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没用的……”许勋讷讷道,“这是我们家的遗传病,大家都有差不多的时候,过段子就能好了。” 飞廉看着这扇关上的窗子,又问:“他这样子,怎么吃饭?还有,怎么吃药?” “不用吃的。喝点糖盐水就好了。”许勋连连道,“过几天好了,他会自己爬起来吃饭的。” 飞廉道:“你们这……”这是草菅人命! 但衣影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说:“既然你说这是遗传病,那其他人也得过?” 许勋说:“对呀,每隔几个月都有人犯病。西屋就是给病人住的地方,现在住在里面的有三四个,下个礼拜都差不多能好的。” 衣影笑了笑,对飞廉说:“还真是一种奇怪的病。别人家的家务事,别人最清楚不过了,我们走吧,不打扰他们休息了。” 那之后,许勋带两人去吃饭——去许家自己开的一间小饭馆。他想带煤老板试吃一下农家乐,好好谈谈做生意的事情。 他们进了一个包间,衣影让把窗帘拉上了,于是三人得以安安静静地吃一大桌盛宴。 老实说,飞廉觉得他们家菜做的一般,而且特别的咸,吃一顿饭要就着两大壶的水来喝。 但衣影赞不绝口,说:“我吃过那么多家米其林,人家花了百多年改良的配方,竟然还比不上这里一顿饭,真是民间出高手啊!” 飞廉都震惊了,怀疑地又尝了一口菜,然后才确信:衣影的演技才是真正民间出高手,登峰造极、炉火纯青! 衣影一边夸还一边吃,完事之后剔着牙,对笑容面的许勋说:“不行,必须要赏。我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 正当飞廉驾轻就地准备掏红包的时候,衣影忽然说:“你去厨房打赏厨师,我这边暂时用不着你了。” 他比了个手势,飞廉立刻心领神会,一言不发地出了门,守在门口。 这时的包厢内,只见衣影掏出手机就来了一个银行转账。 片刻后,许勋瞪着自己手机上发来的入账短信,不敢置信地问:“真……真的很好吃吗?” 衣影说:“我这什么舌头,你还不信我?!” 许勋连忙道:“信,当然信!” 衣影又道:“当年我在世界唯一一个六星餐厅吃饭的时候,觉得人家做的松地道,就把厨师叫出来挨个打赏。好家伙,你猜出来了几个人?” 许勋道:“几个?” 衣影说:“负责采的,负责挑的,负责摆盘的……一溜十个人站在我面前,你数一下。” 两秒后,许勋双眼放空:“一、二、三……” 等飞廉再走进来的时候,许勋已经成功被催眠了。 在许勋的眼前,只见衣影身着祭祀长袍,头戴冠冕,长发翩然如瀑,眉心有一点南明离火道印,端坐在太师椅上,神淡然但气质卓然——这就是许勋心目中最权威的形象了。 然而,在飞廉的眼里,衣影就是个正在疯狂往嘴里灌水的男人。 衣影喝完一杯,直吐舌头:“这什么破农家菜也太咸了吧!钱丢水里还能听个响儿,真投资这农家乐那是连声儿都没了!” “咸你还吃。”飞廉好笑地说,“为了演戏也是拼了。”说着,他自动找来了水壶,给衣影的水杯重新倒。 衣影一口气喝了两大杯水才换过劲儿来,对许勋说:“代一下你们的家族遗传病。” 许勋仍自愣愣的,说:“道长,我们没有遗传病,许家……是被鬼魂诅咒了呀。” “噗!”衣影险些水,扭头对飞廉说,“你看,这里又有一个不相信唯物主义的。” 飞廉道:“你就先听他说完吧!” 正在催眠状态下的许勋对飞廉毫无反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道长,说起来也很奇怪,从几年前开始,我们这里就开始陆续有人发病。这种病一开始也就是发个烧,但是到后面人就会吐血,然后起不来身子;送到医院里去看,医生会先说什么什么衰竭,然后在医院里治。治个几天吧,病没看好,医生也说不出所以然来,钱花掉了,人照样会死。后来,我们就干脆不送去医院浪费钱了。” 