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夫人心里有些不,本来她让嘉懋去赔不是,只不过也是将这事情随便揭过罢了,小孩子的事情大人不用搀和,在一起打打闹闹如何不会有个闪失的?可偏偏这位骆大却是不依不饶的,让她听了实在也不舒服。 嘉懋听着骆大大发牢,又看着相宜正站在离骆大不远的地方,心里有些担心她回骆府会被骆大欺负,眼睛转了转,拉住杨宝柱的衣袖,伸手掐了他一下:“宝柱哥,我们去骆府上门认错如何?” 杨宝柱莫名其妙被掐了一下,忽然想到了那哆罗呢斗篷的事情来,心中大悟,连连点头:“那是应该的。” 骆大见着嘉懋竟然愿意跟着回骆府认错,心里头十分快活,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得脸,就是杨府与容府的少爷都要跟着她回骆府认错。当即便笑弯了一双眼睛:“既然两位少爷诚心,那便这样说定了。” 堂屋里的人都大吃了一惊,没想到骆大真是个没头脑的,嘉懋与宝柱不过是客气罢了,她还真的是捡了槌当了针(真),竟然顺着竿子爬了上来,真要带着他们回骆府认错儿——这该是多大的脸? 容大当即便黑了脸,正准备说话,杨老夫人却发话了:“如此甚好,宝柱带着嘉懋去骆府一趟,让方妈妈陪着,快去快回。” 方妈妈?那可是杨老夫人母亲的贴身妈妈,后来一直忠心耿耿的跟着杨老夫人,现在年纪已经六十了,素里都只是陪着杨老夫人说说闲话儿的,在府里头身份地位极高,杨老夫人说派着她出去,肯定其实是带了一丝愠怒的。 骆大完全不知情,还在笑着道:“好好好,杨老夫人真是睿智,不偏袒自己的孙子,让人着实佩服。” 挨到吃午饭的时候,外院的男子都赶着过来,偏厅里开了好多桌,女眷在里边暖阁坐着,男人全在外边,杨老夫人却没有与女眷一起坐,反而出去与杨老太爷坐在一桌,看得骆大老爷有几分惊奇,只听说杨老夫人子豪,做事独立特行,我行我素,从来不管旁人的议论,今总算是见着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推杯换盏之间,这午饭就吃完了。骆大老爷派了个丫鬟去找骆大:“叨扰了大半,咱们也准备回去罢。” 骆大哪里忍得下好消息?笑着将今堂屋里的事情说给了骆大老爷听:“这样,咱们家珲儿也不算吃亏。” 骆大老爷大惊失,自己夫人是疯了不成,竟然还在洋洋得意!他赶紧朝坐在上首的杨老夫人行了一礼:“杨老夫人,这怎么敢当?不用了不用了,两位小少爷不用去骆府了,这点小事,哪里就值得两位小少爷纾尊降贵的到我们府里去赔礼?” 杨老夫人瞅了杨老太爷一眼:“之恒,你说呢?” 杨老太爷笑着摸了摸胡须:“一切都由你说了算。” 就这样,杨宝柱与嘉懋在方妈妈的护送下出了杨府,前往骆府赔礼道歉,骆大十分得意,对着骆大老爷道:“你瞧,咱们珲儿多讨人喜,杨老夫人竟然让她的孙子与外孙登门赔礼。” 骆大老爷闭着嘴没有说话,低头瞧瞧骆相珲,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夫人说的话,骆相珲在家实在淘气得紧,如何到了杨府就这般讨人喜了?还带累杨大少爷与骆大少爷跟着回去赔罪,他想想都有些不妥当。只不过是见着自家夫人那十分笃定的神,心里头想着,或许骆相珲今真吃了个大亏,总得要好生安抚他。 