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帮我收起来罢,别跟旁人说,我猜是老夫人单独给我的。”相宜托着那银锭子看了一回,雪亮亮的银子成很不错,真是十足的纹银。骆老夫人这么晚打发余妈妈过来送银子,肯定是不愿意让旁人看见,不消说这银子是从她私房钱里出的。 只是骆老夫人如何就这般大方了?相宜将银子递给了刘妈妈,眼睛盯着挂在边的那盏琉璃绣球灯,莫非是因为嘉懋送了这盏灯笼的缘故?她觉得自己可以去帮骆大老爷讨好杨家,这才对自己另眼相看? 可是……相宜摇了摇头,为了让她穿件新斗篷去杨氏族学念书,骆老夫人喊那绣娘给她来裁衣,用的可是公中的银子,为何今晚就在私房里头出了?相宜伸手了头,只觉得有些嚼不烂,骆老夫人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第二一早,相宜便去向骆老夫人请安,顺便答谢她拨银子给自己用。骆老夫人慈的看着她:“宜丫头,快莫再提起,你心里头知道便是了。” 相宜心中一暖,点了点头:“相宜知道了。” 祖孙刚刚说了几句话,就听着吵吵嚷嚷的声音从外边传了进来,骆相群骆相繁与骆家另外四个少爷进来了。骆二老爷有两个儿子,骆相言是正室所出,今年已经七岁了,在骆府少爷里排名老大,小的是庶子,名叫骆相霖,快五岁,人称骆四少爷。 三房也有两个儿子,皆是骆三所出,大的排序是第三,名叫骆相骏,只比骆相霖大两个月,另外还有一个两岁的骆五少爷骆相琪,还只得两岁,是娘抱在手中走来走去,很少下过地。 众人走了进来,齐齐向骆老夫人问安,骆老夫人神很好:“快些坐,今上元节,乃是团圆之,大家都来齐了,赶紧上甜酒红豆小汤圆。” 这上元节的规矩,家家户户都要吃汤圆,骆府的汤圆却是别具一格,跟街上卖的大汤圆不同,一般都是做红豆馅子的小汤圆。小汤圆颗粒不大,浮在汤里头,沉沉浮浮的,白里头透着些红晕,煞是好看。 骆老夫人觉得这红豆的颜红,意味着骆府的子会红红火火,故此每一年的上元节,都要做红豆小汤圆吃。可这么多年下来,骆府不仅密友红红火火,反而一比一显了败迹,这让骆老夫人心中着急,只是强忍着不出来。 “这人还没到齐呢。”骆二看了看骆老夫人,笑道:“大伯难道还没去高家将大嫂和侄儿侄女接回来?这上元节,可不是一家人团圆的子?少了一个都不行,莫说这一少就少了三个。” 骆大老爷的脸上如有寒霜,沉着脸坐在那里,一句话都没有说。昨晚他在陈姨娘那边歇着,那陈姨娘温柔可人,他美美的水了一觉,没想大早的来请安,却又被勾起了烦心的事情。 昨骆老夫人要他去高家请骆大回来,他心里头实在不情愿,当着那么多的人被自己的子打了一顿,真是颜面扫尽,可偏偏还得低声下气的去接了她回来,骆大老爷想想都心不甘情不愿。 骆二老爷瞧着骆大老爷只是笑:“怎么了,大哥?和大嫂吵架了?瞧你这脸上,还有抓伤的印子,大嫂可真是厉害!跟相钰养的那雪团一样,牙尖爪利!” 骆老夫人看了骆二老爷一眼,他赶紧缩了下脖子,不敢再说话。骆老夫人重重的哼了一声:“今年你们兄弟两人都给我好好温课,等着秋闱就去下场!” 骆三老爷点了点头:“母亲,这个不消你吩咐,儿子自然明白。” 见着骆三老爷回答得干净利落,骆老夫人脸上才出了一丝笑影:“老三,我知道你定然做好准备了。”转过来看着骆二老爷,骆老夫人口气渐渐严厉:“老二,若是让我再听说你在外头胡来,可别怪我不客气,将你的月例给停了,我看你拿什么到外头去花天酒地胡吃海喝!” 这家是越发难当了,骆老夫人捏紧了手中的檀木佛珠,看着偏厅里坐得的儿孙,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都说儿孙堂是福气,她怎么便越来越觉得有些累了。 