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外面撞进一个人来,也不管里面情况,便嚷道:“大消息,怨灵坟场遭了魔染,正是一团哪!咦,小衍也在。” 张衍冲来人咧嘴一笑:“师伯。” 来的正是离尘宗在此名义上的主事,印道人。这一位出身道德部,修炼赤子心诀,最是没大没小,不过宗门内的小辈都很乐意与他亲近的。 单初站起身来,听得“魔染”二字,也没太在意,北荒本来就够的了,再多个魔染也没什么,倒是剑园那边,有些事情一定要清楚。 两边都要说话,正好撞在一起,印又是个嘴快的,两边当下纠不清。了半天,二人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单初苦笑道:“印师兄,你是个什么意思?” “自然要去看热闹,还要带着孩儿们一起去……” 单初立刻反对:“既然遭了魔染,说不定就是魔门哪个宗派做的好事,咱们全无准备,岂能轻动?” “无妨无妨,这次真的就是去看热闹,顺便让他们长长见识。” 印笑嘻嘻的,全不以为意:“亲眼看到八景辛天君亲自出手,对那些孩子来说,可是不小的福份!” 八景,辛天君! 单初立刻哑然,那可是与方祖师同一个级数的大劫法宗师,在修行界的地位上,甚至犹有过之。 “怎么惊动了这一位?前段时,他老人家不是还去了山门,祭奠朱老先生?” “人家去哪儿,还用向咱们报备?另外这次魔染也十分严重,似是哪个魔崽子动手,将天魔种子洒在地脉之中,随地气布,蔓延开来,影响范围极大,据说已经有上万鬼物受了影响,真不知有多少域外天魔会借此化生成,棘手得很!” 单初闻言也皱起眉头,北荒这鬼地方,向来是人心纷杂,道德败坏,可说是天魔物最喜的环境,只不过域外域内自有屏障,且就是魔门各宗,对域外天魔也很是忌惮,这些年来才没有失控。 可若是按印的描述,如今这样子,已经可以称之为魔劫了。 “如此境况下,辛天君势必要出手的……不,据说他已经出手了,赶跑了一个魔宗高手,就是当年疯疯癫癫的柳观老儿。不过就算他击破大部,还有些边角碎料什么的,需要料理,咱们和洗玉盟就跟了去,既无危险,也能结个善缘嘛。” 印只是心思跳,却不是傻子,一番道理讲得极好。 “清虚道德宗等也参加?如此甚好。” 单初也是当机立断:“确实要去。只是不能全去,毕竟这里也要留些人照看……张衍?” 张衍心领神会,主动开口:“我留下。” 既然是他找出的问题,自然也要由他解决。 “我也留下。”单初又点了两个人,其他的都由印带去,末了又道:“不知此事谢师兄会不会参与,若是见了他,师兄你可要好好劝劝,早回宗门的好。” 印嘿嘿两声,揪了揪胡子,没有应承。 ※※※ 玄符锢灵神通域中,有一个人影慢慢走动,偶尔碰到障碍,就自行闪开,但方向全无定数,东走西逛,漫无目的。 在傀儡脑内,余慈受得比较真切。 那位东华女修,是用张老的残魂,整合灵犀散人仍未散尽的血元气,还有那些神魂碎片之类,形成一个驱动核心,调动气机,使傀儡行走如常人,但也仅此而已。 里面张老和灵犀散人的神魂碎片混在一起,全无规则可言,表现在外就是灵智极低,显然女修也不想在这上面费心思。 余慈同样不想,他再不犹豫,彻底切断了与神意星芒的联系,其实就是不切断又如何?即使神意星芒现在还能维持,但没有完整的神魂供给养份,早晚也要消散的。 他的心念回到本体这边,此时心象分身已经携着云楼树“顺而下”,马上就要抵达黄泉秘府边沿,余慈已经做好了准备。 走也! 第178章 宝幢佛光 魔演妄境 仅十息时间,余慈就发现,他想得太简单了。 