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舅一家今年去了京城陪着外祖父外祖母过年,要等着年后才能回来了,母亲不去广陵,只是呆在晴雪园里,每逗着小妹妹冬华,最多去二婶娘三婶娘那边走走,丝毫没有要回广陵的意思。 不知道她此时过得怎么样,嘉懋呵出了一口气,嘴边一阵白的霜雾。站在走廊下边想了想,跺了跺脚,他飞快的往园子里走了过去,宝蓝的锦袍在水晶琉璃般的雪地里很是打眼,一忽儿便没见了踪影。 “大爷,,大少爷往左边那条路去了。”打门帘的小丫头探头进来,向容大知会了一声:“想来是没出园子的。” “唔。”容大手里端着茶盏,长长的指甲套子上的点翠一闪,那光芒淡淡的过去了:“金枝,你去叮嘱下马夫,万万不能让大少爷骑了桃夭出去,也不能给他备马车,大少爷要出府必须得有我的话才行。” “是。”金枝弯弯,急急忙忙的朝外边走了去。 “曼娘,你这又是何苦,为何将嘉懋看得那般紧?”容大爷有几分不解:“嘉懋整里呆在园子里头,也没什么地方好去玩的,出去散散心可不是应该的?” “中凌,你可还记得去年嘉懋做下的事情?”容大一提到去年那事儿心中就有气:“他与宝柱,竟然骑着马去华了!刚刚下过雪,地上全是冰,也不怕摔着!最最可气的是,我与二嫂劝过他们两人,结果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儿就没将我们放在眼中!” “可是嘉懋不还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容大爷伸手拍了拍容大的手背:“曼娘,有些事情咱们也该放手,让嘉懋自己去外边闯一闯,现儿他十岁的人了,还像三岁的孩子一般怎么行?他可是大房长子,到时候要撑起容家门面的!” “你知道什么!”容大有些愤愤不平,容大爷这么多年来对自己言听计从,两人本就没红过脸,可在如何对待嘉懋这事上,竟然有了分歧。 他是故意当不知道还是真没有注意到?容大瞥了容大爷一眼:“容中凌,你是在装傻不成?你儿子去华是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 “只不过是跟着宝柱去华看他表妹,小孩子之间这般和睦,也是难得。”容大爷朝容大笑了笑:“你又何必想太多?不过是才几岁的孩子,如何就有别样的心思?再说了,你愈是想着他,只怕嘉懋心中愈是不平,更是会与你顶撞起来呢!” 容大爷对于自己的儿子,是一千个意。 容家虽然是江陵的世家大族,可嘉懋却没有一点纨绔子弟的模样儿,这两年他尤其有些进益,每里不是在学堂里刻苦攻读,就是去金玉坊学着打理,现儿还能画些首饰样子出来,最最要紧的是件件新巧,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 有这样的儿子,容大爷只觉得心意足,完全不能理解容大为何还要这般挑剔:“嘉懋已经做得够好,你又何必还这般不高兴?”容大爷伸手将冬华抱了过来,亲了亲她白玉般的脸蛋:“冬华你说说,哥哥好不好?” 冬华抬起小脑袋,头上两个小抓髻几乎要挂不住那朵珠花:“哥哥最好啦!冬华最喜哥哥了!”她努力的伸出自己的两只小胖手儿,拉住容大的手笼边子上的扯了扯:“母亲不要怪哥哥了!” “哼,你就会用冬华来逗我开心!”容大见着冬华那黑弹珠儿一般的眼睛,心中便有些发软,笑着将茶盏放下:“只是这事情关系着嘉懋以后的前程,我可不能不防备着些。” 容大爷没有说话,抱起冬华就往外边走:“我带冬华出去走走,顺便看看嘉懋娶哪里了。” 容大点点头:“你去罢,难得有几清闲,到了初六,金玉坊又得要开门了呢。” 随云苑的前坪里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积雪,墙角处放着一个大花瓶,里边着几支红的梅花。院子里头摆了两张大方桌子,雪白的宣纸铺得端端正正,华夏华与秋华正提笔在在照着那花瓶里的梅花绘画。 季书娘手中拿了个绣绷,坐在一旁低头绣着花,抬头见着宝蓝的锦袍一闪,笑着招呼了一句:“嘉懋过来了。” 嘉懋喊了一声“三婶娘”,便背着手走到桌子旁边,看了看三个妹妹的画,指着秋华的那张宣纸道:“还是秋华妹妹画得最好,真是活灵活现。”偏头看了看华的那画,嘉懋哈哈的笑了起来:“我怎么就看不出是梅花,瞧着是老树桩子上点了几点红。” “哥哥!”