衣影道:“所以你们就去找‘道长’了?” “我们找了几个老中医,都看不出所以然来,只能用药吊着命。可是命也吊不了几天,家里的老人说这个是中了。”许勋道,“我们又先后找了两个道长,一个和尚,经都念完了,有一个还让我们用盐水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但生病的人还是救不回来。而且……他们还惹怒了鬼,鬼决定要惩罚我们,让家里每隔一段时间都要生这个病死人,而且还专挑男娃子!” 衣影和飞廉对视了一眼,觉后半段终于说到了重点。 衣影饶有兴趣地问:“这个鬼长什么样子?你怎么知道他被惹怒了?” “我知道,一定是那个姓顾的骗子。”许勋说,“他自己病死了,还迁怒我们,诅咒我们生那种病。我看见过他!我们都看见过!刚开始有人生病的时候,家里轮守夜,都看见过姓顾的,已经变成了个不人不鬼的怪东西,在地上爬着走。” 衣影追问道:“有没有照片?” 许勋说:“我们不敢拍照,怕看照片的时候,被鬼抓到。” 衣影便又说:“你们生病,未必和这个姓顾的鬼有关吧,为什么这样肯定是他在作祟?” “因为他生前就是个骗子。”许勋说,“骗我们说有一种怪病,然后就让我们搬出祖宅——我许宅传了这么多年,祖宗香火这么旺盛,怎么可能会有病气过给子孙呢!我们把他赶走,他也不走,就赖在这里;几个小辈的比较年轻,把他打了一顿……后来不知怎么的,他就病死了,把事情都怪到我们头上来了。他变成那个怪东西以后,半夜气最重的时候,就经常爬进来人气。凡是他看过的人,后来就都病了,过不了几天,也就都死了。” 许勋的陈述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后面只是补充了一些细节。 他说完,衣影就打了个响指,让他昏昏沉沉地睡去了。等他醒过来,就会忘记掉这一段记忆。 飞廉试着分析道:“看起来,似乎是那个姓顾的人和许家发生了摩擦,还动了手。之后他有可能是病死了……嗯,不对,可能是发现了某个秘密,然后自身的形态发生了改变,于是到许家来进行复仇?许等人的病,也许是他的秘术造成?” 衣影听完,面无表情地鼓鼓掌。 飞廉一喜:“你也这么觉得?” “不,我是在恭喜你有了一个进步:至少这次有坚持唯物主义世界观。”衣影道。 “……”飞廉道,“那你看出什么了?” 衣影说:“我看出这个人愚昧而且固执,落后而且自大。他说的话你要打个折扣,这样说吧:他们家有人生病了,他们舍不得花钱给医院,就自己找土方子治。有个姓顾的跟他们闹过矛盾,他们蓄意把人给打了,多半打得伤势太重人还直接死了,于是他们一直担心姓顾的死后回来找自己复仇,就又找了一堆道士,画了不少符。” 飞廉问:“可是,姓顾的死而复生,许家人一一患病,又要怎么解释?” 衣影喝了口水,言简意赅道:“多半是投毒。” 闻言,飞廉从瞪大眼睛的好奇宝宝,瞬间变脸,变成铁面无私的冷酷保镖:“今天不准吃晚饭!去验血!” 衣影:“……” 第28章 面具摘下来 下午, 衣影就被飞廉五花大绑送去了医院,验了个血证实并没有摄入有毒物质。 衣影道:“人家投毒明显也没办法一次大规模杀伤, 否则你看看许家这一大家子也不会再陆续生病,早就被灭门了。” 飞廉面无表情:“不行, 以后不准你在许家动一筷子!违者斩立决!” “……”衣影小声吐槽,“为了阻止我中毒身亡,我的保镖选择先下手为强, 把我饿死。” 飞廉道:“别比比, 我全听见了!后勤部准备的营养餐有什么不好的?均衡全面而且好吃, 天天送到你嘴边——” 衣影立刻出了一副嘲笑的面孔:“别自欺欺人了, 人类的生理构造早就决定了:好吃的东西不可能健康, 健康的东西不可能好吃!人类演化了这么多年,把最利于生存的东西进化出了最大快,包括做|,午睡, 还有吃高脂高热量的东西。虚伪的现代人却把这两样当成了羞于启齿的东西——现代人分两种,一种是觉得垃圾食品好吃的,一种是觉得好吃但不承认的。” 