骆府的马车停在门口,杨府的马车挨着骆府的马车并排停着,骆相珲见着那马车四角追着金的铃铛,眼馋得紧,伸手指了指骆府的马车:“我要坐那一辆!” 嘉懋朝他冷冷的瞥了一眼:“你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骆相珲一愣,正准备到地上打滚撒泼,可瞧着嘉懋那眼神,不由得全身打了个寒颤,捉住骆大的手,往她身边挨了挨,不敢在说话。骆大老爷见着嘉懋那沉着的脸,哪里还能让骆相珲吵闹?掀开帘子,一把捉住骆相珲就扔了进去,转脸低头朝着嘉懋笑:“容大少爷,你别理睬他,他就是闹。” 骆大有些不服气,指着杨府的马车道:“那辆车比咱们家的要大多了,坐着肯定舒服,就让珲儿坐到那辆车上去罢。” 骆大老爷狠狠的盯了骆大一眼:“少说话,上车!” 骆大登时没了声响,慢慢的挪上了车,探头一看,骆相钰与相宜还站在外边,她朝相宜瞪了瞪眼睛:“你还要我来请不成?” 相宜应了一声,刚刚想走过去,却被一个人抓住了手,回头一看,却是那位年纪大的妈妈,笑得格外和蔼:“那马车太挤了些,你跟我们一块坐。” 骆相钰羡的望了骆府的马车一眼,站在雪地里一动也不动,心里头想着,那位妈妈应该也会拉自己上车去。可是方妈妈将相宜抱上车子以后,自己也扶着车夫的手钻进了车厢,再也没有过面,骆相钰只觉得心中惆怅,对于相宜便更有了几分怨恨,若是没有她,方妈妈肯定是会来抱自己的。 车子慢慢的在雪地里头走着,在身后划拉住两条深深的车辙,马车的帘幕全是云锦制,上边绣着美的刺绣,金丝银线镶嵌在那山水画卷之间,瞧着便觉得格外舒坦。 相宜伸出手来摸了摸马车帘幕,实在是不敢相信,杨宝柱与嘉懋会一道送她回府。嘉懋就坐在她的对面,她能觉到他的目光不时的落在自己的身上,让她极力想要平静下来的心,又有了一点点涟漪。 “相宜,你在骆府过得不好罢?”杨宝柱瞅着那青莲的斗篷下边出的墨绿棉裙,心中有些恻然,自从他知道相宜的身世,对这位表妹就格外怜惜着些,每次瞧见她那娇怯怯的模样,便想到了她出生便没了母亲的事情来。 早两他跟着母亲回骆府拜年,没见着相宜,只听说是得了大病起不了,他本来想去相宜院子里瞧瞧,骆大却笑着将他拦了下来:“还是别去了,仔细将病过给你。” 杨二听着骆大这般说,也叫住了扬宝柱:“既然如此,就等两,你相宜妹妹好起来以后让她跟着来杨府拜年,我一年都没见着她,也怪想她的。” 骆老夫人笑着点头:“好,只要相宜好些了,就让她跟着来杨府拜年!” 这般艰难,相宜才被带着出来了一趟,杨宝柱心里头愤愤不平,指不定相宜早些天本就没生病呢。“相宜,你若是被欺负了,便让你的贴身丫鬟,或者是妈妈出来给我捎个信,我来替你说话!” 相宜很的抬起头来:“宝柱哥哥,你实在有心了,相宜过得还算好,宝柱哥哥不用这般挂心。”说到此处,声音低了下去,一双手紧紧的攥住了斗篷的一角。 嘉懋瞧着她的神,更是有些愤愤然:“相宜,你别太胆怯了,有什么事儿只管说,有我们呢,别怕!” 这话就如一股清泉,缓缓的从相宜心田过,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惊奇,杨宝柱同样也在关心自己,可嘉懋的这句话让她听了有一种想泪的冲动。她忽然间便记起了那久远的一幕,在假山旁边,有一角雨过天青的袍子,嘉懋就躲在那假山后边,痴痴的望着她。 他对自己,依旧还是如过去那样,温柔细心,只是更多了一份略带霸气的保护。相宜低头坐在那里,瞧着那撒花棉裙,心里头不住的在想,今生的嘉懋,是不是依旧还是前世那个嘉懋? 