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谢宇策,谁的年纪比较小?”昆钧好听的声音传来。 “我。”吴骇淡笑着往前走,尽量做到不紧不慢, 不急不躁,神如常, 不见一丝醉意。 在前领路的男子美得不像凡物,银白发丝随风而动,美不胜收。 昆钧又说:“我的年纪大约是谢宇策的几十倍,跟你们这些小年轻相比,我已经是老人家了。” 吴骇不懂他提起年纪是想做什么,于是出于小辈对长辈的尊重,夸赞道:“容颜不老,风采依旧,卓尔不凡,无可比拟。” “如果我没听错,你之前跟叶天谈时,也是这个语气,”昆钧说,“也许是我眼神不好,你好像对天过分热情了点,你以为这样能让容帝烦恼?别白费力气,容帝本无情,我的天赋神通下,他连一丝慌神都没有。” 吴骇一副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样子,道:“你天赋神通有特别之处?” 昆钧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看他,深紫的瞳孔边沿不知何时竟成了灿金,能勾起隐藏得最深的人——贪嗔痴恨怨等,一眼望去,仿佛要溺死在里面。 吴骇脑子里敲响警钟,铃音大作让他在一瞬间清醒了过来,笑盈盈地看向他:“你在做什么呢?你莫非是在……” “奇怪。你竟然也能不受影响。”昆钧见他明明是情中人,却丝毫不受源天秘术所惑,不另眼相看。 “本事不小嘛,”吴骇赞叹道,“要不是我有防身之物,差点就着了你的道。” 昆钧见他一脸轻松,警告道:“其实临走前,主人让我务必要拿下你,不然我可能会遭殃。” 吴骇没在他身上受到杀气。果然,昆钧改口道:“但你能理解天,也能接纳容玄,很好。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我决定违背主人命令,放你一马。” 这话说的好像还要他记恩似的,吴骇笑了:“你一道兽魂,哪来的底气认为你杀得了我!” 昆钧原先很有自信,但吴骇身上有让他的天赋神通失效的防身物,那他的胜算就少了一成,不过,经过千锤百炼的神魂要对付同境界的仙人,有个先天优势,让人防不胜防。他说:“我可以了你的魂魄,抢占你的身。” 吴骇站着不动,勾手指挑衅道:“你可以试试。” “这就沉不住气了?”昆钧说。 事实上,如果吴骇死了,容帝和谢宇策决裂成必然,单单对叶天而言也不是坏事。 昆钧在意的是,从方才的状况看,明显谢宇策对这青年很上心。以目前的形势,对容帝而言,对上界而言,和谢宇策,以及谢宇策背后的谢族全部划清界限,会是好事吗? 容帝已经给出态度,态度就是接纳吴骇。 这些事轮不到他过问,他说这些只是想给吴骇提个醒,否则若真被吴大仁得手,情况会很糟糕。 “你刚来,或许不适应我们上界的情况。” 吴大仁这种恶之所以能和容帝等人并肩作战,纯粹是上界强者为尊,强者之间有着特别的相处方式。要想和吴大仁这类人保持一定程度的和睦共处,除非有强有力的靠山,或者本身就有实力自保,无惧于他们的危险,否则弱小本身就是个致命弱点,死了也怨不得别人。 昆钧说:“强者为尊、弱强食的世道很残酷,弱小的你最好时刻保持警惕,像这样喝酒后随便找个不认识的人带路的情况最好不要再有。否则死了也是你自找的。想来上界,这点觉悟应该有。” 吴骇突然说:“如果我没看错,你是兽族。” 昆钧说:“正是。” 吴骇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你的兽魂还可以。” 昆钧还不能理解这话的意思,吴骇笑着说:“听你的口气,你已经能独当一面,我若是比你强,你是不是就可以闭嘴呢?” 昆钧错愕了下。 吴骇一把抓住他的银长发,鲁地在手上绕了一圈,猛地扯向自己。昆钧猝不及防撞上吴骇,身体接触的刹那,有股可怕的力自吴骇体内爆涌而出,像是要把他整个身体噬进去。