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颙想想也是,就按耐下来,在驿站这边苦等。 隔几分钟,他就要掏出怀表来瞧瞧,真真是晓得了什么是“度如年”。 说是他这血之躯的天伦之情也好,还是他这穿越的灵魂在异乡的藉也罢,曹寅夫妇对他来说,是特殊的存在。 好像是水之源、木之一样,能够使得他心里得到安静。 到了中午,雪止了,天渐渐放晴。 连带着初瑜,都有些坐立不安,已经使人在驿站那边预备了酒菜同驱寒的参汤。 每过一刻钟,都要使人出去张望张望,就盼着曹寅他们早点到达。 这边驿站里,原也住着几个出京、进京的官员,听说有太仆寺的堂官在此,少不得也来拜访一遭。 多是曹颙不认识的,温言应酬几句,也就散了。 过了未时,曹颙终于盼来了消息,曹家的车队已经在一里外了。 曹颙听了,立时起身,同初瑜往驿站门口接。曹硕得了消息,已经在这边等了。 已经能影影绰绰的看到队伍,听到马蹄声响,曹颙往前几步,看着渐行渐近的人群,心里说不出的喜。 前面的人群中,快马出来一人,到曹颙身边翻身下马,屈膝半跪道:“小的给大爷请安,老爷、太太将到了……” 正是数年未见的吴盛,他还是当年曹荃去世后,往江宁当差的,如今已经两年半了。 曹颙微微俯下身,拉了他的胳膊起来,道:“听说太太做主,给你娶了媳妇,我还要向你道贺。” 吴盛仰起头,看着曹颙,道:“大爷,小的无时无刻不盼着回京,想要在大爷身边当差。” 曹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往后就好了,你哥哥月初了个小子,你当叔叔了!”说着,看着那渐近的队伍,心里却是有些纳罕。 因冬北上,水路不通,所以这次曹家搬家,只是人口同细软,一些笨重家伙事要明年开水路运来。 不过,眼前这放眼望去,车队漫长,随从众多,就是骑马相从之人也有百余人。 吴盛给曹颙身后的曹硕同初瑜请过安后,见曹颙疑惑,在旁道:“大爷,前在驿站碰到浙江巡抚王大人及其家眷,这两两家人便一道赶路。” 他口中所说的浙江巡抚王大人,全名叫王度昭,进士出身,巡抚浙江多年。 据前些子的邸报上来看,他这次进京任工部右侍郎。他同江苏巡抚张伯行一样,都是科班出身,在士林中广有名誉。 曹颙看着越来越近的队伍,侧过头看看初瑜,只见初瑜的视线已经落在车队中。 驿丞得了消息,也躬身疾步出来接。 骑马在前头开路的,是曹方同一个不认识的白脸中年汉子,看到曹颙同初瑜在驿站门口等着,曹方勒了马缰,提前下来,上前执礼道:“大爷,大,老爷、太太到了!”说着,指了指队伍前的第一辆马车,道:“老爷就在那辆马车”又指了后边的一辆:“太太同小爷在那辆!” 曹颙点了点头,已经同初瑜、曹硕快步往前。 车队已经在驿站门口停了,曹颙同初瑜先在曹寅的车旁站了。曹寅已经挑了车帘,出半张脸来,看了曹颙他们,带着几分嗔怪道:“早代了不让你们出来,这大冷的天,何必折腾。” 嗔怪归嗔怪,但是他眼中的喜却是藏不住的。 曹颙看着他花白的头发,额上的皱纹,佝偻的身子,只觉得眼圈发烫,进前两步,道:“父亲,儿子扶您下车!” 曹寅原还想嗔他一句,难道自己老了不成,还要儿子搀扶? 但是在媳妇面前,不愿给儿子没脸,因此他便伸手扶了曹颙的胳膊下车。曹硕在旁见了,忙上前,在另外一侧搀了曹寅。 从去年三月末至今,不过一年半的光景,却像是隔了些许年似的。 看着曹寅瘦骨嶙峋的手背爬了老人斑,曹颙脑海中出现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人。 这一转眼,已经十几年过去了。 他从一个稚龄童子长成了大人,曹寅也由壮年成为了白发老翁。 曹寅下了马车站稳,看了看地上的积雪,又瞧了瞧初瑜,温煦的说道:“太太很是惦记你,快过去吧!” 初瑜眼圈已经红了,俯身应了,带着喜云往李氏的车前去。 曹颙看着父亲,心里有千万句话要问,刚想开口,就见曹寅的马车上又出来一人,正是曹頫。 曹頫身量偏高,已经是半大小伙子的模样。 他跳下马车,走到曹颙身边,俯身道:“大哥!”说着,又转身往曹硕这边儿道:“三哥!” 因他今年已经十三,正处于变声期,所以说话听起来有些暗哑。 曹颙打量了这个小兄弟两眼,每次父亲的家书上,是必提他的,习了什么功课,新读了什么诗文。 其中的宠溺之意昭然,使得曹颙也不有些吃味儿。 想着自己不能在父母身边,有这个伶俐的堂弟在二老面前,使得二老晚景热闹些,曹颙的心里就能平复了。 “长大了!”曹颙笑着点点头,道:“老听你大伯在信中提你,二婶也见天的念叨,总算是阖家团圆。” 曹颙给曹寅请完安,也惦记李氏那边,转头望去。 女眷马车要进驿站,在房门口停,所以初瑜已经上了李氏的马车。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