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站了起来,拉了拉衣裳,屋子外边刮起了北风,从敞开的房门钻了进来,狂野的扑到了她的面前,北狄十二月的气候十分寒冷,比大周冷了不啻十倍,即便她穿了不少衣裳,可也依旧觉得寒意难敌。 她从屋子里走了出去,院子里已经站了穿着粉蓝衣裳的少女,见她走出来,众人皆是一片羡的神。 连翘大步从人群里穿过,想要寻找相宜,可到处都没有找到她,心中有几分着急,她马上就要与这个世间告别了,怎么能不先与姑娘诉说心底里的一番话? “集合集合,准备出发去神庙大殿了!”一个穿着黑长袍的人,手里拿着一银光闪闪的子从院子门口走了进来,那是这几负责领他们去神庙大殿的巫师,大家见他过来,都很自觉的站成了几列队伍。 连翘站在那里没动,焦急的往相宜住的屋子那边看了过去,可却没有见着她想要见到的人。 “哎哎哎,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呢?”巫师举起那子朝连翘点了点:“你还是供奉圣水的哪,快些到前边来!” 众人都朝连翘看了过去,脸上出不屑的神:“这汉女是吓呆了吧?还没见到我汗王的威仪,就成了这副模样。” 汗王,这两个字提醒了她,连翘不再犹豫,大步走到了队伍的最前边——她还有要紧的是钱去做,此时也只能在心里与姑娘说声再会了。 一个粉蓝的身影出现在院子另一扇门,她跌跌撞撞的往队伍这边跑了过来:“连翘,连翘!” 连翘听到了相宜的呼喊,她转过脸去,就见着相宜的身影。 “快些走,不能误了吉时!”银光闪闪的子伸到了她面前,赶着她往前边走了去。连翘只能朝相宜的方向笑了笑,举起手来朝相宜挥了挥,心中默默的念了一声:“姑娘,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 “连翘!”相宜撕心裂肺的喊出了一句,抬腿就往前边飞奔了过去,却被那群北狄姑娘拦住了去路:“半夏,那是供奉圣水的侍女,你还没这个福气,咱们还得过一阵子才能出去的,你千万别轻举妄动,今会有重兵把守,哪里是咱们早几这般轻松?你们姐妹俩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也只有这样的事情。” “不,不,不!”相宜挣扎着想要摆她们,可却依旧被抱得紧紧,半分也动弹不了,她望着连翘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门边,心疼的觉无以复加。 她的掌心里握着一个小小的纸包,那里边是救命的药粉。 方才她准备来找连翘的时候,一个婆子出现了,拦住了她:“大巫师要见你。” 跟着她走到另外一个院子,却不见那婆子口中的大巫师,相宜正在奇怪,那婆子拉住她的手,给她一个小小的纸包:“这是救命的药,刚刚才传进来的。” “救命的药?”相宜眼睛一亮,紧紧的抓住了纸包,不消说,肯定是方嫂的解药传了进来,她朝那婆子行了一礼:“多谢妈妈。” “别跟我来这一套虚礼,赶紧去给你那伙伴,我得赶紧走,免得被人发现。”婆子将面纱拉起遮住眼睛,飞快的翻过围墙,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相宜心中喜,昨晚她纠结了大半个晚上,就是为了在圣水里下毒的事情。 她希望北狄汗王喝了这圣水就会一命呜呼,可又不希望连翘也因此命丧黄泉,可连翘若是不动手,她们混到这里边来就失去了原有的价值。从连翘的目光里,相宜能看出,她是准备不顾一切去做这件事情,可她又怎么忍心看着连翘因此失去宝贵的生命? 不,她不能没有连翘,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连翘死去,这样她会内疚一辈子。 可连翘该是打定了主意的,相宜知道得很清楚,连翘对于尕拉尔那份深情,深到了她想为尕拉尔牺牲一切。 一整个晚上没有合眼,在上辗转反侧,直到凌晨才糊糊的打了个盹,醒来的时候伙伴们都已经起离开房间,她急急忙忙收拾打扮好,本想着去找连翘再好好商量下这件事情,可没想到喜从天降,竟然传来了方嫂的解药。 看起来这希思神庙里也有不少自己人,否则也不会知道这希思神庙祭祀的程序,方嫂她们也是想到了肯定会有人先试用圣水这一点,才会将解药传进来的。