吴骇眉心发光,昆钧透过他眉心的一点亮光,似乎看到了一尊盘腿坐在识海中的魂魄小光人,那小光人睁开了眼睛,目光如利剑般直指昆钧。 吴骇说:“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认为你比我强些,说实话,别说你是死胖子的灵宠,就算死胖子本人来,我或许能让他笑着来、哭着走。” “你的神魂……”昆钧眨眼,不知为何许是上界强者为尊的风气使然,他对吴骇突然爆发的狠劲并不反,反而略欣赏。 只是兽族对危险的程度极高,让他倍难捱。 就这一晃神的时间,天狐便消失在眼前——被吴骇收进体内位面。 吴骇对美人有兴趣,眼下没有赏美的心思。而且不知为何,抓住昆钧,总给他一种给茸茸的狐狸顺的错觉。 吴骇道:“可就这么放过我,你回去不好向那死胖子差。反正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跟你打个赌怎么样?就赌你那死胖子主人会不会来赎你。” 而另一边,宴会的气氛因为吴骇三言两语很好地收了场,在他走后,再度活络起来。 “他是谁?”谢宇策好奇刚才站起来主动要送吴骇却被吴大仁喝止的那位。 容玄只简单地回答:“自己人。” 叶天说:“齐越,天族真仙天一的儿子。” 上界古老的真仙种族包括姬族,天族等等,谢宇策和叶天是姬族后人,而天族真仙则是上界最古老的仙。 谢宇策从没听说天族真仙还有儿子:“不愧是天族真仙,儿子都成仙了!” 容玄说:“他父王是仙尊渊落。” 天族真仙天一的对象,额,也是男子。 谢宇策没有听过这个人,不过毕竟是能征服天族真仙天一的人,想必也不是什么一般角。但如今见多了仙,也就对古老的仙人没了太多敬畏。 容玄说:“给你的那把黑匕首就是仙尊渊落炼制,渊落身为仙胎化身,通炼器,但跟你的情况不同,他的灵魂是天生,天生至尊,无父无母。” 谢宇策肃然起敬,说:“有机会倒是希望能一见。” “不过那两人目前不在此地,他们有敌人要找。”容玄补充说道,“上界的敌人。字面意思,不是单单某个人的敌人,而是上界意识所认准的敌人。” “上界”,一个大陆,居然有意识! 吴骇听得也大开眼界。 大界和普通生命大陆的差别或许也在于此! 容玄问:“你该知道大界和普通大陆的差别?” 谢宇策道:“你继续说。” “这就牵扯到上界是如何被摧毁的……”容玄长话短说,“和上古十族真仙在一场浩劫中惨死有关。上古时,天一险险逃过一劫,至今无法释怀。” 谢宇策说:“是说你跟他们怎么混得这么,明明是你的位面,他们帮你灭敌。” 所以归结底还是互帮互助。 吴骇听得云里雾里,上界似乎并不简单,看来容帝等人只是一部分,还有其他仙人分散在别的地方。 在别的地方做什么? “既然明知道会有危险,你为何会在聚星海附近落脚?”谢宇策早就想问了。 “杀戮不起眼。”容玄说,“我修噬道,死在我手上的敌人越多,我就会更强。缴获的法则越多,上界也会更加完整。而永恒界的原住民寿命无限,原住民不可肆意杀。去永恒界更深处,那里的秩序限制了我的发挥,而我的实力在战场中提升的速度最快,你说我为何要留下?” “疯子。”谢宇策毫不客气地说。 “事实。”容玄也不恼。 谢宇策已经知道了容玄所修炼功法《混元噬道》的奥秘,能明白他执着于战之地的原因,说:“只是想打打杀杀,去原始宇宙闯,不比守株待兔更刺?” 原始宇宙才是无边际的战场,强者之林,异族林立,弱强食。 谢宇策找到永恒界以后,就打算再去原始宇宙历练。他需要用法则来强化己身,提升境界,战斗永远是提升实力的最快方式!不只是容玄的噬道,任何生灵都是一样! “刺的事情,我经历多了,将来还有更刺。”容玄是从原始宇宙找过来的,他能不知道? 吴大仁说:“姓谢的,你不行啊,趁手的法器,你没有,特殊的法门,你也没有,就你这点境界,还想指点容玄,你不觉得脸红,大爷听了都脸红。” 谢宇策无视了他,继续对容玄说:“以后呢?