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吾回来的时候看到吧台前的椅子上空无一人。 本想着他们走了也是情理之中,不如说忠难居然会这么轻易放过他都是一种不可思议,但走过去时那坐在角落里的红裙姐姐朝他招了招手,他原本要走进吧台里面的脚步转而走向她。 他问话未出,红裙姐姐晃了晃酒杯以一种狎昵的眼光看着他说:“我说你啊,到底是哪个的舔狗?” 令吾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皱着眉说:“哪个也不是。” 她用手背托着下巴,红指甲翘得高,又凑近了他一些笑说:“你不会在伺候夫主吧?” “云姐,本来也不是营业时间,”他砰地一声把手按在她桌子上,酒杯和酒瓶以及她的黑亮皮包包都震了一下,连着她也震得耸起了肩,“我恕不招待了。” 他说着要转身去关音乐和灯,她又响起话来:“他们没走呢。” 令吾回头,见她一手成圈一手的食指伸进圈里,直白赤地说:“估计是在厕所这个。” “怎么可能,他们可是乖乖好学生——”他说完自己都有点不确定,云姐把食指整个进圈里,令吾盯着那手势咽了口唾沫。 “你说那小姑娘我信,但那男的一看就不老实。”她挑了挑眉。 令吾那句“我都一度以为他痿”卡在喉头,记忆中他喝酒黏着因果不放的片段再度播放了出来,一时间如临大敌,撇下在后面一直“诶诶诶”的云姐径直往那挂着厕所牌子的小道走。 自从上次给了因果手机号码之后过了好久她突然加了他的微信,他以为她终于要说真话了,他一直期待着因果说“救救我”,他那颗拯救之心蠢蠢动,但她却发过来一条——你能不能别跟踪我了?还想被阿难捅一刀吗? 他执着地说你是想保护我对吗,她说——你有手有脚我为什么要保护你? 可是令吾简直疯了,他一直编纂着故事尽管真有些和现实相符,他好像异常执着于做他想象中的救赎者,大段大段的绿对话框,直到最后一句“你一定是在向我求救吧”前显示了红叹号,他这才从自己的故事里出。 他了气再度发送好友请求,说对不起,我一直做着很可怕的噩梦,我梦到桓难把你推下去之后你当场死掉了,我一直做……一直做……我快要疯了。 因果通过了,他本想说些什么,但因果只是发来一句“蛇如果总是越狱该怎么办”。 令吾给她推荐了一款缸,正是现在在用的这一款。往后也没聊什么,只是偶尔因果会问一些关于养蛇的问题,他会趁机追问她最近怎么样,她最笼统地说还活着。 而他的噩梦本没有消失,所以他还是一如往常地窥探着,往往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但今天他没能忍住,因为他们看起来太幸福了——为什么?只有他在被噩梦折磨得快要疯了,生活又没有一件顺事。 他站在厕所门口,对着这隙中散着的红光发呆,厚重的门板几乎能挡住任何细小的动静,好像本没有人在里面。 令吾举起手来,几乎毫无意识地扣了扣门,说“有人吗?”可是手放下来的时候又惊觉他们之间的事情他本无法足,他是那个三人行中被挤出来、被抛弃在雪里的倒霉鬼。 他站在那儿,觉自己像个笑话,放空了许久这才要转身离去,可那厚重的门被一下打开,他刚侧过身子,脸都还未撇过去,里面暗红的光线就扑了过来。 忠难那张沐浴在红里的脸与他正面锋。 令吾看着他指间夹着的香烟,白烟细细地冒出来,他吐出一片雾来。 “厕所都不让吗?” 令吾当即扒开他快把门给霸占的身子,忠难把烟咬在嘴里自觉让道,令吾那一片蓝也被泼上了暗红,混在里面成了紫黑,他惶惶的目光对上靠墙而站的因果,她把目光挪过来的时候正把一口烟往里,衣衫整齐,有些翘发。 可惜红胜过了所有,她哭过的眼眶、掐红的脖颈、热气晕上的面颊,都是红,但和四周融为一体,不分你我。 她呼出一片白来像是叹气。 忠难摸了摸子口袋里沾着粘的跳蛋,朝着睨过来的因果无声地笑。 ... “你以后可以来找我们。” 令吾在酒吧门口忽地亮了双眼。 “真的?” “假的,”忠难往他身上啪地扔了一包烟,“再来找我们我真的会一刀捅死你。” 令吾慌忙接住那包烟,比今天他们喝的酒价格高了三倍。 他抬头,忠难在给因果围上围巾,他看得刺目,不由得又没话找话:“你之前还没回答我白阿姨和陈阿姨都去哪儿了。” 冬夜来得快又沉得黑,他们的黑发遁入夜中,连接着天空与彼此融为一体。 “我说死了你信吗?”忠难把那冻得更冰的手进了大衣口袋里。 令吾沉寂了些许,却是点头:“那看来你们‘自由’了。” 因果讨厌这个词。 她拉着忠难就更深地遁入黑夜,令吾深切地受到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拯救。 可她为何总是在他的噩梦里挥之不去呢? 令吾重新回到了酒吧,距离正式营业还有一段时间,那几个老板的小姐妹也走了,没有音乐,打开暗沉的灯,他百无聊赖地撕开包装纸了忠难给的烟出来,身上没摸着打火机,于是转身走进吧台。 他起先没低头注意,脚碰到了什么东西才低下头看到那部面朝地的手机。打开屏幕看到锁屏是小熊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忠难的手机,但是要输入密码,他把忠难的生(也是因果的生)输进去并不正确,他也想不到别的密码,只能把手机揣兜里,想着他这次有正当理由再找他们,于是边着烟边走出去关了灯关了门。 走在黑夜,月亮光明,他小声地哼着歌。 “我能够捉到月亮,我将用无数的梦,撑起无数的桨……?”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