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预到虽然天气预报说明天不会下雨,但我还是看不到明天的海边出和落。” “为什么?” “我说不清。”蔺雨落站起来拍拍手:“不管了!今晚的夜很美!北戴河的遗憾,已经了却一半了!” 她沿着润的海岸线小跑,海风将她的头发吹。伸开手臂风就从身体穿过去,温柔地拥抱着她。闭上眼睛海水的喧闹声就钻进耳朵,像一曲圆舞曲。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海水永远都有浪。蔺雨落又变傻了,她向前跑几步,手笼在嘴前,大声喊: “顾峻川!大傻子!” 顾峻川起初作为旁观者,看着这个因为看到大海兴奋得跑跑跳跳的人,她的快乐让他觉得他们这一路的辛苦都值得。 但她说他是大傻子他可不愿意,也加入到喊海队伍中,他喊: “蔺雨落!小傻子!” 大傻子和小傻子的声音不绝于耳,都不肯认输,都认为对方才傻,自己本不傻。喊着喊着就觉得这样的较劲本身就傻,蔺雨落笑得直不起。 顾峻川拉起她,把她拉到面前站着。他忽然认真,她笑意还未收起,在他的注视下心砰砰地跳,下意识躲避他的注视,被他捧起了脸。他的眼里星辉斑斓,她的眼中星汉灿烂。蔺雨落在他的目光下微闭了眼,敛去一半光芒。微微点起脚接他的亲吻。 顾峻川的拇指擦过她角,倾身到她面前。微微启含住她瓣,温柔得不像他。蔺雨落憋了一口气不敢,一时之间竟不知头该往哪里侧。 怎么慌得跟第一次接吻似的。 又或许是海浪不停冲刷着脚底,人在此刻会有眩晕。她不自主偎进他怀中,手紧攥着他衣领,含住他的舌尖。 他逗她,快速撤走,她跟出来,被他咬住。他手臂用力,她身体就像被走了骨头。 顾峻川嘴贴着她,笑了声:“你力气呢?”言毕猛然捣入她口中。舌尖追逐她的,也被她追逐,呼之间又是更深的吻。 他们的影子纠在沙滩上,在这里倒也不奇怪,甚至没人看他们。 亲吻显然不够,蔺雨落用力揽着他:“我们回去吧顾峻川。” “好。” 他们牵着手走过那边沙滩,走过热闹的聚会,经过透亮的巨型无边泳池,转身转进幽暗的小路。被海水打的小腿又被晚风吹干,每走一步孔里都被渗进渴望。 别墅的铁门刚刚关上,顾峻川就转身抱起她。 她的身体撞在门上,“哐”一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她甚至不敢喊,只是低头咬住他肩膀。 窄窄的路刚几步,她就忽然抱紧了他,脸贴着他的,低声呢喃:“别动,别动,求你。” 顾峻川没有应她,却站在那里,掌心托着她,起落数次。蔺雨落张着嘴却没有声音,在无声中崩溃了。 当她的后背贴在柔软的铺,只有片刻息,就又被填。她睁眼看到亮着的月亮,是月,是月。心里就有很多柔情,捧着顾峻川的脸叫他:“顾峻川,顾峻川。” 顾峻川停下来看着她,嘴贴着她的:“落落,你不喜吗?” 蔺雨落摇头,用力亲吻他。她喜这样的亲吻,他停止,但她的身体是的。当她亲吻的时候舌尖就是新的想象,代替她去远方,她的征途就是他。 这亲吻绵绵密密,让人动情。 他缓慢地动,以吻以他,送她到高处去。蔺雨落的头脑里是具象的幸福,这种觉让她快要哭出来。 “顾峻川。”她捧着他的脸:“我你。带我去。” 他的心里突然充光明,应她之请,带她上天堂。蔺雨落的那句我你,让他愿意做她的翅膀。她只要开口,他就会振翅。他们可以去任何地方。 这种觉太美好了。 他们都不太想结束,所以错过了第二天的出。当他们睁开眼,顾峻川看到手机上有几个未接电话。是医院打来的,他打回去,听到对方说过:“顾西岭家属是吧?