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星野城的权力接。 楚玉楼已经转过身,他仰头喝着酒,溢出的酒水被随手挥洒在天地间,化成大雨清洗人间。 长鸣和光都被他甩在身后,人类的恨情仇也被甩在身后。 星野城的雨,真凉啊。 “雨怎么突然变大了?” “好大的雨啊。” “快戴头罩!这是酸雨。” 没有带雨具的人匆忙奔跑,并且溅起一个又一个水花。 世界变得更昏暗了,几乎失去了颜。 老城主死亡和新城主上台的消息是这样猝不及防。星野城的居民和来此的客人都通过网络的消息置顶知道了这件事。 因着老城主上位的人张皇无措,急急忙忙打听着新城主的喜好。 因着老城主下台的人又哭又笑,不知道是看见了自己出头,还是高兴熬死了敌人。 只有星野城那些十多年也没见过老城主一面的普通人在惊讶过后该干嘛干嘛,他们还要吃饭,要房租,各种钱,实在没有心力陪着衣食无忧的人唱这出戏。 反正这天怎么变,光都落不到他们这些普通人身上,那还在乎什么呢? “上来的人是谁?不会是那个傲慢的少城主吧?”之前和少城主闹翻过的玩家群体有些烦恼,“如果是他,我们就得考虑搬家的事了。” 不只是因为闹翻过,更因为这人太蠢,会把星野城往坑里带。 楚玉楼站在简陋的架子上,他的手虚虚地搭在钢架上,雨水顺着手臂的线条灌入,黄花似的伞在风中狂舞。 但他还是稳稳地站在摇摆的钢架上,顺着纤细坚韧的金属丝,着风和雨,从一栋楼滑向另一栋楼。 第44章 星野城的人, 真的很多。 在中层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强烈的觉,但越是往下,越是发现人口密集。就算这样的下雨天,就算网络上才发布了老城主死亡新城主上台的消息, 也拦不住他们像辛勤劳作的蚂蚁一样忙碌, 这其中还有不少恢复人类模样的玩家。 就算恢复了原样, 这些人也没有选择离开星野城。他们留下来,抱团成为星野城崛起的新势力。 没人知道他们留下的原因是什么。是舍不得离开?还是早被星野城同化了无法离开? 在楼和楼之间滑翔的时候, 楚玉楼看到了那些人上班的作坊。 这些都是无牌照的小作坊,科技含量不高,生产环境也不好,制作的东西仅供星野城内部消耗。 如果想要卖到外面去, 就需要办理很多证件,这是一件费钱费力,还需要长时间和政府部门磨嘴巴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需要星野城存在的合法证明。 星野城是独立地区吗?算。 合法独立吗?没有。 “原来这些作坊就镶嵌在居民区里啊。”随意叠加的建筑上用笔画上招牌,就是一个小卖部或者小工坊了。 小卖部往往用金属栏杆围起来,只出一个窗口。而小作坊狭小拥挤, 几个打赤膊的工人在里面搅拌桶里的东西。 他们都好奇地看着楚玉楼,看他撑着伞从他们眼前滑过。 “刚刚那个是不是酒馆的店长?突然换了衣服, 差点没有认出来。” “比视频里的还要好看。” 年轻人们都忍不住走到走廊边, 探着头看那朵向葵伞面越离越远。豆大的雨点打在他们脸上, 却无一人在意,仿佛偶然见店长一面,就能成为一天的话题。 “是去检查环城河的鱼和两边花草吗?这么糟糕的天气……希望它们能活下来。” “一定能的。” 上面的声音越来越低, 楚玉楼的身影也消失在大雨中。 一层一层, 越到下面, 能看到的光越低,渐渐的,黑和雨线融为一体,如果不抬头去看那遥远的一窗天空,还以为自己是在夜幕时分来了这里。 雨下得很大,但到了底层反而接不到多少雨滴——那些水滴都顺着风斜拍在墙上,一部分变成朦胧的水雾缓缓而下,一部分化成水顺着墙体一直灌,在地上积了一层,走过去都会溅开一圈圈水花。 “店长来了,店长!” 远远的就听见别人喊他,先是一声,后来是一串,十几个人,甚至几十个人都在喊他。 乌的都是人,都是之前挪动身体都不便的底层人。他也没看清他们在干什么,就撑着伞走过去,走一步,鞋子里就要漏出很多水,子也了半截。 “你们在干什么?”楚玉楼疑惑地看着他们用什么东西搭在河道上,似乎是雨布。不但是河道,那些大大小小的花坛上也盖了一层,和补丁一样。 这些超轻超薄的雨布被同样轻便的支架撑在河面上,落在上面的水雾凝成水,灌入两侧低洼处,之后就要入污水处理管道。 而那污水处理管道的入口还专门有人清理容易堵的垃圾。 “可惜翡翠森林太大。”他们一脸苦恼地看着笼在雨雾下的翡翠森林。 “都淋了,等天晴了再做吧。”楚玉楼将伞倾斜过去,想要给这些人提供一点遮雨的空间,只是雨伞太小,遮得住一个,遮不住一群。雨滴化成的水雾轻飘飘的,却轻而易举让人一身。 星野城的人身体素质可算不上好,这样下去只怕冒。 “店长,我们这里的雨季要一个月,花坛里的花,河里的鱼,淋了雨会死的。” “对啊店 长,其他河段的人也都拿着雨布在遮盖呢。” 