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不急!你先喝口茶,润润嗓。” 夏初七转头看她一眼,弯回应了一个笑容。 “不妨事,皇后娘娘的身子更为紧要。” “咳咳!”又是重重咳嗽,等孙嬷嬷拿了痰盂来吐过,又漱了口,张皇后才含笑摇了摇头,“本的身子本知道,都这岁数了,不比你们年轻人底子好,到如今啊,挨一天,是一天,等哪天挨不住了,就去见阎王爷喽。” 与后的女人说话,夏初七处处都多留着一个心眼儿。 “娘娘你说哪里话?您母仪天下,积善成德,自当洪福齐天,是大晏朝最有福分的人了。要我说啊,就算是阎王老爷,看到您啊也得吓得退避三舍,哪里敢收留您?” 不得不说,夏初七会拍马。 只要她乐意,也可以把人拍得很舒坦。 张皇后一声这话,喉咙扯风箱般呼噜两声,着气儿笑了。 “这姑娘,真会说话,不仅模样长得俊,还自有一股子旁人没有的英气,怪不得老十九当宝似的稀罕着,哪家的姑娘都不要了,还与陛下说什么,得一贤足矣,咳咳,本啊,算是明白了……” 她边笑边咳着,又喊了孙嬷嬷过来,让她问夏初七要什么赏赐。夏初七这会子心都提在了喉咙口,不出差子就不错了,哪里还敢要赏?可那张皇后却愣是要赏,怎么都推托不过。 来的路上,她就想好了。 说多错多,少说话,说好话,总是不会错的。 “那就……多谢皇后娘娘了。” 张皇后轻咳着笑了,侧脸看向孙嬷嬷。 “去拿我那只凤尾钗来,赏与楚七。” 孙嬷嬷有些吃惊,“娘娘,那可是您的陪奁……” 孙皇后虚弱的咳嗽两声,“去!人都要死了,留着物什做甚?” “是,娘娘。”那孙嬷嬷原就是张皇后娘家的丫头,跟了她几十年了,自然晓得察言观,一看主子脸不好,都不需要再使什么眼神儿,就退下去拿东西去了。 夏初七又起身道了谢,也没有表现出“受宠若惊”的狂喜情绪来,只是继续趴在案几上翻看医案。先前的太医们对张皇后的病例记载,都很简洁。可翻来翻去,大多也就差不多,一致认为是肺上的问题。 “复伤风,郁久成痈!” 郁?她贵为皇后,何来的“郁”? 夏初七心里叹了一下,继续翻,“热郁肺,蒸成痰,阻肺络,血滞为瘀,而致痰热与淤血互结,蕴酿成痈,血败腐化脓,肺损络伤,脓疡溃破外……” 一条一条看下去,从医案记载来看,太医们都一致认为是张皇后患的是“肺痈”。夏初七默了一下,看完医案又看开药方子,基本也都是对症,可为什么吃了这么久的药,都没有见效呢,除非药不对症。 合拢医案,那孙嬷嬷还没有回来,她转身过去施礼。 “娘娘,且容楚七为您请脉!” 张皇后笑了笑,由着她挪动了身子平静下,还没有等夏初七把脉大过去,拿了一个妆盒的孙嬷嬷就回来了,看那情形,大惊失地抢走过来,就要去拿绢巾给张皇后搭手腕,却被张皇后咳着阻止了。 “不必了,哪来那么多讲究?” “是,娘娘。”孙嬤嬷垂下头,退来了。 夏初七观察着张皇后的面,手指探向她的腕脉,静静地抿着,一边儿思考病症,一边儿想这张皇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慢慢的,她面有了变化…… 张皇后看出点儿什么来,咳嗽着,看着她。 “有话但说无妨。” 夏初七心里沉了一下。据她诊断,她怀疑这张皇后患的是“肺癌”。可时下还没有“癌”这种说法,而“癌”这种东西,以时下的技术也无法进一步切片确诊,她也只是通过症状和脉息推断出来的。而且像张皇后这种情况,患了“癌”,已经很难治愈了。 经了太子那事,她多留了个心眼。 治得好,治不好,她都不能把这事儿瘫在自己身上,说不准儿还要给赵樽惹麻烦。与其让别人来算计她,何不先把道儿给堵死,谁他妈算计她谁完蛋。 夏初七向来是个胆大的,默了一默,收回手来。 “回娘娘话,您这病不像是肺痈……” 她拖长了声音,眼神儿闪烁,言又止,张皇后抿了抿干涩的嘴,面微微一变。 “那是何症?你且明言。” 夏初七暗暗咬了下牙齿,低下头来,重重跪在前。 “娘娘,楚七不敢说。” 张皇后又是咳嗽一下,才挥手屏退了孙嬷嬷,独留下她一个人。 “说!本恕你无罪。” 缓缓抬起头来,夏初七看着她,一字一顿,清晰的开口。 “娘娘,您应当是中毒了……” ☆、第108章 强吻与耳光! “毒”字一出,殿内静了下来。 张皇后没有说话,夏初七看着她也不说话。 两个人对视良久,张皇后的目光与她几次三番在空中对接、审视、琢磨、怀疑……慢慢的,一点一点变得复杂。直到她神终是缓了过来,轻轻抬手。 “坐过来说话。” 一口“悬气”,总算落了下去。 可夏初七却没有坐过去。 “娘娘,楚七斗胆明言,还请娘娘恕罪。” 张皇后像是突然觉得身子有些冷,扯了被子过来,慢条斯理地盖在上,那动作看上去不慌不忙,可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没有逃过夏初七的眼睛。 