虽然他的长相言语与前世的那个嘉懋还是一样,可相宜却能觉到有一些极其细微的区别,或许是自己想多了?每一世总该会有些不同,否则人总是在相同的世事里生活,想想都是乏味。 身边方妈妈攥住了相宜的手,朝着宝柱与嘉懋笑了笑:“相宜都说她没受欺负,偏偏你们两个就要打抱不平。”她将相宜的手攥得紧了几分:“相宜,做人不要太为难自己,有什么事儿便说出来,心里头也就舒服些。” 马车软帘的隙里透进一丝金的光,照着相宜的脸,睫上边就如涂了一层金粉般,在她的眼睛下洒下一圈淡淡的影。她抬头望了望方妈妈,微微一笑,出了珍珠般的牙齿来:“妈妈,我知道了。” 第10章 容嘉懋登门道歉 光金灿灿的照在地上,骆府的大门在雪地上投下了一片影,背着门站着一个门房,缩手缩脚的跳了两下,又停了下来,手呵了一口气。 这天气冷,给的木炭却比原先要少些,往年还能围着炭火盆子取暖,今年听人说,大嫌开支大了,着让老夫人将门房这边木炭的供应减去了一半,害得他们白天都不敢用木炭,只能自己砍些木柴来生火,木柴烧完了便只能自己在台阶上跺跺脚了。 见着两辆马车越来越近,门房敲了敲大门:“大老爷回来了,后边还跟了辆马车,仿佛是杨府的呢。” 门后探出了一个脑袋来,瞅了瞅那两辆马车,“哟”了一声:“可真是。”一个瘦津津的身子飞快的跑了出来,到了马车边上,殷勤的打起了门帘:“大老爷,大。” 骆大沉着一张脸下了车,方才在路上,骆大老爷一直在埋怨她不该应承着让杨宝柱带着嘉懋来认错:“宝柱还不打紧,是咱们外甥,可那位容大少爷是杨老夫人的外孙,听说看得很是要紧,你怎么也由着他跟来了?” “本来就是他自己要来的。”骆大愤愤不平,想着嘉懋在堂屋里顶撞自己更是心中有气:“你没见他那张扬的样儿!竟然用手指着我说话!”骆大虽然出生商贾之家,可自小也是娇养着的,带着丰厚的嫁妆到了骆家,谁对她不是一副笑脸儿,曲意奉承?可今忽然蹿出一个小娃子,一点都没有畏惧,对她凶巴巴的,骆大这股子气,无论如何也是不下的。 “我还有事情要求着杨老夫人呢!”骆大老爷见着骆大不通气,心中也恼火,他做了两年的推官了,总想着能调了去做县令,虽然都是正七品的官,可县令掌管一方乡土,总比看别人眼要强。再说县令比起推官来说,更容易出政绩,几年考核优等,那就稳稳的往上边走了。 放在他曾祖父那一代,骆家还不至于这般没骨气的,可历经祖父父亲两代以后,骆大老爷便绝望的发现,他已经沦落到要去巴结讨好别人了。骆家过好子的时候他没遇着,现在全靠他在苦苦支撑,他勉强算是靠着祖荫在广陵府里谋了个正九品的的知事,捱了这么几年才升到推官,二弟三弟一直在书院里念书,准备走科举,可到现在两人还没有一个考中了举人的,这骆家要重新兴旺发达,还得等到什么时候! 唯一的依靠,只能是嫁入杨府的妹妹了,可自己这个“贤”,竟然在去人家府上拜年的时候,把人家的少爷带回府来,要他们亲自来道歉!骆大老爷心里头有些惴惴不安,还不知道自己今年能不能调出去做知县,这事儿还不知道会不会黄。 两人在车上吵闹,骆相珲与骆相钰见着父母吵架,两人惊骇得说不出话来,缩到了马车角落里边,睁大了眼睛,一直到马车停下,这才缓过神来。见着外边打门帘的婆子,骆相钰急急忙忙的扑到了门口,下了马车以后,不敢再紧紧跟着骆大,只敢在她后边三步之远,揪住黄妈妈的衣角不放。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