说话的人都戴着自制的呼器,这可以过滤空气中腐蚀的酸气体。但也有些体质比较强的人将自己暴在空气中。 “店长要早点做准备。”他们还在劝他。 楚玉楼想说不会,这条河和别的河不同,自净的功能很强大。至于花坛里的花,本就是噬污物和恶的深渊物种,酸雨对它们能有什么伤害? 但看着大家都这样着急这样拼命,他反而不想将真相说出来。 星野城的人都是被社会放弃的,底层人更是。 他们比谁都需要被肯定。 如果让他们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环城河和花坛都需要他们,反而是一种强大的心灵振奋药剂。 “谢谢大家,我本来还担心,这么大的雨要怎么办。” 他这样说,大家反而不好意思起来,黝黑的脸变得黑红,都不敢直视楚玉楼明亮的眼睛。 他们的心底生出了难以掩饰的喜悦:幸好今天来了! 正面的情能量化作碎星砂落下,手心的沙漏都变得沉甸甸的。 不只是这个河段央央一片人,其他河段也是人头攒动。楚玉楼都不敢想象,这十几公里的环城河,得用掉多少家的雨布,又借助了多少双手。 楚玉楼抬头遥望,昏暗的光线中大大小小颜不一的雨布就好像碎的彩虹。 他清理环城河,养鱼修花坛,都是举手之力,其目的也不只是为了别人。但他们回报他的却是那么多。 人类这种生物,可恨的这么可恨,可的又这么可。 “我和你们一起搭。” 他收起伞,走入雨中和大家一直拉扯雨布。薄薄一层雨布盖住了小木屋、草坪和树桩凳子。 “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店长。” 他的身后来了一个轻飘飘的声音。 声音很突兀,打断了他的快乐。 楚玉楼转过头,看到个穿着正装一丝不苟的年轻人正用一种不理解的眼神看着他。看他外表和的气质,像是家境优渥的人家出身,看着温和,眼里却藏着骄傲。 “我是琼斯帝国学院的学生,我叫伦。”他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 楚玉楼依旧扶着伞把手,他不愿意和手套握手。 无论在哪个国家,非必要的情况下戴着这种厚重手套和人握手,都代表着一种轻视和不礼貌。 楚玉楼看得出来,他不喜星野城,也看不上这里的人,他的每一发都在宣告自己的‘不喜’。 但这里就是星野城。 他不应该站在这块土地上,然后蔑视这里的人。 “你的家教告诉你,握手戴手套吗?”楚玉楼的声音和雨水一样冷。 “啊?抱歉。”他没什么诚意地收回手指,“我刚来到这里,就知道了你的事。这么长的河段,清理、消毒、灌水、放鱼虾、长期维护,修花坛,你投入的钱足够在外面包十个鱼塘,更别提还有那两种技术。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会想不开……” 这个人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懂。 附近帮忙的人对其怒目而视,却说不出反驳的话,他们自己都觉得自己生活的地方是不见光的,而他们是对社会无用的蛆虫。 他们哪里配这样的待遇? “和你有什么关系?”楚玉楼看他那衣食无忧不知疾苦的清高模样。这样的人他见多了,每一个朝代都有这种层出不穷的‘贵族’,一百年甚至几十年就要换一批。 在时间的车轮下,所有人都只是历史尘埃,但‘贵族们’总是天真地相信自己的尊贵可以往前追溯一千年,往后延续一千年。 “我高兴,我钱多花不完。”楚玉楼不喜在这类人身上浪费时间,他选择终止这个话题。 这种‘暴发户言论’把这个男人吓一跳,他以为楚玉楼这样的气质和外貌,应该能有更合理更温和的应对,哪怕只是解释,但显然楚玉楼不吃这一套。 “我不明白。”他用无法理解的目光看楚玉楼,楚玉楼却已经转头,只留给对方一个金灿灿的伞面。 他当然不明白,他也不需要明白。 星野城是收下了很多穷凶极恶的通缉犯,但里面更多的人都是基因崩溃无法容于社会的普通人。他们勤勤恳恳工作,认认真真生活,碍着谁了? 他知道,他一直知道这个世界把人分作三六九等,那上等的人享受物质和神的双重富裕,中层的人还能得到一些被漏下的东西,可是到了底层,他们只能获取一点只够生存的物资。 怎么,难不成成了底层就没资格享受生为人应该享受的东西,不配有尊严地活着不配有神共鸣? 楚玉楼的眼神是何等冷酷且嘲,伦本该转头离开,他的骄傲不允许他低下头。 但大概这个店长的外表太有惑,即便他这样不礼貌,伦也难以生出嫌恶,甚至怀疑是这里的人给他灌输了太多错误观念。 毕竟在他的观念里,星野城里都是穷凶极恶的罪犯和罪犯后代。 他们已经忘记了,星野城一开始是立在怪物和人类之间的血长城,是为守护而出现的英雄之城。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