在说“中毒”之前,她就已经想好了,后这种地方,吃人都不吐骨头,即便没有人加害,做皇后的女人都能生出“被害妄想症”来,更何况如此错综复杂的朝堂局势?她相信张皇后宁愿相信是“中毒”,也不见得能接受一个她从来都没有听过的“癌”。 “多久了?中的是何毒?” 张皇后平静下来,语气又是和煦的淡然。 静静望她一眼,夏初七敬佩了。 一个看淡生死的女人,不简单。 “娘娘,楚七还不敢确定,容我再仔细一查。” 她说是“毒”,也得有确切的解释。要不然如何能让这个明的皇后娘娘信服?夏初七抚了抚头上头髻,面镇定地起身,从张皇后使用的枕头、被褥、脚踏到茶盏、妆台、花几、茶几、柜橱、杌凳、墨台、博古架、香炉,一直看到墙角长方形案几上的一个雕了“寿”字的凤纹烛台,才浅浅眯了下眼。 她一步步走近烛台,伸出手去触摸。 那烛台很是美,上下一大一小两个玉盘,外面浮雕着美的“寿”字,底座用莲瓣纹衬托,烛台身上工雕制凤纹,看得出来是为了皇后娘娘特制。 “娘娘,有毒的就是它。” 张皇后面微微一变。 “烛台?烛台有毒?” 看她一脸错愕,明显不敢相信的样子,夏初七微微一笑,“娘娘,您知道这个烛台是用什么做成的吗?” 张皇后想了想,“说是一种叫‘通天石’的东西,非人间凡地可产。难道说,不对吗?” 夏初七抿了下,“通天石?哦,回娘娘话,这个东西在我们那里又叫着陨石。它本身是无毒的,也不至于会害人命。但是这种石头里面深藏着辐物质,我们又把它叫着放元素。这种放元素短时间接触对人体没有危害,可是,如果长时期接触,加之又是做成烛台,在您每燃放烛火时,烛台遇热,会加速放元素对人体的侵害,积月累,放元素会导致您的身子产生细胞变异,这种毒,与旁的毒不一样,更不容易被人察觉,也,更难治疗……” 她的说词儿,都很另类。 张皇后从惊诧不解到愕然,迟疑了好久才吐出一口气。 “原来如此。” 夏初七观察着她的面,故意踌躇着言又止。 “娘娘,这烛台是哪里来的?” 张皇后瞄她一眼,收回手放在膝上,轻轻了,淡淡道,“魏国公进献给本的,说是难得一见的通天神石,差了匠人专门为本打造的。这石头稀罕啊,本瞧着也喜,也就一直用着了。” 夏初七心里暗,果然没有猜错。 这个烛台使用的陨石,她曾经在东见到过,就是夏问秋的那个鹦鹉架。那时候,为了那只红嘴绿鹦哥,她特地观察过。这种陨石并不多见,夏问秋喜那只鹦鹉,鹦鹉架自然也会心备置,她先前只是猜测会与夏廷德有关,也就那么一说,居然就真准了。 当然,陨石含有放元素不假,究竟是什么元素,究竟是不是张皇后致癌的真正原因,那就不是她要考虑的问题了。她相信,依那夏老鬼的水平,恐怕还不晓得这些,只不过,遇上她夏初七算他倒霉了。说白了,她诚心要栽赃诬赖,不管今儿遇上的是陨石烛台,还是一把梳子,她也能给他编出一朵花儿来。 “娘娘,这个陨石,其实还有一个说法,老百姓也叫它彗星,扫帚星,也就是一种灾星,这个您应该听过吧?” 张皇后面苍白,喉咙“呼呼”作响,可情绪比夏初七预想中的平静了多少,既没有当场发怒,也没有生气的大喊“拿人”,只是目光锐利的看着她,声音沙哑。 “这个夏廷德,好大的胆子……” 夏初七担忧的看着她,心里得不能再。 不要说“放元素”,单单“灾星”就足够夏廷德喝一壶了。只不知他那被揍得开了花的股,如今好点儿了没有?还挨不挨得住? 做了恶人,她得继续做“好人”。 低着头,慢慢地走到边儿,她故作紧张地说:“娘娘,这件事,也,也许魏国公他也是不知情的。毕竟无利不起早,魏国公与娘娘您也没有什么厉害冲突,不至于那么干……” 她损啊,真损! 明面上说的是没有厉害冲突。 可张皇后却生生听出了弦外之音来。 老皇帝重视赵绵泽,栽培赵绵泽,要立他为储继承大统,张皇后如何会不知道?赵绵泽重视夏问秋,重视得整个后院就她一个女人,张皇后又如何会不知道?她想:夏廷德那老贼算得真,等赵绵泽坐稳了帝位,他要让谁做皇后,那还不是他说了算?一山不容二虎,后能容得下两个女人吗?为了他的女儿,居然早早就算计上她了? 扯着疼痛的口,张皇后面越来越白。 “孩子……” 她喊了一声,夏初七过去握紧了她的手。 “娘娘,你别急啊,这毒急不得……” 张皇后摇了摇头,把她的手紧了一紧。 “孩子,本这毒,还能解吗?” 夏初七皱了一下眉,“娘娘,楚七是医者,必须对您实话实说。若是早一些发现,估计还会有治愈的希望。只如今您这‘毒’已扩散入肺,在肺上形成了肿瘤。如今娘娘您已然开始咯血,应是肿瘤破溃,浸入了支气管与肺血管……”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