你既然来了,有没有打算重旧业,占山为王,建立势力,在永恒界占据一方地盘,让上界中人有个安全的居处?” 聚星海附近来往的强者实在太多,争端层出不穷,随时都可能易主,如果不够安稳,也不可能让上界的原住民迁居到这里来,否则出了变故,全死光就得不偿失。 容玄抬眸,看着他的眼睛,回答了两个字:“没有。” 吴大仁耸肩。叶天等人唯其马首是瞻,全权听容玄的。 容玄似乎察觉出了什么,他抬手一挥,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和谢宇策与外界隔开。 可怜了那一藤蔓,从这里开始,后面的谈话内容全就探听不到了。 谢宇策怎么有那么点失望呢。 这样的安逸又不安定的子,仅仅是修炼变强,就是如今容玄的追求? 饶是当年自阡陌中走出、孤身一人就敢放话要覆灭一大上古大教的容玄,经过了残酷的原始宇宙洗礼后,也开始趋于平庸,追求和美小子,当年叱咤风云的容帝也不能免俗么…… “这世上哪有什么安全的住处,唯一安全之地,就是自己的掌中大陆。”容玄说,“出了自己家乡,除了无主之地,就都是别人的地盘。在别人的地盘上生存不算什么,难的是在自己的大陆上生存……” 谢宇策眼皮一跳,问:“你想表达什么?” 容玄道:“不可说。” 不是不敢说,而是不可说。 “还不明白?”容玄微微眯起眼睛,“在别人的地盘上生存就像寄人篱下,寄人篱下就免不了看主人的脸行事,有些事可做,有些事不可做,有些话可说,有些话不可说。多没意思。除非……” “别说了!”谢宇策陡然间站了起来,死死盯着容玄,呼不稳道,“你胆子太大!这也敢想!?” ……除非是自己的。他所谓的“别人的地盘”并非是指寸土寸地片山座城,而是整个永恒界都是属于别人的地盘! 容玄的目标毫无疑问是主宰境!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主宰…… 简直疯狂!还以为容玄被残酷的宇宙磨平了棱角,没想到野心更大,棱角更锋利,想法更加惊世骇俗。 果不其然,不用特地进他体内位面相商,如果是谢宇策的话,一点就透。 容玄说:“有这个想法的,想拿下永恒界的强者数不胜数,但都只是想想。多说无益。所以,当务之急不是定居,而是变强。” 容玄没说错,确实还有更刺,更刺的确实都在后头!跟容玄现在的野心相比,以往那些所谓的覆灭王朝,统一上界,自封容帝……全都不值一提! 对方都已经一步踏出,想好接下来的万步,谢宇策还能说什么,他手头似乎没有生命大陆需要守护,所以也只能看容玄的了:“尽管你的想法听上去很荒谬,但我这次依然不会泼你冷水,上界也是我的故乡,所有人变强才是好事,你放手一搏,有需要就叫我。实在不行,你死了,上界还有我呢。”谢宇策一本正经地拍了拍他的肩。 容玄:“……” 容玄:“死不了。” 其实谢宇策的意思很明显,以后有需要再叫,但暂时不会和他们同行。 容玄不跟他废话了,开门见山地道:“不说以后,就现在吧,所有人变强才是好事,目前有个难得一见的大机缘,不知你有没有兴致和我们联手去争?” ** 宴会结束,已经是深夜,谢宇策想到吴骇心情就不太好。 吴骇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谢宇策原本见他珍藏自己随便留下的酒杯小心擦拭,内心有那么点过意不去。结果那点过意不去全在吴骇指名要叫昆钧送他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吴骇到底想干什么!? 谢宇策径直走了一会,等他反应过来,已然来到吴骇的住处。屋里没见到人。谢宇策从后院出来,沿着台阶往下走,空地上有棵古树生长。 古树旁,半丈多高的石台上,身穿单薄白袍的青年在边缘席地而坐,目光悠远地看向天穹之上,两条长腿岔开来,手往后撑着地。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