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外院顾明渊回府了,庆俞跟顾明渊提了沈清烟四堂哥来寻她,两人还折腾跑了一只鸟,再没旁的。 顾明渊慢步到书房,将推开门,就听见沈清烟嘶嘶轻叫着,“拂冬姐姐你轻一些,太疼了。” 入目就见拂冬托着沈清烟的下巴,两人靠的异常近,顾明渊瞳暗沉,?正出声。 拂冬这头听见响动,陡时放下手,瞧出他神不对,连忙弓着身向顾明渊行礼,“小公爷,奴婢是看沈六公子嘴伤了,在给他抹药。” 沈清烟也愣愣的点着头,嘟起正红肿的瓣给他看,“表兄,我被鸟伤了嘴。” 拂冬顿时面尴尬,这小公子是真不会看人脸,说出来的话真叫人误会,若不是看他单纯,真以为是在故意说荤话。 她悄然退出书房带上门。 顾明渊注视着那破了皮又红的惹眼的嘴,微凝眸又转过脸,踱到桌前看她功课。 沈清烟站起身,小步到他身边,纠结了一小会儿,鼓足劲儿跟他软软道,“表兄,国公爷还收学生吗?我三叔想拜国公爷做先生。” 作者有话说: 第十三章 也许是没听清,她看着顾明渊面无表情的回了句什么,她便又重复了一遍原话。 然后就见立在桌前的男人慢慢侧过眼,她看清了他眼底那一抹讽刺,真真切切的扎在她身上。 沈清烟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她预想过这话说出来可能会被他斥责,这不是什么好话,英国公已经致仕了,来学堂授课是闲暇时的乐趣,沈泽的请求俨然有些蹬鼻子上脸。 她小心翼翼的解释着,“是、是四哥哥叫我问您的,我没有想法的。” 顾明渊从乌方木笔架里出一只笔,点了墨在白纸上写下立身行己。 沈清烟瞥了眼那字,没甚觉,却从他侧容中知到淡漠,有点怕他不教自己了,匆促的跟他认错,“表兄,您别怪我了,我再不应着别人……” 顾明渊低眼垂望她,她昂着脸,眼里是懵懂和紧张,她不是怕他置气,她只是怕自己被他弃教,失去了庇佑,她会重新被人欺负。 她以为自己的想法藏的很好,其实一眼就能看穿。 他蓦然将那张纸上的字划掉,随后放到灯火上,一下燃尽。 “做功课吧。” 沈清烟心放一点,刚想如平时般坐到他身边,他忽的起身出去了,留她一个在书房里。 沈清烟也想跟出去,扫墨守在门边道,“沈六公子好生做功课,小公爷还有公务要忙。” 沈清烟便当真以为他忙,安安分分的坐回去,等到做好了功课,扫墨来收功课,她才意识到不对,过了些时候,她的功课又被扫墨送回来,上面密密麻麻批改过。 若顾明渊真忙,怎么有功夫这么快给她批好。 她忙问扫墨,“我能去找表兄吗?” “小公爷吩咐说,您以后过来都在这书房做功课,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写在纸上,小公爷会给您答复的,”扫墨客气笑道。 那就是不愿见她了。 沈清烟登时难过,从座上起来,很诚恳的告诉扫墨,“我犯错了,扫墨小哥,你带我去找表兄,我想跟他说对不起。” 扫墨略为难,“天不早了,小公爷已经睡下,实在不好带您过去。” 沈清烟垂着头半晌,眼泪落了滴出来,她飞快抬手抹,随后拿起功课道,“劳烦扫墨小哥送我走。” 扫墨隐隐同情她,还是送她离开了,待到回去跟顾明渊回话。 “小公爷,奴才送沈六公子出府了。” 他迟疑着到底没忍住,私心补了句道,“沈六公子走时哭了。” 顾明渊手里已经刻出了一个成型的游龙,放下刻刀、洗手。 从她父亲到她的四堂哥,都是趋炎附势之辈。 她天纯稚,在这种家族里也染上了贪婪攀附的劣。 她不懂自立,也没人教过她,她站不起来,习惯了依靠他,以后也只会依靠他。 这样的人不管便可能堕落。 喊他一声表兄,实则敷衍,以为有了他便天地无忧。 他不可能保她一辈子。 —— 沈清烟回学舍后哭了很长时间,一宿未睡,隔起来时,两眼又红又肿还疼,雪生给她用热水敷了好久才勉强消下去一点。 雪生背着她的书袋一起去学堂,入座后,她从书袋里拿出紫石砚,极珍惜的用帕子擦了擦,摆放到桌上,再拿出笔来备好。 自从那次她在书架里看见死鸟后,就没再碰过,平里用的文墨都是她自备的,后来顾明渊给了她这块砚,她存着炫耀的心思,带到学堂内显摆。 她望着砚,突然眼里又润了,倒是忍住没哭,伸手将砚轻轻回书袋中,她舍不得了,这么好的东西本来就应该藏起来,以后他也不会给她好东西了。 半课下了,她背着书袋回去,远远见素和她不对付的荀琮几人绕过学舍往周塾师住的小楼那儿去,她偷偷跟在后头,只听除去荀琮外,有几人在说话。 “你们瞧见没,沈六那小子今儿在学堂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被谁抛弃了?” “还红着眼睛,嘴儿也不知被谁咬破了,怕不是被人玩了就扔吧。” “莫不是小公爷真被他勾上了吧?那紫石砚可是小公爷给他的,沈六不会真有兔儿爷那般的天赋异禀?” 几人面面相觑,都不自觉喉结滚动。 这是沈清烟第二次听到兔儿爷,头一回她没听懂,这回她猜到了,他们觉着她是被人玩的。 这帮下三滥的花花公子! 她气的抓起一块石头,冲着其中一人砸过去,正砸到对方后脑勺,转瞬就听到咒骂声,她只来得及略过荀琮厌恶的目光,就被雪生拉着拔腿就跑。 那几人还想追,赵泽秀叫住他们,“周塾师要开课了,省得回头挨骂。” “若非小公爷私下跟周塾师提了,给咱们补学往年秋闱考题,爷们儿几个定有空去找那沈六算账!” 荀琮不耐烦的道了声走,率先进楼里,那几人便也跟着入内。 —— 两人进屋后,沈清烟红着眼睛让雪生把紫石砚收起来。 雪生照着她的话将紫石砚收起来,对她道,“您别管他们说的,在背后道人是非,嘴上定会长疮烂!” 沈清烟点点头,没打采的躺到榻上。 雪生见她闷闷不乐,便安她道,“小公爷只是一时气,您别太担心。” 沈清烟摇着头,“他不会理我了。” 以后在学堂里,多的是人恶意讥笑她,要是再被她父亲得知,惹恼了顾明渊,她可能得被父亲暴打一顿。 她这时恨起沈泽了,都怪他给自己找麻烦! 往后他再想让她帮什么,她都不帮了! 雪生挠着头,“小公爷若不理您,干嘛还准您去做功课,依小的看,小公爷八成是想让您长长记。” 沈清烟道,“我都道歉了……” 雪生道,“小公爷看着冷,但小的猜他是个心软的,您晚上脸皮厚些跟他哭。” 她顿了顿道,“小公爷给了您一块砚,礼尚往来,您也送他一个东西,这不就气消了。” 沈清烟当即被她开解了点,喜滋滋的想着要送他什么。 顾明渊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她也没金贵珍宝给他。 两人在屋里想了好半会,终于敲定她要给顾明渊做个扇套,这还在夏,出行都要带扇子,凡富贵公子,谁身上都得带个扇套,称的上时兴了。 但扇套也不是轻易好做的,沈清烟不会女红,全靠着雪生教,可这等手艺活本就不是一可成的,她绣出来的扇套丑的拿不出手不说,还扎了一手针眼。 这么一连几,她什么也没干成,正当气馁时,雪生出了个主意,她绣好扇套,沈清烟送给顾明渊只说是自己绣的,左右她手上有伤,这假还是做得的。 沈清烟便揣着雪生做好的扇套,每晚去静水居,她很难再碰到顾明渊,进了书房后扫墨会看着她,院子里偶有走动,她只能听到仆婢小声唤着小公爷,并不见那人说话。 即使她很焦急想见他,也知道不能再触怒他,她只能认认真真做着功课,等他批阅。 一直到有一晚,桌前灯台上的蜡油滴落在她指头上,将她的手指上刚结好的痂烫破,淌出来的血在纸上染出出一点红,她木木的发着呆,最后瘪住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表兄,你别不理我…… 功课很快被扫墨收走。 她木木的坐着,心想刚刚不应该写那句话的,若是他看了更烦她就完了。 到时候连这静水居她都没法来了。 这也只是她的担忧,没一会儿扫墨过来,面带笑容道,“沈六公子,快随奴才去见小公爷。” 沈清烟心底七上八下,但哪怕是被表兄训,也比被他漠视好。 她乖乖跟着扫墨去了顾明渊的卧房。 这回她再进来,是由人引到卧室内靠左的一间隔房,进去才看见这里头藏了许多书,比书房还像书房。 顾明渊靠坐在摇椅上,神如常,正看着她的功课。 扫墨悄然带上门走了。 沈清烟在原地站了会儿,不见他发话,便自觉走至他跟前,等他看完功课,他偏过脸,目光睨过她的手指,上面还有血迹,更多是针眼,他收回视线,似随意一问。 “手怎?么了?” 沈清烟嗫嚅着,“破了。” 这是废话,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她手破了,她应该说是为他绣扇套绣伤了手,这样就能让他动。 雪生是这么教她的,可是她嘴太笨了,不会说。 顾明渊起身往外走,她像条小尾巴跟在他后头,直越过了门,到外室,他从柜子里摸出一瓶膏药,准备叫人进来给她抹药。 沈清烟突然朝他伸出那伤了的细指,这是她在他面前头一回这么胆大,意思很明显。 想要他给自己涂药。 顾明渊没动。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