相宜心中高兴,拿了解药飞奔着过来想要送给连翘,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她眼睁睁的看着连翘迈过了门槛,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身影消失,那扇门,似乎就是地府的通途,只要迈了过去,那边是两隔。 “连翘……”相宜悲伤的哭了起来,眼泪纷纷落下,将她的衣裳透。 “你哭什么,该为你姐姐到高兴。”姑娘们七嘴八舌的劝着她:“不要紧,咱们过一会儿也要出去,指不定还有人看上你呢。” 相宜听了这话,忽然间想到了一件事情,对,自己也要出去,自己要抢在连翘前边将圣水送到汗王面前,只有这样,才能保全连翘的命。她捏了捏掌心里的纸包,忽然间便充了信心,仿佛看到了无限希望。 “你们,快些列队,准备要去神庙大殿了。” 旁边嘁嘁喳喳的声音立刻消失,到处都是一片宁静,相宜整了整衣裳,站到了她原来的位置上,隔着衣裳摸了摸口挂着的那个小像,心中暗暗念了一句:嘉懋,我会好好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大寒节风起云涌 长长的号角对着灰暗的天空举起,号角上垂下红的绸缎,着风猎猎招展,一声沉闷的锣声响起,伴随着沉重的鼓点,呜呜的号角响彻天际。 高台上站着一群人,众星捧月般将一个男子拥簇到了中央。 他就是北狄汗王努奔跘。 约莫三十岁的模样,身材高大,额头上光溜溜的,勒着一个黄金制成的圈子,上边还镶嵌着各宝石。他的头发不多,稀稀疏疏的垂在肩膀上,卷起,就如大海里的波浪,他的耳朵上挂着两个硕大的耳环,银光闪闪,不住的在晃动。 努奔跘也曾是北狄的勇士,只是当了六年汗王,酒已经将他的身子淘空了不少,虽然说现在他看上去还很强壮,可是早就不及当年的底子。 环顾周围,他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容,莫尔郄竟然来了。 北狄五部,已经被他收拢了四部,就莫尔郄这人负隅顽抗,依仗着大月氏与大食国,就敢于他作对。不得已他放下身段,用怀柔的政策对待莫尔郄那一部,这么多年来,他每年都小心翼翼的送金送银,许他们部落来水草丰美的地方放牧,还亲笔写信给莫尔郄,诉说侄子对叔叔的想念之情。 功夫足足做了六年,实在不容易,不过总算也是有了成效,莫尔郄竟然答应了他来参加大寒节的开斋礼——努奔跘笑着摸了摸下颌的胡须,自己伏低做小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今,莫尔郄叔叔,你来了可就别想回去了! 手下来报,莫尔郄是带了一支军队来盛京的,虽然不多,也就三四百人,但可以看出,个个都是兵强将,看起来莫尔郄还是对他有戒心的。努奔跘布置了几,谋臣们都觉得这开斋礼是最好下手的机会。 开斋礼各部军队都只能在大坪外围,不能进入希思神庙所辖区域,这样就能将莫尔郄那三四百人拦住,不与他接触。等着巫师为北狄祈福完毕,自己喝下圣水以后,便是动手的好时机,努奔跘望着洁白的神庙,脸带笑容:“希思女神保佑我北狄风调雨顺,也保佑我能一举将莫尔郄干掉。” 以酒杯为号,他只要将酒杯投掷于地,埋伏在高台下边的武士就会动手,他就不相信莫尔郄能以一敌百。努奔跘踩了踩脚下的木板,一阵瑟瑟的声音响起,这让他觉得十分快活,笑容脸的望向那群缓缓朝高台上走来的王公贵族。 莫尔郄走在最前边,他穿得很随意,并未着盔甲,穿了一件长袍,袍子上绣了一只白鸟,那是他们部落的图腾,他的头上包着一块蓝的包头,中间有一块硕大的红宝石,虽然此时并无光,可那红宝石还在闪闪的发亮。 “莫尔郄叔叔!”努奔跘热情的张开了双手朝前边走了去:“我听说西边的凤凰不肯东来,是因为没有梧桐可以啄食,今我特地准备了一盘梧桐子,莫尔郄叔叔这才赏了脸。” 莫尔郄右手按着口弯了弯:“汗王说得太客气了。” 努奔跘一愣,“汗王”从莫尔郄嘴里说出来,可真是一件稀罕事情,这说明他终于认同了自己?努奔跘哈哈一笑,伸手指着座位左边:“莫尔郄叔叔,快些请坐。” 王公贵族们纷纷落座,努奔跘也回到了中央的宝座上,就听着第二道号角响起,大巫师要出来为北狄祈福了。 一个穿着黑长袍的人从希思神庙里跳着出来,头上戴着一顶由各羽编织成的帽子,冷风一吹,那些羽不住飘扬起来,让那涂油彩的脸孔显得格外滑稽——那张脸孔既像鹰隼,又像孔雀,时而狰狞,时而柔和。 他拿着一点燃的烛火,站在神庙的花岗石走廊上开始高声诵经,每念完一段,便开始手舞足蹈的跳动起来,随着他的舞动,旁边的铃铛锣鼓也响了个不停,十分热闹。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