啊,这个男人真是在奇特的地方有着非同寻常的才能啊……飞廉出了绝望的眼神。 片刻后,飞廉起了袖子,认真而平静地对衣影说:“看,肌, 都是练出来的。” 衣影:“???” “人类演化了这么多年, 应该也学会了趋利避害的本能。”飞廉说, “这几天,你必须吃营养餐,不然我就揍你。” 衣影:“……”笑容渐渐消失。 两人干脆在医院外面吃了顿饭。 等回到许屯,已经接近傍晚了,许家有一群小男孩在外面玩,看见衣影的车,竟然直接冲上来围住了车,高呼: “不发红包就不让下车!” “对,给红包!不然不让走!” 衣影常分发了一批红包,男孩们一人一个,兴奋的跑走了。 飞廉开始觉得不了:“先生,他们这是威胁,很可能是大人教的。你不该继续发红包的,不然这些孩子会以为这样做是对的。” “红包是红包,但我又没说里面是钱。”衣影微微一笑,“红包是拆开过的,里面装着糖纸。你猜这些家长,会不会以为是小孩把钱拿去买了糖,还回来撒谎?” 飞廉顿时叹为观止,万万没想到先生整起一帮小孩来也不手软。 这真是……太了! 这天半夜,飞廉忽然听见有细细索索的动静声,从衣影的上传来。 他立刻警醒,小声道:“先生?” “嘘……”衣影比他还小声,“走,咱们夜探许宅。去看看许到底得了个什么病去。” 飞廉在黑暗中观察了一阵,瞧见衣影穿戴着医用口罩和橡胶手套,大热天里还裹着头巾,整个人显得鬼鬼祟祟。 飞廉忍不住吐槽道:“先生你这个打扮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吧!本来还能解释是晚上出来逛逛的,你这样的好像我们是来偷东西的一样。” 衣影道:“谁说我是在躲许家人?” 飞廉:“那你……” 衣影神秘兮兮道:“我这是直接上一线战场啊,要是碰到了那个姓顾的怪人,我这身打扮可以足以证明我本不是许家人。那我跟他当然也不属于对立阵营,说不定他还觉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跟我搭讪呢?” 这番话有理有据,飞廉差点就信了。 飞廉道:“其实这件事给我就可以了,先生,你不必亲自冒险。” 衣影道:“不不不,我担心你的智商不够,被姓顾的秀个一脸。而且这件事多有趣啊,姓顾的到底长成了什么样的怪物,我当然要现场观看了。” 飞廉默默起了袖子。 衣影立刻改口道:“其实是我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怕黑!所以我要跟你一起去,宝贝儿你要保护好我啊!” 飞廉:“……” 总之,飞廉无可奈何地接过了衣影提供的第二副口罩和手套。 凭借他当年受过的训练,飞廉算得上是飞檐走壁,还要带着个累赘翻进西边的屋子里。 从格局上看,这里一共有六个房间被改造过,很可能是专门用来放置病人的。最外边有一个较大的厅堂,据许勋说他们每晚都会安排人在这里守夜,要是看到“姓顾的妖怪”,就马上敲响正中间的铜锣,叫醒所有人。 两人便鬼鬼祟祟,从厅堂侧边溜过去,听见正中间鼾声大作,有一个成年男子在睡觉。倒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在硬熬着守夜,手捧着一大壶浓茶,对着手机看电视剧。 飞廉蹑手蹑脚,从门柱后面绕了过去,然后招手让衣影过来。 就在这时,只听见小姑娘看的电视剧里,有个声音说:“吔屎啦,梁非凡!”小姑娘笑得花枝颤,手机的灯光随着摇来晃去,刚好将衣影的身影照了出来,在地上拉出老长的一段黑影。 吓得小姑娘当场脸都绿了,下意识举起手机要去查看时,飞廉瞬间从背后一个飞扑,将她牢牢制住,捂住了嘴。 衣影无辜地耸了耸肩膀,意思是这可不能怪他。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