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南诏风情的丽妃中传来皇帝陛下盛怒的吼叫,随之而来的是一系列乒乒乓乓的器物摔碎声。 所有女和寺人都跪伏在地,胆战心惊地祈祷皇帝的怒气过去。 “好狡诈的手段,先以你惑我,让我以为南诏有意和大靖继续好,然后趁机占领我的土地、掠夺我的财富!” 众人惊骇地看着眼前丽妃罗眉的那双致绣鞋被提离地面,没有人敢抬头,但每一个人都知道罗眉被司马诚掐住了脖子,生生从地上拉起,口里不自觉地发出咔咔的吓人声音。 “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罗逻阁的谋!说!”司马诚的声音冷得像冰渣子。 罗眉身边随她一同来的南诏侍女看不下去了,她忍不住抬头道:“陛下,您掐住娘娘的脖子,让娘娘如何说话?”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司马诚冷冰冰看了她一眼,将罗眉像扔垃圾一般往边上一甩:“来人!把这个胆大妄为的女拖出去杀了!” “不要……咳咳……不要杀阿雁……咳咳……恳请……陛下……”罗眉按着自己疼痛的嗓子,咳嗽不止,急急向司马诚爬过来,拉住他的衣角恳求。 “滚!”司马诚厌恶得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抬脚就对着她的心窝狠狠踹过去:“来人,传我旨意,从今起将丽妃罗眉打入冷,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去看她!” 被司马诚那一脚踹得身体蜷缩在一起,疼得难受的罗眉,即便听见这道无情的旨意,竟然也没有像刚才那样恳求。她将脑袋埋在口,像虾米一样蜷缩在角落,没有人看见她听见“冷”二字,后,角勾起的笑意和释然的表情。 这样正好,老娘早就不想陪你玩了。 罗眉被打入冷的消息很快传入端贵妃的耳中,她勾了勾,眼中却没有任何笑意。她的心腹女见状,不解道:“娘娘,丽妃出事,您不高兴么?” “高兴,怎么不高兴,”高娴君懒洋洋倚在塌上喝了一口参茶,淡淡道,“只是高兴之余,难免有兔死狐悲之。” 帝王的宠就像纸一样薄,外力一戳就破,若不是她的父亲足够得力,谁知道有一天她会不会像罗眉一般只能在冷孤老一生? 思及此,高娴君情不自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轻轻叹了口气。她是多么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孩子,哪怕是个女儿也好啊。 “紫苏,知会父亲一声,他昨说的那个人,尽快安排他进。” 高娴君低低的吩咐令她的心腹女有些惊讶:“娘娘,您改变主意了?昨天不是还觉得大长公主的人不可靠么……” “没有办法,快要渴死的人,即便是饮鸠也要止渴,”高娴君的目中冷光转,“只是本以前一直小看了司马妧,倒不知她竟留了这一手一直等着我。” 高娴君真是冤枉了司马妧,这件事情她一点也不知情。 虽然此事的起因的确和她有关。 前燃灯佛诞辰,赋闲在家的高延陪夫人上崇圣寺拜佛,摆出一副不问世事的隐退模样。虽然他知道单云一病,司马诚很可能派自己上前线赈灾,可是郑青如跳梁小丑一般在朝堂上蹿下跳,没少给他招麻烦。这种急需他坐镇镐京的时候让他出京,真是极其不乐意。 可是皇命不可违,他不能公然反对,只好消极示意。今天陪夫人上寺庙礼佛,明天去找大师论道,后天在佛舍小住抄经,俨然一副准备当居士的派头。 燃灯佛诞辰那天也不例外,如今多事之秋,高夫人上了求神拜佛祐家人平安,要做样子的高延也一同随行。 却在崇圣寺佛堂外遇到一个小沙弥,小沙弥递了一张纸笺给他,然后道一声阿弥陀佛,走了。 高延不是没脑子的愣头青,拿到一张莫名其妙的纸条就乖乖信了去赴约,虽然那张条子上大大方方署了名,说认识一个千金科名医可以介绍给高家。 无事献殷勤,非即盗,高延将纸条往井水里一扔,全当不知道。 若是谋,他不去赴约便不会有问题,如果此人确实有事求他,自然还会找来。 