相宜垂眸坐在那里,耳朵里听着这边说话,心里头却在不住的计较,父亲去接了继母回来,还不知道以后她会如何来报复自己。继母可不是一个善茬,这事情是她的琉璃绣球灯起的兴,继母自然会将这笔账算到自己头上。 下棋走先手,自己总得要好好防备着才是。 第三十二章狈夫定毒计 广陵东大街的高家是鼎鼎有名的,最兴旺的东大街,他们家占了一半的铺面。提起广陵高百万,个个伸出大拇指来:“广陵城里就数他家最有钱!” 高家的宅子迁到了城南,将那边给占了一大圈。院子很大,骆大老爷曲曲折折的绕了一大圈才挨着骆大的院子,刚刚跨步进去,一个沙包面砸了过来,正好砸到了他的鼻子上头,他伸手摸了摸鼻子,扑扑的一层灰。 “哪个不长眼的小蹄子,竟然砸了娇客!”领着骆大老爷过来的婆子喝了一声。 前坪里一群小丫头子,正在丢沙包玩,叽叽喳喳的,听到这一声喊,飞奔着跑开了去,有藏在大树后头,伸出头来张望的,也有跑到走廊下边,当作没看见的,前坪里顷刻间悄无声息,只有几只麻雀在蹦蹦跳跳,小黑点般的眼睛不住的朝骆大老爷这般瞧了过来。 “哟哟哟,我的丫头们丢沙包玩,自己愚笨不知躲闪被砸到了,还要来找丫头们的祸事?”骆大倚靠在门边,穿着一身大红洒金花的裙子,一只手抄了一把玫瑰瓜子儿,三角眼里出了一种讥笑的神情。 “悦心,回家去罢,你别赌气了。”见着骆大出来了,骆大老爷心中高兴,赶紧三步奔做两步的赶到了面前:“你回娘家来住着,怎么也比不得在家中自在,还是赶紧回去算了,都说夫没有隔夜仇,你今也该消气了。” “我呸。”骆大张开嘴,一颗瓜子壳儿吐到了骆大老爷的脸上:“你这没脸没皮的东西,昨儿才动手打了我,今就想哄着我回去?老娘可不是那些没见过风浪的雏儿,随便你说几句便能糊过去的!” 瓜子壳粘在骆大老爷脸上,就如忽然长了颗黑痣来一般。骆大老爷心中大怒,可这里是高家的地盘,由不得他来动手。只要他敢动骆大一手指头,只怕这些丫鬟婆子都会拿着子笤帚赶过来了。 再说,他也不能不请骆大回去,家里哪少得了骆大的铺子来撑场面?即便骆老夫人不说,他也会要来了骆大回去的,手里没有银子,做什么事情的不方便。他从来就未曾因着银子的事情担心过,每个月从骆老夫人那边拿三百两,在骆大这边拿五百两,也足足够够他在外边花销了,若是骆大要和离,那他从哪里拿银子花去? “悦心,昨是我不对,只是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来打我,作为一个男子汉,在这么多人面前,总归得要有点气不是?以后你要打我骂我,咱们关起门来,别被人看了笑话去。”骆大老爷低声下气,心里头想着,总得哄了她回去才好,至于回去以后改怎么样对付她,那便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骆大瞟了骆大老爷一眼,见他白净的脸皮上贴着一颗西瓜子壳儿,不由得“扑哧”一笑,伸手轻轻一拂,那颗瓜子壳就落到了地上。 “昔里头,你总是说我娇媚,说你前头那个就是太死板了,在上就跟个死人一样,你说要就喜我那言烂语,喜我那闹腾劲儿,可昨你怎么说的怎么做的?”骆大眼圈子红了红:“我出娘肚子就没受过这样的气!心里不舒服了,自然要回娘家住着,难道还到骆家继续受气不成?” 昨骆大回来,高老太爷与高老夫人都吃了一惊,听着女儿说了事情经过,两人都骨笃了嘴巴不说话。这事情,明显就是女儿没道理。 