你父亲病危,需要你马上来一趟医院。” 顾峻川想起蔺雨落昨天晚上的预,挂断电话不言语。 “回去吧,买最近一班。”蔺雨落说。 “你在这里,我处理完会回来。”顾峻川说,他很抱歉。他不知道看一个晴天的海有什么难的,怎么对于蔺雨落来说就这么难? “不用。”蔺雨落拉着他手晃一晃:“咱们一起回去。然后有机会再来。” 去往机场的路上,蔺雨落一点都不难过。 从北戴河离开那天,火车驶离车站,别人告诉他们北戴河天晴了,有两道跨海彩虹。一个灿烂的世界在她身后。那天的蔺雨落觉得无比难过,她的心里还在下着倾盆大雨。昨天夜里,她看到了晴天的夜晚的海,海上的明月和繁星,美得令人动。今天她离开,没有任何遗憾。 她甚至觉得这生活太有趣了,就像月亮,晴圆缺。 她知道顾峻川对顾西岭复杂的情,从他紧攥着方向盘的手就能看出。蔺雨落轻声对顾峻川说:“别怕,我会陪着你。” “应对死亡,我有经验。”她说。然后转过头去,看向路边飞驰而过的树,这是属于他们的人生之树,要新的枝桠了。 第107章 顾峻川:生活的答案 顾西岭是自杀的。 那天早上他睁眼, 拿起手机来,给蔺书雪打电话,但她没接。后来他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他说:我要你们愧疚一辈子。 蔺书雪没太把这句话当回事,因为顾西岭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清醒的时候就跟她忏悔,说很多他自认为深情的话: 等我好了, 咱俩去苏州,住在当年旅行住的院子。 等我好了,我给你做好吃的,你吃的我都知道。 咱俩再结一次婚, 这次我肯定不搞砸了。 糊涂的时候就诅咒她: 蔺书雪你真是丧尽天良,我为你当牛做马一辈子, 老了你就这么对我。 你坏事做尽, 不得好死。 你这人带不出好儿子, 顾峻川有伤你心的时候。 无论他清醒还是糊涂,都只字不提他做过的事。顾西岭这人就这样, 一辈子趋利、一辈子自私, 哪怕到这个时候了, 他的大脑还是替他做出违心的选择。 顾西岭也给顾峻川发了一条消息, 他说: 你和蔺书雪,你们两个是刽子手,是你们两个杀了我。 那天他胡言语了一天, 是在天黑以后突然平静的。他的单人病房能看到外面,前面一栋矮楼遮挡了他的视线,所以他看到的街道只有单向车。他还在自然自语:这北京是要完了, 马路都变窄了。 他说胡话, 护士听到了, 就跟他解释:“老顾,那楼把你视线挡住了。” 他就点头,然后再也不说话了。 肺里像在扯风箱,呼困难,赶上一阵咳嗽,半天才能倒上一口气。他一直看着外面,一只鸟飞过,把他吓个半死。 也不知哪筋搭错了,突然开始撞墙。 第一下的时候不痛不,越来越重,最后一下,砰一声,他甚至觉得很。是你们害我的。 这都是后来猜测,其实没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他的神崩溃来得非常突然,对待自己手段非常残暴,这一切毫无征兆。护士查房的时候要吓死了。 顾峻川和蔺书雪几乎同时到的医院,两个人都没提收到最后一条消息的事,怕对方觉得难过。他们两个坐在等候区,蔺雨落出去买了两杯热饮。北京的秋天已经有了很重的凉意,等候区冷,她顺手买了条毯给蔺书雪带过去。 医生出来过两次,第一次是让家属再签一份字,第二次宣告死亡。 顾峻川有点耳鸣。 难过并没有如滔滔洪水滚滚而来,觉反而像气球的口没被扎严,气是慢慢掉的。他没有说话。蔺书雪也没有。 于她而言,好像做了一场荒唐梦,现在梦彻底醒了。蔺娘子泪了。她60岁以后泪腺好像萎缩了,但她的泪珠仍旧晶莹。