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来吧,如果别人问你为啥不当街溜子回来上工了,你就说支书说了,家里大大小小几个儿子马上都要娶老婆了,再不稳定下来,就得捡傻子老婆回来了。” 顾月淮语气很冷静,说起这番话来条理清晰,还真挑不出什么病。 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顾家一家子就算再怎么不着调,也总要给儿子娶老婆,要是成天当街溜子不正干,谁家正经闺女愿意嫁到顾家来? 闻言,顾至凤一拍大腿,连连称赞:“还是咱家囡囡聪明!” 两人说话的功夫,外头突然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里屋的门打开,顾亭淮和顾睿淮披着衣服就往外跑,顾月淮站在门口,看着两人着急忙慌收着院子里的干草垛和柴火,挽一笑。 顾至凤手里把玩着两个核桃,笑呵呵地道:“下雨咯,给麦子浇浇水,来年肯定是个丰收年!” 听了他的话,顾月淮一语不发。 丰收年? 今年的粮食收成减产六成,饥荒年,人人吃不,饿得面黄肌瘦,腾不出力气下地干活不说,好不容易麦苗即将收成了,还要面对突如其来的蝗灾。 这些灾难没有“三年困难时期”的粮食短缺危机严重,却也让人一直吃不饭,这种情况足足维持了两年多,大队社员们的子才慢慢好起来。 顾亭淮和顾睿淮把院子里的东西收拾好,才顶着漉漉的头发回了屋。 顾月淮把绣着粉红牡丹花的干巾递过去两条。 顾亭淮咧嘴一笑,出一口大白牙,笑眯眯说了句:“谢谢囡囡。” “哼。”顾睿淮则冷哼一声,带着一串脚印回了里屋,不愿意接受顾月淮的示好,在他看来,顾月淮依然是以前那个讨人厌的顾月淮。 他搞的这一出让顾至凤的脸又黑了下来,朝着里屋臭骂道:“不知好歹的臭小子,你当你是啥少爷?囡囡给你递巾那是看得起你!装模作样!” 顾睿淮懒得理会,对顾至凤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顾亭淮是个老好人,又接过顾月淮手里另一条巾:“好了好了,不生气,正好大哥头大,一条擦不干!咱想想晚上吃啥!” 他说着,又用肩膀撞了撞顾至凤,无奈地道:“爸,吃啥?” 顾至凤则没好气地道:“有啥吃啥!” 顾月淮倒是不生气,笑着道:“大哥歇着吧,我来做饭。” “你做?”顾亭淮瞥了一眼空落落的粮袋,剩下的细粮不多了,就剩了些玉米面,高粱面和豆面,每次他们都是掺着吃,只怕囡囡吃不惯。 顾月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说道:“我会做。” 她走到灶台边,看着锅里依旧温着的红烧和米饭,沉片刻,烧火水,继续加热,留着晚上加菜,又用豆面玉米面掺在一起做了面条。 豆面条利口筋韧,粘强,韧劲儿大,用红烧汤汁当浇头,美得很。 四碗面条端上桌,顾至凤闻着香的面条,眼泪都要落下来了,抹着眼睛道:“我家囡囡长大了,以前连下个面疙瘩都不会,现在做面条都细均匀,还香的” 顾亭淮无奈道:“爸,你每次都是这两句话。” “咋?觉得你老子说的不对?嫌囡囡做的不好吃?”顾至凤瞥着顾亭淮,眼风像刀子一样飘向他,但凡他敢说个是,拳头估计就要砸过去了。 顾月淮失笑:“我在爸这里,永远都是孩子。” 顾至凤一怔,半晌,才欣地点了点头,不过,眼底的意却更甚了。 “我去叫二哥三哥。”顾月淮可不想看到父亲哭哭啼啼,说完就折身去敲里屋的房门:“二哥三哥,饭做好了!” 说完,她也不等两人回应,就到灶台边洗涮。 顾亭淮见状,惊讶问道:“囡囡,你就做了四碗面条?” 顾至凤却是撇撇嘴,说道:“四碗?是不是不给老二?囡囡做的对!那混小子就该饿一饿,让他晓得厉害,不然就他那副鬼样子往后哪个愿意嫁给他当老婆?” 顾睿淮是被顾析淮拉着出来的,一听顾月淮只做了四碗饭,就冷笑一声。 他就知道,顾月淮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做出改变?她总会找机会借机报复的,这不,趁着晚上吃饭,只做四碗,纯粹是看他笑话,看他尴尬! 顾睿淮这么想着,手捏着了拳,神郁。 顾析淮则皱了皱眉,刚开口把自己的那碗饭让给二哥吃,就听顾月淮涮完锅,淡笑地道:“二哥以后一定会娶个贤惠漂亮的好老婆。” “我要减肥,晚饭我就不吃了。” 第25章 暴雨天就是好天气 闻言,顾睿淮一愣,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顾月淮少做一碗饭,居然不是为了刻意为难他? 顾析淮也惊讶地看向顾月淮,并没有说什么温情的话,不过眉眼间的冷淡之意倒是散去许多,瞧着没那么疏离了。 顾月淮透过窗子看了一眼外头的瓢泼大雨:“你们吃吧,我回屋睡会。” 说完,她也不等几人开口,就径自回屋关上了门。 顾析淮拉着顾睿淮上炕,坐在桌几前,低头看着碗里的面条,声音清澈:“以前倒是不知道月淮的手艺这么好,一碗豆面条都能做的这么香。” 他又瞥向垂着眼不吭声的顾睿淮:“快尝尝,中午少吃一口红烧,后悔死了吧?” 顾至凤翻了个白眼,说道:“哼,死鸭子嘴硬,为了一个外人,值得和囡囡闹得这么僵?我可告诉你,你要这样偏心,那田静我可不允许她嫁进咱家来,省的到时候欺负我家囡囡。” 闻言,饭桌上气氛一阵沉默。 