继女得了一盏琉璃灯,也不是啥值钱的东西,花几十两银子到外头去买两盏给钰儿珲儿玩便是,何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也是自己将女儿娇惯得狠了,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竟然还开口骂婆婆是□,这可不是反了? 高老太爷沉着脸道:“这亲事是你自己选的,现在回来哭哭啼啼的,我还有什么办法?” 当时女儿不争气,还没出阁就与那骆大老爷有了首尾,肚子里头有了人家的种,身价就没办法抬高了,只能由着那骆老夫人漫天开口要价,倒赔着才将女儿嫁了出去。现在哭着回来了,他一点都不同情——这不是自己找罪受? 高老夫人心疼女儿,一把拉住骆大看了个不歇,叹着气道:“悦心,你也别和女婿闹了,家和万事兴!在家里住一晚上,明女婿来接你就回去!” 骆大见自己这次回来,父母亲都没以往热络,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一个晚上没睡安稳,一想着自己吃了亏,更是挠心挠肺的不舒服。现儿见着骆大老爷来接自己了,总算是找了个台阶下,用手指头戳着骆大老爷的脑门子,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堆话,这边骆相钰与骆相珲跑了出来,抱着骆大老爷哭着喊父亲,骆大略微停了停:“也罢,吃过午饭再回去罢,快到午时,赶回去也晚了。” 骆大老爷听着骆大松了口,心中高兴,凑过来一只手拢住了她的肩膀,一只手却往肚子上探了去:“有没有吓住我的心肝?” 骆大将骆大老爷的手打了下去:“什么心肝不心肝的,你那陈姨娘李姨娘才是心肝!我肚子里头这块,又算得了什么!” 骆大老爷涎着一张脸凑了过去:“她们算什么?跟你相比,一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你当真是这么觉得的?”骆大眼睛转了转,漾漾的淌出了水来,咬着牙想笑又笑不出:“你这冤家!!我是前世欠了你的吗!” 骆大老爷这颗心才落了地,一把抱住了骆大:“佳玉,我的乖乖,你别生气了,你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打要骂都随你!” “那……我要你收拾了那个骆相宜呢?”骆大一只手揪住了咯大老爷的耳朵:“你说说看,怎么样收拾了她?” 骆大老爷心中一惊,收拾骆相宜?母亲不还想着栽培她?一盏琉璃绣球灯在眼前不住的晃着,暖暖的灯影里照出了一张白皙的小脸蛋。 那是他的长女,生得不赖,逗人喜,留着她,还能给自己带来不少好处呢。骆大老爷摇了摇头:“虎毒不食子,她毕竟是我的女儿,怎么着也下不去手,你说说别的!” “哼,我就知道你心里还记着那个姓钱的。”骆大横着眼睛,手下用劲,骆大老爷嗷嗷的叫了起来:“轻些,轻些!” “你不是说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骆大气哼哼道:“可我才一开口,你就不答应了!我说收拾她,又不是要死她,只是想打打骂骂出口气罢了,你以为我心肠有那么毒?”骆大眼珠子转了转,嘴边出一丝冷笑:“只是她身边那个叫翠芝的丫鬟,可留不得,牙尖齿利的,还天不怕地不怕,一条心思想护着主子,我非得好好整治下她不可。” 骆大老爷心里轻松了几分,不过是个丫鬟罢了,她怎么出气就怎么出气,只不过……骆大老爷有几分紧张,小声提醒道:“你也莫要下手太狠,家中无缘无故的死了奴婢,传出去口风不好,我正是要紧时候,你也注意着些!”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