黄泉秘府是天圆地方的典型结构,承载众人的大地呈方,五岳真形图为天呈圆,天地间气机相接,互相作用,而最紧密的连接,就是在“天地”的边缘,其气机完全浑同,密实如一,形成了一个完全密封的区域。 作为区域内的“河”,九地元磁神光虽是曲折贯穿大半个黄泉秘府,但其总体的态势,仍是循环动,即使一直延伸到区域边缘,最终还是切过并回环。若想出去,势必要真正打破五岳真形图的屏障。 余慈原本是有八九成把握的,在他的计划中,他手握玄灵引,应该能够沟通内外元磁神光,就像临时打通一个水渠,顺而出就可以,中间只需挡下一次冲击,好似穿过一条“瀑布”,正常情况下应该就是这样…… “娘的,给甩到哪儿来了?” 余慈从云楼树空间里出来,游目四顾。“天地”边缘的气机出奇地混,尤其是五岳真形图,简直就是已陷入狂暴状态,而且,他计划也有失误,不该让心象分身拎着云楼树直接出去的。 心象分身虽然可以穿越无碍,但云楼树的结构却不足以抵挡那冲力,险些就散了架,他大惊之下不敢强撑,顺势卸力,转眼就被甩飞。 五岳真形图这是发什么疯啊……生了元灵,就不可理喻了? 下一次用身穿过去,用天河祈禳咒和太虚青莲袍双重护体,把握才会更大,有六成? 他心中计划,入目则群山攒簇,一峰高过一峰,整个天地都似笼罩在山峰的影中,山壁千仞,陡峭如立,偏偏脚下沉重,连抬脚都困难,更没别驭器飞行之类。 “是中岳方位。” 余慈这三个来月,大部分时间都在北岳方位度过,但中岳也来过几趟,没有久留,要知这鬼地方不但时刻被九地元磁神光加持,入内自重便狂增十倍甚至百倍,以致寸步难行,且还可以轮显化五岳真形图中二十五路法,甚至能够三五路合进击,真使发了开来,自步虚强者以下,都只有被碾碎的份儿,可说是五岳方位中,最险的一处,就算有玄灵引,余慈也不想冒险。 他准备驾九地元磁神光离开,山峰另一边,忽有金光冲天。 讶然回眸,只见金光当空舒张,显化出一个圆筒状的宝幢,下坠飘带,翻转回旋,笼罩了足有半亩方圆,外围咒文环绕,字字如斗,上下飞舞,合成一篇经文,其中又有一尊法相,作怒目之相,颂咒不停:“南谟室利健那也……” 余慈完全听不懂咒文之义,却能辨出,那宝幢之外,佛光如海,神通殊胜,而吃那佛光一照,外围便显出无数似有若无的影子,啾啾尖啸,轮番扑击,虽很快被佛光所化,但竟似无穷尽一般,从来不见减少,只有更多。不一刻,便在宝幢佛光之外,形成一圈薄薄的黑边。 “域外天魔……这么多!” 这里天魔密度之高,简直无法想象,余慈这辈子见过的域外天魔,加起来也远不如这一刻所见的千分之一。虽然大部分都是“无生念”级数的,比较低端,但天魔就是天魔,只要有滋养之物,想突破还不容易? 那宝幢之下,想必有它们急噬之物。 余慈所在的位置,只需绕过一块半凸的崖壁,便可居高临下,对那边一览无余,他也是这么做的,不一刻,他便看得清楚。 “是他呀……” 余慈摸着下巴,摇了摇头,这一位,他其实只远远见过一面,但打道可不止一回。就是那个使唤乌鸦的家伙,叫……叫马槐是吧。 此人乃是十方大尊手下,和妙相同驻于黑月湖,虽是如此,他和妙相的前夫家却有化不开的死仇,因此对妙相颇有一些“想法”,还曾经威胁过余慈来着。正是有那么一出,余慈便趁着诸方会合的时机,认清了这人的脸,以为戒备。 但现在看来,似乎是不必了。 此时,马槐已经是强弩之末。他肤漆黑,身材瘦削,不类常人血统,此时却有多处皮空缺,像是被高热直接蒸发,失血过多,以至于黑皮都泛了白,此时只能在宝幢佛光下咬牙苦忍。 那佛光宝幢,如今想来,就是妙相所说,祭炼十三重天的天王伞了,果然十分了得,对抵御天魔,更是极有功效。 