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嘴边挂着一种令人不太舒服的笑,他边喝边说,“那姑娘你可就太不懂行里的规矩了,这生意不分大小,总是得在酒桌上才能谈得顺的。” “小女子的确从未涉足农商,此次也是由于老父卧病在,家中已无人主持大局,迫不得已顶门立户,还望大人见谅。”说完,陈文君朝身后示意,婢女心领神会,将一叠地契到她手里。 “这是陈家在京城和嵩州购置的田产、商铺,请大人清点清点,够不够抵我那弟弟所欠的债务?” 谭同知仰头夸张的饮了一杯,略地扫过那几张薄薄的契纸,便不兴趣地放在了一旁。 “陈姑娘,只有这些怕是还差得远吧?” 她清秀的眉不自觉拧起:“差得远?” “大人您可看清了,京城的商铺比嵩州的市价高出几倍,虽说盈利算不上极好,但贵在量少而,长安寸土寸金,您拿着钱都不一定能买到。” 对面的女子五官致,肤白如雪,略施粉黛。到底是富贵人家娇养出来的小姐,和边城的小门小户不能比,连生气的模样也别有一番风味。 谭同知忽然把酒杯放下了,“陈姑娘,京城的铺子再值钱,离咱们这儿也是山高路远。我要换成银子还得花好大一番功夫。” 陈文君闻言有些沉默。 对方见状,似笑非笑道:“我有个主意。” “不如,姑娘嫁到我谭家,令弟所欠的银子便权当是嫁妆了……我再备一份丰厚的聘礼,你看如何?” 她的脸顷刻变得非常难看,仍强忍着不适:“谭大人说笑了。” “我可是带着诚意来的,怎么能是说笑呢?知道姑娘是嫁过一回人的了,不过本官可以按照娶的规格,八抬大轿你进门。” 陈文君当即站了起来,“谭大人,我是真心诚意来和你谈生意的,如果大人只存着戏的心思,那我们也就不必谈了。” 陈文君作势便要去拿桌上的地契,手腕却冷不防被谭同知掐住。 他臃肿的身形骤然立起,活似一堵高大的墙,豆大的眼睛毫无征兆地冷下来,神情说变就变。 “给你脸,倒还真把自己当成官家小姐了?” 未知的恐惧漫上心头,陈文君急忙用力手。 而谭同知却纹丝不动,像是猎鹰擒住野兔般静静看她挣扎,笑得森且下作,“袁傅都死了,你们陈家早晚得是陛下斩草除的眼中钉,我肯下聘娶你过门算是仁至义尽,城里多少人等着看你们的好戏。抄家发配,这笔钱十个你都买得起!你这人还不领情……” “你放手!” “谈生意?你弟弟那是欠债不还,你我之间算什么生意关系?现下我是债主,要如何还债由得了你选择?”谭同知目光突然一凛,扬起胳膊一巴掌将她扇到了地上。 “小姐!” 一旁的侍女惊慌失措,正要上前护主,屋内的随从们已锐地一左一右将人拦住。 谭同知俯身跪在陈文君间,手狠狠地攥住她的腕子,扭头朝随从道:“把她给我拉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到素来光向上充正义的我也会写这么暗黑的剧情……我真的变了!! 不好意思,又水了一章…… 而且还没把这段给水完,辛苦大家明天再来看铁环兄谈恋【。 其实这段剧情很久之前是给三朝书准备的,后来出于不(评论)忍()心(力),所以给删了。 ←_反正都是一样的cp,就送给铁环哥好了。 【陈文君:???】 第90章 “不过是个被人丢掉的破鞋, 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 他凑上来,大嘴里着酒气。 视线中天旋地转, 闪着刺目的金星。陈文君望着头顶模糊的天花板, 谭同知解开了她的带,两臂被狠狠撑在旁边。 她慌的挣扎, 伸出手奋力地想从周围摸到些什么,可是空无一物。 “秦征, 秦征……” 侍女被拉出门的动静使得楼下的青年骤然回头, 他抬脚就要上楼,两侧的随从却例行公事地把他拦住。 “干什么?我们大人说了, 你不许上去。” 秦征不客气地掀开面前挡路的两条胳膊, “闪开!” 他力道之大, 直接将那二人甩在了身后。谭家的侍卫没料到对方竟有这般身手, 趔趄了几步站稳,互相对视一眼,紧接着上前发难, 一人擒住秦征的一边肩膀。 他被定在原地,想拔剑却又犹豫了一瞬,只回身用剑柄狠狠拍在来者的膛上。秦征本就担心陈文君,这一招近乎使了全力, 直把两个随从出一口鲜血来。 他顾不得理会对方是死是活, 飞速窜上二楼。 房门猛地踹开,屋内的情况暴在眼前。 这是一幅无比狰狞的画面。 男子身横的躯体挡住了他大半的视线,地上水青裙子的一角尚在无力的扭动, 青丝铺了一地,那条致的束绫子已断作两截,室内充斥着女孩子抑的哭泣声。 而她的嘴里,还叫着他的名字。 秦征觉得从那一刻起,周身的血都涌上了大脑,耳鸣的嗡嗡声让整个世界忽然安静,心口跳得快要炸开的频率让他的四肢已经不听使唤。 说不清究竟是怒火还是杀意,他握着剑开门边的侍从,神情冷凝,剑锋笔直而锐利的朝下刺去—— 只是在眨眼间。 