和很多聪明人一样,高延喜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上。 果不其然,高夫人的礼佛还未结束,高延便又见到了那个递纸条的小沙弥,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拿纸条来,而是指了指佛堂的一个偏门:“陈居士在里头等你。” 不错,那个大大方方在纸上署名的人,便是陈庭。 而陈庭,是定国大长公主的人,这是全镐京的上层都知道的事实。 他来见自己,不可能只是代表他本热。 司马妧找他,能有何事? 高延待了高夫人两句,便带着人去见了陈庭。 “高相真是让陈某一阵好等,”陈庭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很无奈,“此地人多嘴杂,不若去后山佛舍喝杯茶小酌,论论佛道如何?” 高延微笑:“哦?陈大人也懂佛?” “略知一二。” “那便。” 两个明白人睁着眼睛说瞎话,去了崇圣寺后头的佛舍。其间高延一直在观察陈庭,虽然他有派人打听过此人,但是政务上与司天台并无集,灵台郎又不需要上朝,故而这是高延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个青袍文士。 面带微笑,风度翩翩,如果忽略他那奇怪蜷曲着的左手,此人给人的觉确实如沐风、值得结。 越是这样,高延越是警惕,因为他自己还是陈庭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这般气度,骗了不知道多少人。 到了佛舍,陈庭第一句便是:“还请高相屏退左右。” 高延淡淡道:“你我并不悉,何事需要密谈?” “自然是为大人引荐那个千金科名医,此人个古怪,不喜外人在场。”陈庭微笑。 高延思虑片刻,想来小小一间佛舍也出不来什么幺蛾子,而罗眉在中气焰嚣张,自家女儿地位岌岌可危,肚子里怎么都没动静,真的快要病急投医了。 于是他下了决定,命侍卫在门口守着,有事他喊一声,随时都能推门而入。 陈庭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帮他半推开门:“高大人请。” 清清静静一间佛舍,悬挂两幅佛经,桌上燃着一炉香,摆着一张案几,两张蒲团,简单至极。 高延扫了四周一眼,面便冷下来:“陈大人拿老夫开玩笑?” “自然不是,”陈庭拢着袖袍笑道,“只是在为高相引荐此人之前,我们需要谈好一笔易。” 陈庭要和高延谈的这笔易,正是让司马妧出京之事。顾乐飞对这个易的合算程度犹豫不决,是陈庭一锤定音,认为值得一赌。 ☆、第68章 “大长公主为何非要出京不可?” 高延听完易内容,第一时间抓住了关键,也是这个易背后最大的秘密。 不过陈庭早有准备,他淡淡一笑:“敢问端贵妃在皇之中是否十分自在快乐?” 高延眯了眯眼,没说话。他是何等聪明,立即意识到陈庭的潜台词,高娴君身为贵妃,也不过是在皇这个大牢笼里的一只金丝雀。而司马妧,如今不过是被困在镐京这个更大的牢笼中的另一只金丝雀,哦,不对,是苍鹰。 “小女怎能和武勋卓著的定国大长公主相提并论?”高延不动声打太极。 陈庭笑道:“高相无须顾虑,没了兵权的大长公主也不过是一介女而已。陈某若说我家殿下确实是心挂难民安危,想为此次治灾出些绵薄之力,大人必定不信,虽然事实如此。” 高延哼了一声。 “好吧,其实还有一个理由,在河东守陵的十二王爷,在殿下幼时对她极好,多年不见,极为挂念。”这个借口是顾乐飞和他说封地问题时随口提及,不然陈庭还真不知道司马妧在皇室中还有关系好的亲戚活着。 说不定有机会可以派上用场,不放过一切可能好处的抠门谋士如此想着。 不过这一次高延抬了抬眼皮,似笑非笑,还是不说话。 陈庭厚脸皮,微笑不改:“就算大人都不信吧,可是说句实话,高相真觉得将大长公主困在镐京是个好主意?如今的南衙十六卫,上下可都为殿下马首是瞻呢。” 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司马妧如今在镐京的影响颇大,想动她都不敢动。