但其能挡得住天魔,却挡不住法,他所处的山体外围,虚空中时有光波变,那是五岳真形图应生人气息,做出的反应。那初生的法宝元灵想必是脑子不清楚了,对蜂拥的天魔视而不见,只盯住马槐,一轮又一轮白光如梭,破空尖啸,誓要将其打成筛子。 余慈认得,这是西岳方位一种法,名字却是记不得了,乃是运化庚金之气,如飞剑般放出杀人,真使开了,千万庚金剑光齐出,谁过去了都要给绞尽泥。如今还算收敛的…… 刚转过念头,那庚金剑光便如突然而降的骤雨,自四面八蜂拥而至,马槐连躲都没地儿躲去,只能凭天王伞的宝幢佛光,硬生生接下。 十三重天的法器果然不凡,他竟是真接下了一轮,但宝幢佛光也已千疮百孔,不可计数的域外天魔与法配合得天衣无,竟是不顾死伤,在庚金剑中狂飙突进,借势一拥而入。 马槐的惨叫声起,宝幢佛光骤然黯淡,便见有无数天魔化烟绕上,转眼将这件难得的法器污损,而作为法器的主人,马槐的境况只有更糟,他勉力击杀了七轮扑上的魔影,却是忽地身子僵硬,两眼发直,气机紊,一下子仆倒在地。 外围天魔反倒不再扑上,只是在外飞绕尖啸,状甚得意。 “真正厉害的在暗处啊。” 余慈移转两,进入还丹上阶之后,眼力也大有提升,隐约能辨识出气机变化的关键:“有个天魔暗藏,借其恐惧之心,一举攻破心防,从内部蚀坏其意志……这就是传说中走火入魔?” 影鬼还未回应,那边马槐猛然间又翻身坐起,手指天空,大叫道:“幽灿,我不怕你!” 叫声方歇,他就跳起来,呼呼打了两掌,虽是重伤,依旧有开山裂石之能,随后他又放声大笑,笑声中径直解去衣物,赤条条地出那不文之物,作了几个动作,嗓音突然变得极是卑琐:“幽灿,你堂堂飞魂城主,自家的婆娘还不是被我来去,扭手扭脚又何妨啊?你看哪,你看哪,哈哈哈哈哈……” 余慈在高处,看得愕然无语,随后就是遍体生寒。 如今的马槐,哪还有步虚强者的风范,言行间丑态百出,令人不忍卒睹,偏偏其周身气机渐有滚沸之势,方圆十里都嗡然震动,在他把那丑行都做了全套之后,又是软软仆倒,身内却有一只恍若烟气的虚影,挣扎着挤出来,没有形貌,甚至还在不停地动,周围已经围了整整一圈的天魔,见此之后却是齐齐呼,终于蜂拥而上。 刹那间,十里方圆群魔魔,无数人影显化,又有殿宇楼阁,又有草木共鸟,又有月风云,虽是大半离,似乎烟云变幻,却还是成就了一个小小世界。那里面,马槐之影像似乎化身千百,无所不至。 在其中,他或是登峰造极、或是拥揽美、或是生杀由我、或是统驭万方,总之一切都是极乐之态,那些天魔化入其中,显化种种美女、奴仆、灵兽乃至于美酒佳肴之属,余慈便在其中见到了依稀似妙相、幽甚至是翟雀儿等的形象,均由他驱使,驯服无比。 但事实又如何? 余慈居高临下,看得清楚,随马槐心意演化的种种魔态,固然此乐无极,然而相应的就是其气暴,整个身体以可以目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而那些天魔,却渐渐地完神足,变幻万千,许多都从“无生念”的级数,直接迈入“集煞”阶段,一时魔气冲霄。 “他是步虚中阶的修为,神已经深有火候,已经可以演出妄境,供天魔补益升阶……蠢货!” 影鬼的评价全不留情,不过余慈倒是惊讶于一个步虚修士,心中竟有这么多魔念,他怎么修炼到这种地步的? “人贵有自知之明!你到他这地步,恐怕还不如他。” 影鬼这回虽是讽刺,内里却十分严肃:“莫看他这样不堪,但也许他只有一个破绽,可一旦生魔念,一化千、千化亿万,正如种子发芽,转眼就能长成参天大树。