顾亭淮嘴角了,只觉得自家老爹智商不够用,这种时候说这些有的没的,不是专门往老二和囡囡之间柴加火?两人关系能好了才怪。 果不其然,原本心头有些后悔的顾睿淮,一听这话,就抿嘴冷笑一声。 “谁稀罕你同意?你眼里心里都只有没良心的顾月淮,哪里能看得到我们?爸,到底是谁偏心?你对她掏心掏肺,她却一心想着进城找那个女人!” “老顾,我真为你到悲哀,只是给你做了两顿饭,一些小恩小惠就让你找不着北了?我告诉你,你们吃这一套,我可不吃!” “她顾月淮就是狗改不了吃屎!一点小恩小惠,还想收买我?做梦!” “这饭你们吃吧,我还怕她下毒呢!” 说完这一番怪气的话,顾睿淮就下炕回了里屋。 顾至凤气得脸铁青,原本想骂几句,但顾忌着在屋里休息的顾月淮,到底是没有大声嚷嚷,他捂着口,着气,齿间溢出一声声“逆子……逆子……” “爸!”顾亭淮和顾析淮面一变,赶紧上前替他顺气。 “嘘——别惊着囡囡咯。”顾至凤摆摆手,又转头看了一眼没什么动静的房间,松了口气,他抑制着咳嗽声,摇头道:“家门不幸呐。” 顾析淮听了这话,觉得自己得给阶级同志二哥说几句辩驳的话。 他淡淡地 道:“爸,这话是你年轻时候我爷说你的吧?不过我得说句公道话,二哥之所以这样,还不是因为月淮做事糊涂?也怪不得二哥。” 顾至凤又被老三这话给梗的脸红脖子,喉咙里和破风箱似的呼哧直响。 顾亭淮皱眉,低声道:“行了!还嫌爸身子太好?” 他虽然平里温和待人,不喜与人争长论短,也永远承担着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但发起火来还是很厉害的,顾析淮顿时不敢再说什么。 气氛死寂中,顾至凤沉重而决绝的声音响起: “我不管你们咋想,囡囡,永远都是我闺女,只要有我在一天,就不会让她饿着苦着,你和老二要真看不惯囡囡,那往后也别认我这个爸了。” 说完,顾至凤闭上了眼,一脸的固执。 顾析淮微惊。 虽然早就知道对父亲来说一个顾月淮比他们三个加起来都重要,但这样的重话他却从没说过,一时气氛又是沉默下来,落针可闻。 * 屋外雨势很大,起噼里啪啦的声响,顾月淮并不知道外头的争吵。 她坐在窗边,看着外头黑的天气,嘴角牵起一抹凉凉的弧度。 今天可真是个好子。 她就这样坐在窗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身体都有些僵硬了,才起身,动了动麻木的双腿,小心翼翼打开门看了一眼,外间比屋外还暗,伸手不见五指。 这个时候钟表只有大城市才有,村里农民们看时间都只能看头,大概推算时间。 她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不过村里舍得点煤油灯的家庭少之又少,外头又下着瓢泼大雨,一定不会有人外出。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她倒不是为了杀人,不过,雨声可以遮掩锄头的声响,这个时间去屋后挖金银古董恰是时候,总不会引起田静的注意了。 这么想着,她就摸黑出了门,在杂货间找到锄头和蓑衣,看着沉寂在风雨声中的世界,提着锄头去了屋后,借着电闪雷鸣的光亮,确定好地址后就开始下锄头。 她记得那时候挖出的四个红漆木箱埋的很浅,否则也不会被田静发现端倪。 顾月淮力气比起普通女人来大些,几锄头朝着一个方向下去,很快就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发出“铿”的一声,把她手掌都震疼了。 她眼神一亮,半蹲下身摸了摸,触碰到平滑的漆木箱面,险些喜极而泣。 顾家祖宗留下的东西被她视作改变的第一步,如果说不幸依然被田静所得,或者这辈子的事情发生偏差,没有宝贝,那无疑会让她再走许多弯路,好在上天眷顾! 既然已经确定了,接下来只需要使力气了。 顾月淮心里有股狠劲,拼尽全力挖着木箱,雨水渗透入泥土中,使原本干枯裂的土地松软了许多,更省了她不少力气。 时间渐逝,雨水更大,打在人脸上生疼。 顾月淮时而抹一把眼睛上的水珠子,约莫两个小时后,几个箱子都被刨了出来。 她看着达到自己腿弯处的四个木箱,半蹲下身,咬牙搬起一个,里头不知放了些什么,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箱子很重,她搬得很是吃力。 不过,饶是如此,她也得尽快把箱子都搬回自己屋里,再把屋后的土给填平,不能让人发现这里的古怪。 顾月淮费力地搬着木箱,脚步虽重,动作却谨慎小心,唯恐惊扰到屋里的人。 父亲,大哥和三哥倒还好,他们一定不会说出去。但如果让二哥知道,她怕他嘴巴不牢靠,一时忘情跑去告诉田静,毕竟现在的他还是一条“舔狗”。 一旦让田静知道这事,那她做的这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一经举报,少不得还得被安个“私藏国家财产”的名头。 到那时,田静因为举报“罪人”,追回“国家财产”有功,肯定又会被表扬,甚至和上辈子一样被安排工作。 想到那样的后果,顾月淮动作更轻了几分。 然而她一进屋,就听到一声低的呼喊:“囡囡?” 第26章 老祖宗留下的宝贝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