青锋的利刃便自后背穿而过,鲜血顺着剑尖滚落,即将滴在陈文君衣衫上,秦征便俯身把人推开。 谭同知的双目尚且大大睁着,臃肿的四肢却僵硬地维持着原状,直地朝旁栽倒。 雅间外的随从们陆续从地上爬起,一瞧见眼前的情景全都惊呆了,手指颤抖地对准青年的后背,“杀、杀人了……” “杀人了!” 秦征充耳不闻地下外袍盖住陈文君□□的半身,将她打横抱在怀里。她此刻好似都不会说话了,手脚止不住的发抖,头缩在他膛间,泪水却哗地了下来。 饶是自家主子尚尸骨未寒,秦征抱着人出来时,那群侍从却依旧忌讳地往后退了退,战战兢兢地打量,生怕此人突然发难。 而青年的目光平静而清冷,只扫了一眼过去,便一言不发地走下楼梯。 大祸已经酿成,出了这样的事,自然不敢再带陈文君回府邸,秦征辗转寻到城内一间废旧的破屋把她放在木边。 一路上,陈文君只字未语,牵线木偶一般凭他做主,纵然此时已安全落脚,那双清亮亮的水眸却依然无神。 左脸上清晰的指印泛着红,角隐约有血渍。 秦征站在那里,忍不住伸出了手想去碰一碰她的面颊,但指尖不过刚至陈文君的耳畔便堪堪刹住,合拢握成了拳。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是欠妥的。 “小姐,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上街买件干净衣裳给你。”末了又补充,“很快回来。” 陈文君抱着膝盖半晌没说话。 他着自己地收回目光,转身往外走。 不知是陈文君的眼神总令他心有余悸,还是冥冥中萌生出的某种预,秦征在步出房门时下意识地扭头,正见她不管不顾,狠命往墙上撞去。 “大小姐!” 他面大变,一个箭步抢上前,生生将她拦了下来。 饶是反应迅速,陈文君额头却也已经被磕出了一道血痕。 秦征又是心疼又是不忍,拉着她的手试图安抚她狂的情绪,“有什么事过不去的,一定要寻死这么决绝吗?!” “你别再管我了,你不要管我了……”陈文君挣扎了片刻,奈何手腕被他摁着无法动弹,只能低头无助地啜泣,“我现在这个样子,哪怕活着也是个笑话,还不如一了百了……”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我从不觉你哪里不好。”他蹲下身去,认真平视她的泪眼,“大小姐,秦征自出生至今,哪一不是背着众人的笑度过的,不一样好端端的活着么?” 陈文君着泪水摇头,握紧他的小臂,“你走吧秦征。” “嵩州的巡抚是谭泰的岳父,他如今为你所杀,这些人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别再回来了!” 青年的语气却出奇平静:“我不能走。他们既然不放过我,也肯定不会放过你,我走了,你会很危险。” “你还不明白吗?”她眼圈通红,几乎有些恨铁不成钢,“陈家已经一败涂地,阿朔没法再限制你了,你还留下来舍生忘死的,为了什么啊?” 对面的秦征波澜不惊地望向她,沉默良久才说道:“为了你。” 陈文君登时一愣,豆大的泪水顺着脸颊悄无声息的滑落。 青年大着胆子用指尖替她轻轻抹去。 在心里默然道: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肯对我好的人。 * 正月的最后一。 青龙城内。 黄昏时候,夜晚还未降临,府衙的后院却已不声不响地浮起一股肃杀的气息。 宛遥在树下静静地站了许久,早的杏树出了芽,枝繁叶茂的梢头隐约有几点如雪的杏花。 她知道余飞和宇文钧已经披甲执锐,整装待发。 也知道驻扎在城外的剩余两万虎豹骑此时皆修阵固列,等候一战。 得到明突袭嵩州城的消息是在三天前,所有人对此似乎都摩拳擦掌,欣鼓舞,毕竟如今的时局不容乐观,他们要活下去的确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但宛遥却从那天开始,一直沉默寡言到现在。 因为一旦对嵩州开战,也就意味着,他们将自此站在大魏的对立面。 作为一个身在世中的小女子,她并非想妄议孰是孰非,论个黑白对错,可千里之外,繁花似锦的长安京都内,也有她在意的人。而这一战打下去,从今往后,大概就真的天各一方了…… 项桓推门出来时,正看见宛遥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目光显得很飘忽,一脸的心事重重。 他于是收好,缓步过去。 足下的一道身影渐近,宛遥似乎才回神,甫一转头,旁边的少年便朝她弯起了嘴角,明朗的眸中仿佛有星辰闪动。 由于铠甲笨重坚硬,到底没伸手去抱她。 项桓只微微抿,“我又要走了。” 宛遥跟着笑了一笑,点点头,“早去早回。”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