怎么会不为女儿的婚事发愁呢? 龙氏想了想,又道,“一会儿吃过饭,你们就在我房里试试,若是不合身马上找裁改。” 元柔乖巧地点头,元慈却是皱眉。 龙氏看着她,自己看自己的女儿,自然是千好万好。 元慈极聪极慧,早已名京城,连里的贵人都有所耳闻,可是京城里的夫人选媳妇,却不会只看才学,像自家女儿这样喜自己拿主意的姑娘可不是首选。而元慈的心智见识不输男儿,要让她看中也是一桩极难的事。龙氏之前为她看好的两位年纪、家世相配的公子,一个被她说是资质平庸,一个被她说是无大志,直让龙氏扶额。 选夫婿又不是选状元,难不成谁才学高就选谁吗? 一方面要让高门主母们相中,一方面要让眼高于顶的女儿心动,这对龙氏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母女们正说着话,又一位嬷嬷从外面走来,一脸行匆匆,竟然是大房那边的邹嬷嬷。 邹嬷嬷见她们正在用饭,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冒失,脸上挂了歉意,恭恭敬敬喊了一声:“二夫人”。 龙氏见她似乎有事,也没有生气,问:“可是有事?” “还是大少爷的事,姨娘想请二夫人去看看。” 大堂兄?难道又发疯了? 龙氏闻言,顿时也有些苦恼,叹了口气:“行,我跟你一道过去。” “娘,您也吃得太少了。”元宁瞧着,龙氏这顿饭用的不多。 “你们几个乖一点,娘的胃口自然就好了。许嬷嬷,你陪着大姑娘和二姑娘试新衣裳,我去大房那边看看。”龙氏嗔怪着在元宁脸颊上戳一下,便跟着邹嬷嬷往大房那边去了。 眼看着她们一行人出了院子,元慈便道,“许嬷嬷,您若是有事就自己去忙吧。” 许嬷嬷带着屋里的下人应声下去了,屋里只剩下三姐妹,氛围一下就松了下来。 “姐姐,你说大房能有什么事这么急着让娘过去?” 元慈还没有回答,元柔已忧心忡忡,“肯定是大哥的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又闹出什么来了?” 话题引到大房的事上,元慈的心情稍微松了一点,“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中就中了。“ “大哥什么时候中的?”元宁不动声。 “不就是上次把你推到湖里那次吗?” 听了元慈的话,元柔的脸难看了一点,低了声音,“其实,七月的时候,大哥病了一场,病好之后就有些奇怪。只是姨娘以为天气太热,大哥许是中了暑气才会反常。” 反常? 听到这个词,元宁的心咯噔一下。 第4章 大哥 “愚昧。”元慈闻言,秀眉一拧,登时便火了,“有没有暑气,得大夫说了算。若是早说他反常,阿宁见了他就躲得远远的,哪里会被推到水里去!” 元柔见她动了气,更加觉得羞愧,低声道,“姨娘也是为着大哥的名声着想,大哥如今十八了,中的事若是传出去,只怕娶进学都会受影响。” “是大哥娶进学重要,还是阿宁的命重要?妾就是妾,见识短浅,”元慈听得直跺脚,愤愤不已,“她肯早些告诉娘亲,早些求医问药,说不定大哥已经好了,闹到如今这地步,病得越来越严重,差点还搭上阿宁一条命,真是……愚昧至极!“ 大伯盛文中一直在外做知府,十年前元配夫人萧氏过世之后便没有再续弦,只是从萧氏的陪房里提了一个丫鬟柳氏做妾,虽说只有这一个妾,其实并不得宠,提起来只是为了照顾还没长大的儿女。 祖母几次想给大伯再娶一房子,奈何大伯心意坚决,不愿再娶。祖母只得另作安排,盛府由二房的龙氏掌家,大房的独子盛元康跟着盛中在书院读书,嫡女元柔则养在龙氏膝下。 龙氏掌家一向是抓大放小,大房的杂事仍然给柳氏打理。柳氏为人老实妥当,这么多年来没出过岔子,大房的嫡出子女跟她尚算和睦,对她还是较为尊敬的。 元柔垂着眼睛,不敢再说话。 “罢了,我这气也不是冲着你,只是有些心疼阿宁。”元慈见状,略过意不去,目光落到元宁身上,见她呆呆的,以为她又想起落水的惨事,忙拉住她的手。 元柔歉疚,转向元宁,“阿宁,大哥的情况时好时坏,姨娘才一直没带他过来给你赔礼,我先代他赔个不是。” “那是意外,大哥也不是成心的,”元宁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冲着元柔一笑,“再说我这不好好的没事吗?如今是大哥的病要紧,不知道姨娘是怎么打算的?” 元柔看看元慈,默然不语,却被元慈和元宁的目光一直探究着,只得咬牙道:“姨娘想请几个道人来家里做场法……”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元慈的火气又上来了,“怪力神,再这么闹下去,我非给爹爹写信不可!” “大姐莫急,柳姨娘既然请了娘过去商议,也还算清醒,娘不会让她来的。”元宁笑道,起身告辞,“两位姐姐,我吃了,有点犯困,回房睡一会儿。” 元慈颔首,“嗯,早些回去,你现在还得多养养。” 出了正院,元宁脑子里全是大堂兄的事,只觉得疑惑。 难不成大堂兄跟自己一样,病了一场,就重生了?大堂兄老实巴的情,发生了这种事肯定接受不了,一时间做出什么不当之举,倒也说得通。 