华气得丢下笔,跺了跺脚:“你就会说我坏话!” 季书娘赶紧站了起来:“华的画得也不错,只是这枝干画得了些,画梅花,最要紧的是风骨要到,老梅枯枝那意境才是上佳。” 嘉懋朝华眨眨眼:“说句玩笑话儿你也当真!”他低头看了看季书娘手中那块布料,有几分惊喜:“三婶娘,你是在做我上回托付你的那斗篷吗?” “可不是。”秋华把最后一个梅花花苞点上,笑着道:“我母亲听你说要得急,这几都在赶着做呢,今是绣斗篷底下的那水波纹路,绣完就好了。” 华走了过来,一把将嘉懋扯到了院子旁边,低声道:“哥哥,你是要送了去华?” 嘉懋瞪眼望着她:“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华有几分得意,一双手叉在间:“母亲肯定在防着你哪,要不要我送你出府去?” 69|第60章 ·π 鎏金的铜兽壶里吐出丝丝缕缕的白烟雾,带着点鹅梨香的清甜,深深的一口,只觉得嘴里也有了一种说不出的甘美。屋子里头的炭火铜盆烧得正旺,哔哔啵啵的响声,将一片宁静打破,只不过也就响了那一下就再也没了声息。 华掀开门帘往里边瞧了瞧,容大正拿了一瓣烤热了的金橘在喂冬华吃,冬华胖乎乎的小手攀住容大的胳膊,将脑袋凑到她的手边,个不停。容大笑着点了点她的小鼻子:“贪吃鬼,差点将我的手指咬断吶。” “母亲。”华高高兴兴的往里边走,母亲这时正高兴,自己赶紧提要求:“母亲,我想到街上去逛逛。” “今儿才初三,有什么好逛的?咱们园子里还不够你逛?”容大笑着看了一眼华:“不是去随云苑跟你三婶娘学着画画去了?怎么这般早就回来了?” 华拿出一张折好的宣纸打开来:“母亲你瞧瞧,可比原先画得好了?” 容大瞅了瞅:“不错不错,今儿这画还能分得出梅花枝干与那花苞来了,不比昨的,黑里透红的一大团。” “母亲,你就会取笑我。”华扭了扭身子,一只手拉住了冬华的小胖手不住的摇晃:“我想到外头去买些烟花过来,今晚放烟花。” “让下人到外边去买便是了。”容大说得十分坚决:“这么天寒地冻得,出去作甚?仔细冻坏了身子!今儿还是初三,也不知道那卖烟花的杂货铺子开门了没有,若是倒外边白走了一趟,少不得更是不高兴。” 华张了张嘴,无话可说,只能讪讪的转身走了出去。 “这一个二个的,怎么都是想往外边跑?难道这家里还容不下他们了?”容大将冬华到娘手中,疑惑的站了起来,望了望那不住晃动的门帘,心中是疑惑,往年也不见华喜放烟花,今年这是怎么了?大年初三喊着要出去买烟花! “怎么样?母亲准许了没有?”嘉懋从朱红的廊柱后转了出来,脸上全是一片焦急的神:“你最得母亲喜,你一开口,她肯定准许了,是不是?” 华有些丧气:“没有,母亲就是不准出去。”她瞅了嘉懋一眼,见他一脸惆怅:“你那阵子又不藏到二婶娘的马车里边,不管怎么样,先跟着去华再说。” 嘉懋叹着气道:“我那阵子还想等着三婶娘做好斗篷,没想到母亲竟然将园子们给封了,现儿要出去可为难了。” “哥哥,你可以钻狗出去。”华嘻嘻一笑:“想出去还是有主意的。” “你可真想得出来。”嘉懋怫然不悦,甩了甩衣袖:“得得得,我再去想想法子。” 看起来母亲是下了决心不要自己出门了,嘉懋有些烦恼,不知道为何,母亲对相宜有一种天生的不喜,他实在想不通母亲为何有偏见,相宜到底哪里不好? 前世,母亲嫌她小家子气,没法子做大家主母,在姑祖母下了懿旨给他赐了婚事以后,母亲就喜气洋洋的给他张罗起来,恨不能他马上就将薛莲清娶过来一般。嘉懋知道她心里怎么想,还不是不想夜长梦多,想快些让相宜那边断了念想。 那时候容家已经搬去京城,而远在广陵的相宜如何得知了自己得了赐婚的事情,多半还是母亲派人传了话过去,相宜那继母先还存着两分小心,后来得了这个信更是肆无忌惮,硬是将她许给了一个老秀才。 差错,他与相宜究竟是错过了。 当然,也要怪他前世太懦弱了些,前世的他总是想着不让父母失望,该要做个孝顺的好儿子好孙子。若是他抗旨不娶薛莲清,不知道长宁侯府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那些子里头,每一闭眼便是那张黄绫懿旨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 他最终辜负了她,奉旨成亲。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