这些域外天魔就是鼓捣这些的行家里手,莫名是你、是那家伙,便是当年,被天魔污了剑意,以至身死道消的大神通之士,也不是一个两个,原道不正是如此……娘的,快走!” 余慈离得还是太近了,虽然他一直藏身九地元磁神光中,避过法应,但那些天魔升阶之后,也是更为锐,闻得生人气息,都是尖啸扑来。 第179章 照魔心眼 乌蒙蝉蜕 看凶猛的天魔来势,余慈定静心神,祭出照神铜鉴。 以还丹上阶修为祭出,气象自然又有不同,头顶十尺,立显出一轮明月,青光朗朗,纯澈如水。可在那些天魔看来,这“水”却堪比最毒之物,一切魔影,只要扑入这一范围,立时扭曲,投向当空“明月”之中。 有些能耐较大的集煞魔,还想挣扎,面却有星砂打来,细如尘雾,落在魔躯上,却是千疮百孔,正是无生劫星宿破魂神光。这个诸天飞星符法中,少见的毒符箓,其最大的作用,就是灭魂诛魔,可说是专为天魔一脉“量身订做”。 上头照神铜鉴控场,两轮破魂神光打过去,这一波拥上来的魔影就稀稀落落的,再不构成威胁。 不过这仅是一小部分而已,余慈绝不敢大意,将还真紫烟暖玉含进嘴中。玄门自有法门,化唾为华池玉,以之浇灌还真紫烟暖玉,可以发玉中紫气,使之更有驱魔破之效。 这还是当初诸老研究出来的法子,余慈很少用,只因平常的方式,结合天龙真形之气,已经足够应付绝大部分外内魔,只是今这般,由不得余慈不谨慎。 他也是首次在还丹上阶之后运用此法,脑中忽然清明。但觉紫气氤氲,直透泥丸,其中的本命金符受了紫气,运转愈发灵动,这与华池玉“灌溉灵”之效相通,如此灵光焕发,莫名就有某个应。 思绪骤然沉蒙,识神隐退,元神出显,紫府中似乎开启一对眼睛,环照周边。一切有情众生,其神魂波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这本是照魂法眼,是他从罗刹鬼王遗留的气机中,悟出的法门,此时莫名与本命金符气机混化,刺元神,导出先天灵之光,成就“心眼”,境界骤然提升了一个层次。 心眼彻虚空,朗照内外。扑袭过来的天魔,不管它有形无形,在心眼之下,都纤毫毕现。这对扑杀天魔毫无用处,但是对付这等魔劫,向来是弥补自家破绽最是要紧,余慈也没想到,当他心眼照下,便惊见脑外围不知何时沾染了一线影,竟是已被魔意侵入。 咝……或是旁观马槐所生妄境时,受到影响的缘故? 当然这种程度,十有八九攻不破还真紫烟暖玉和天龙真意的屏障,但看着不舒坦不是?心念一动,含在口中的温玉便分出一缕紫气,随心眼而动,心眼照向哪里,紫气便向哪里,转眼周遍九,什么天魔都给抹消。 弥补了自身的破绽,余慈又往外看,这一下又有收获。他能“看到”,天魔层涌,其源头是来自于地下,仿佛地层深处有什么裂口,直通向九天外域一般。 可惜,心眼范围只有五里左右,再深入已不可能,余慈也不准备纠结在此事上。此时,第二波魔影又涌上来,但它们的情况,比上一回还要不堪。因为绞杀了那么多天魔,照神铜鉴似乎有点儿小“兴奋”,青光愈发地明亮,其对天魔的力,也愈发地强大。 一来二去,天魔也知道了恐惧,第三波竟然不敢再上前,暂时形成一片空白区域。 这和之前马槐祭出的天王伞不一样,即使那宝幢佛光威势更盛,但在天魔眼中,其持有人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而如今,余慈内坚外固,无懈可击,而照神铜鉴在噬了千百天魔之后,气机运化愈发强烈,隐然透出那魔门祭器的威煞,这可比什么佛光来得更可怕。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