元宁蹙眉思索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碧湖边,十前,她就是在这里被大堂兄推到湖里。 若是没有那一出意外,恐怕她…… “谁在那里?”一道声音从湖边传过来。 声音是悉的,然而语气有些陌生。 元宁下意识的往后退去。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湖岸的草丛边探出了一张苍白的少年面孔。 大堂兄! 他现在……到底是正常的还是不正常的? “大哥,是我,阿宁。”她不动声的退到石子路上。 也不知他跑来湖边是不是又犯病了,若是再把她拖到湖里去,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少年戒备的眼神松懈了些,似乎疑惑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啊,是你,那天我把你……”他的声音低下去,苍白的面孔上有一丝歉意,“对不起,把你拖下水了。听他们说,你大病了一场。” 元宁看着大堂兄的脸,分明还是那个记忆中的长相,却又说不上有什么不同。 少年见她打量着自己不吭声,苦笑了一声,从手边拿起一个东西,“小妹妹,这是我刚做的小玩意,送你了,当是赔罪了。” 小妹妹?盛府里比元宁小的妹妹,可还有两个呢! 也不管元宁答不答话,将东西往元宁手里一,转身就走了。 看到他轻飘飘的步伐,似乎随时都能倒地,元宁不有些担心,忍不住冲他喊道:“大哥,无论发生什么事,总是要保重身体才好。” 少年原本走得很快,听到这话脚步一顿,回过头,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他笑起来很好看,元宁见他笑了,也笑了起来,朝他挥了挥手,“落水的事情,我没有生气,也不在意。” 其实,还有点,能让她有重活一次的机会。 “嗯。”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见他渐渐走远了,元宁轻轻舒了一口气。眼前这个虚弱的少年,跟从前沉默寡言的大堂兄盛元康完全不同。 前世元宁与盛元康并不亲近,只记得他好不容易中了举,大伯父费了很大的力气为他在江浙谋了一个富庶州府的县丞,上任后很少回家。 “姑娘,姑娘!” 元宁回过头,见碧玉拿着一件披风,急匆匆的走过来。 站在湖边,时时有风吹着,的确有点凉,元宁由着她给自己搭上披风。 “夫人房里的琴说姑娘在正院用饭,我瞧着吃了许久了也没回来,就往夫人房里去寻,这才知道姑娘已经走了。”碧玉小心翼翼的解释着。 房里的丫鬟里,属碧玉这个大丫鬟办事最妥贴,丝绦那丫头,估计还在大姐院里玩桂花呢。 瞅着碧玉的模样,最初见到她时那种恶心的觉倒也淡了一些。 心里自然是恨的。 可眼看到如今还一心为自己的碧玉,竟一时颇为慨。 碧玉服侍了元宁十几年,元宁自认知道她的为人,前世若不是自己锒铛入狱,想来碧玉会一直在她身边服侍到老,像母亲身边的刘嬷嬷许嬷嬷那样。 只是人心,偏偏那么经不住拷打。 “姑娘手里拿的是什么呐?”碧玉见元宁今不似那般反自己,大着胆子问道。 元宁这才低下头去看大堂兄给她的东西。 头先只看着他了一团绿油油的东西过来,以为是他摘的什么花,这会儿细看了,才发现是一个用草编的手环。敢情他坐在湖边的时候,就在那编手环呢! 这个大堂兄,真是有点意思。 碧玉见她望着手环笑,却不说话,试探着问:“姑娘?” “我没事。”元宁将手环收好,搭着碧玉的手,“回去吧。” “是,姑娘。” 等主仆二人回到蓁蓁院的时候,果然不出元宁所料,丝绦还没有回来,元宁一阵头疼,派人去菁菁轩把人找回来,由着碧玉敲打了一通。 元宁拿着草编手环,实不知该怎么处置,这玩意放在首饰盒自然是不合适的,可到底是大堂兄送的礼物,虽说他是随手给的,直接扔了也不太好。 她正拿着那手环愁眉苦脸,目光一飘便瞅到元慈送过来给她读的那几本疏要,眉眼一弯便把草环夹到了书里。 丝绦在院子里喊起来,说是大姑娘和二姑娘房里的人送花瓶来了。 元宁将书放回架子上,便去院子里挑桂花了。 左瞧瞧,右看看,最终剪了一支大的,两支小的,分装在两个花瓶里。 “三姐姐,在摘花呐?”娇滴滴的声音从院门口传过来。 元宁回过头,便见到四妹盛元惠笑眯眯的站在门口。 盛元惠是大房柳姨娘的女儿,比元宁小三个月,平时在大房帮着柳姨娘打理事务,虽然年纪小,却颇有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主意深得很。 “妹妹快进来坐吧,厨房正好做了桂花糕。” 盛元惠笑着跟着元宁进了屋,落座之后,俏皮的了鼻子,“真香啊,这花香可比用什么熏香都强。” “四妹若是喜,只管在院子里种些桂花,这花好养,一支就能活。”元宁静静瞅着这位妹妹,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上门绝不是谈什么桂花。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