她没有让顾峻川去看顾西岭的惨状,她说:我跟他单独说会儿话,你要是想看他一眼就晚点。 医生掀开白布让她匆匆看了一眼,不知是看错了还是怎么,她竟然觉得顾西岭的脸出奇干净。她跟顾峻川说:很好,很体面。再没说别的。 蔺书雪努力回想顾西岭年轻时的样子,他年轻时候长着一张祸害人的脸,这张脸到老了反而不消停。贫穷没有打败他们,富贵将他们的婚姻击碎了。她到唏嘘。 那天晚上,她在自己的家里,开了一瓶酒,倒了两杯,对面一杯,她自己一杯。对面没有人,她对着杯子说了几句话: 顾峻川没有对不起你,你事情做绝了,他还让你住最好的康复医院,找最好的护工,每次去看你带你最喜吃的东西,给你选了一块风水好墓。你死前说那句话真不应该。你就算恨,理应恨的是我,是我斗赢了你,不然我们母子就是今天的你。你尽管恨我好了,我不怕你恨我。 你到了那里,不用回头。人间没有人留恋你。 就这样吧。 蔺书雪的酒杯跟对面的杯子碰了下,仰头干了。然后就对面那杯酒,倒进了下水道。 她也不是心狠,只是活透了。没有愧对谁,也就不用怕谁。她自认命理刚硬,如果有鬼魂,恐怕也要绕她几步。她只是心疼自己的儿子,他听到顾西岭的死讯,好像断了生活的某些念想。不管经历什么事,父子亲情总归是剪不断的情。 顾西岭给顾峻川写了一封信。 信放在他病旁边的屉里,他得空就拿出来写,在他崩溃前一天还跟护工说:“我屉里的东西都是留给我儿子的遗物,要亲手到他手上。” 顾峻川拿到了两万多字的信。 信纸很厚,顾西岭因为手不太好用,导致写得像鬼画符。他在信里首先回顾了顾峻川小时候,他为了他放弃了很多工作,每天心照顾他。再写后来,蔺书雪在家里欺他,让他过得卑微,他是为了顾峻川才不离婚。最后写顾峻川成年后目睹他去酒店,不问青红皂白就问责自己父亲的不孝行径。 在信的最后,他说命运是轮回的。我的命运就是你的命运。何况你女朋友也姓蔺。姓蔺的女人会把姓顾的男人推向地狱。 一派胡言语。字里行间都是莫名的恨意。到死都没有悔改。 顾峻川看着那封信,其实很多事情他都忘了,尤其小时候的事,他只记得三五件。顾西岭的信倒是勾起了他一些怀旧情绪。 大半夜起在家里翻找童年相册。 蔺书雪那有很多相册,顾峻川搬新家的时候把自己小时候的相册也搬出来了,想着没事的时候看看。 蔺雨落翻身的时候发现上是空的,就下去找顾峻川。他正从储藏室里抱着两本相册出来,见她出来就问:“吵到你了吗?” “没有。”蔺雨落给他倒了杯水,又转身回到上,给他独立空间。 亲人离世的觉她都记得。拼命想找什么东西帮助把回忆拼接起来,好像回忆消失了就意味着背叛。顾峻川正在试图努力让自己不背叛。 他小时候真是很可,顾西岭年轻时候也真的风倜傥。他抱着他站在桥边,不输风景。顾西岭从前的面相真好。 顾峻川渐渐记起一些事来,顾西岭并没说谎,他很小的时候,爸爸是他的。他心里空落落的,看相册也填不。顾峻川又不太能哭出来,总之就是心里堵着。 人靠在沙发上,腿上放着相册,无法入睡。蔺雨落蹑手蹑脚出来看他一眼,又蹑手蹑脚回去,如此往复几次,顾峻川终于听到这细微的声音,回过头去。 蔺雨落局促地站在那:“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你是不是怕我想不开?”顾峻川问她。 “有点。” 蔺雨落的手着睡,顾峻川见她的模样十分可怜,就让她回去睡觉。 “我跟你坐一会儿行吗?” “行。” 蔺雨落转身回到房间,抱着一条小被子跑出来到他面前。说是要坐着,却是躺在沙发上,头枕在他腿上。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