若去了封地,反而减少了对大靖上层的影响,倒是好事。 不过司马妧如此迫切想要出京,仅仅是因为不愿再待在皇帝的监控之下,或是去看望长辈那么简单? 高延不信。 陈庭倒显得并不急迫,他不疾不徐道:“此事倒也并非一定要做,只是我家殿下派我来谈,便是信任高相的能力和人品,如果高相不答应,倒也无妨。” 说着竟然起身准备结束这次谈话。 “陈大人是否忘了一件事?”高延开口叫住他:“那个大夫呢?”话一出口他就懊恼了,这不是将主动权往陈庭那儿送吗? 不过陈庭倒并没有借机要挟的意思,他笑道:“大夫如今正在大长公主府里住着,高相若果真有意,还是小心一点好,亲自去公主府看一趟,再决定要不要让他看诊。” 他忽向高延做了一揖:“即便这次易谈不成,我们殿下也是打算做这个顺水人情给高相的。毕竟如今谁的位置坐不长久,明眼人看得清清楚楚。殿下与那人的梁子,高相也是清楚的,我们殿下不计较,可是有人却替她看不下去。若有机会,还请能将那人给我们处置。” 高延眯了眯眼,打量着这个笑面虎一般的文士,心中冷笑,原来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看似是想要出京,其实真正目的在教训郑青? 高延心道:算他们有眼光,知道郑青的尚书令位置坐不久。难怪自见面以来姓陈的就一口一个“高相”,定是大长公主指示他要向老夫靠拢。也算司马妧聪明会看时机,若是老夫还为尚书令,定然不屑此等巴结,不过如今……还能看好他的,当然都是有眼光之人。 不错,待老夫重新执掌朝堂,绝不会放过这等跳梁小丑,以他重振老夫之威。 高延的确聪明,可是却对自己的能力太过自信了一点,陈庭可不是在替大长公主“巴结”他。 他只猜中了一半。 以为自己看穿一切的高延微笑起身,以一句话结束此次了谈话:“只要大长公主引荐的大夫有那个实力,一切好说。” 陈庭回以微笑:“请高相放心。” 其实在高延一脸和煦笑容走出佛舍的那一刻,陈庭此次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高延答应帮助司马妧出京自然更好,不答应,其实也无妨。起码目前看来,那个太原府的秘密并不是非要不可。 然而,“陈庭与高延在崇圣寺佛舍密谈”这件事情,那可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啊。当高延让他安全从佛舍离开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一无形的绳子将高延和他家殿下绑在了一块。 高相,现在你可不能拍脯承诺自己是完全忠心于司马诚。 只要这件事捅出来,多疑的皇帝陛下是决计不会相信你的赤胆忠心的哦。 当然,郑青他也是真的很想要,毕竟他有可能知道关于前太子死亡的秘密嘛。 陈庭是带着谋得逞的笑容离开崇圣寺的。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即便是陈庭,也没料到两后竟然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入帝都,南诏犯边的军报使得整个朝廷炸成一锅粥。气得半死的司马诚踹完罗眉后,便紧急宣旨各位大臣进,在御书房召开了一个临时小朝会。 首先一个问题——这一仗,打不打? 毋庸置疑,当然打! 就算北方正受水灾,可是一个小小的南诏,胆敢联合雅隆部犯我大靖,浑水摸鱼,趁得利,此等歪心思若不打击,后邻居们有样学样,那还得了? 好,既然群臣争论半天的结果是打。 那么又一个问题来了——派谁去? 这下像一群蜂嗡嗡响了一个上午的朝会之上,顿时没了声响。 二十来号大靖百官中排名最靠前的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司马诚端坐金龙宝座,冷着一张脸释放低气:“众卿可有人选?” 没人吱声。 哼,一群不识相的蠢驴,要是高延在多好!司马诚一边郁闷地怀念前尚书令,一边冷冷地点名:“万大人,你说说?”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