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车回家的路上,纪方禹坐出租车副驾,盛誉和盛染坐在后排。 他拿出一下午没看的手机,才发现,两个多小时之前,冬宁给他发过消息。 【盛老师,明天还补课吗?】 【要陪你妹妹跟同学的话,这几天不着急的,开学以后再说吧,前几天已经教我很多啦,我多做点题,巩固一下】 【天线宝宝比心.jpg】 盛誉动动手指:【补】 冬宁回消息很快:【哦哦好的】 盛誉:【十点】 冬宁:【好的好的】 盛誉没再回复什么,冬宁托着下巴,盯着屏幕好一会儿,给林佳乐回消息:【我不能跟你去了,明天还是要补课qaq】 林佳乐:【啊?你刚才不是说,有同学来找他玩儿嘛?怎么回事?】 冬宁:【我也不知道……】 林佳乐:【他怎么说的】 冬宁把自己和盛誉的聊天记录截了张图,给林佳乐发过去。 没多久,林佳乐道:【你可真怂啊……】 冬宁自己知道,就不反驳了。 她发了那么多,盛誉总共只给她回了三个字,她都没敢问什么,地位悬殊十分明显。 过了会儿,林佳乐又道:【不过,总觉他这样更帅了是怎么回事……】 【可惜我和他没什么话题可聊,不然换了我,估计也不知道怎么不怂】 冬宁出谋划策:【你也可以问他题目呀】 林佳乐道:【可以吗?】 【他会不会嫌我烦orz】 冬宁道:【不会不会,他只是看着讨人厌,实际上人很好的,讲题也很有耐心,我犯很蠢的错误,他也不会生气】 打字打着,冬宁想起盛誉唯一一次真的凶她,还是因为她抹粉底把脸给搞红了,然后不肯去洗脸。 现在想想,还有意思的。 而且,盛誉也并没有追着她问眼睛旁边的擦伤是什么原因,边界把握得非常好,让冬宁觉得,待在他身边,总是很舒服。 他带给冬宁很多她非常需要的帮助,同时又很少问问题。 虽然有些人会将其归类于冷漠,但对冬宁来说,确实是刚刚好的程度。 她的生活之拮据,状态之窘迫,不允许她和其他人建立在学业之外过于亲密的关系。 互相到家里去玩是不行的,课外的消遣活动,她没有时间,也没有足够的钱去参加,至于假期一起出游,就更不可能发生。 在这方面,林佳乐是非常适合她的朋友。 她的课余时间总在补课,能拿来逛街娱乐的时候很少,冬宁拒绝的借口也就常用常新,并且不会让她觉到频率繁多的失望。 事实就是,林佳乐是冬宁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盛誉则是她在学校之外,接触最多的同学。 原因只有一个:他也很穷。 冬宁有种找到同类的小小的归属。 之前。 最近,她慢慢有了一种不确定的觉,也许盛誉的生活,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 今天早上,在灌汤包店遇到他带着同学和妹妹,他身边出现别的人,才让冬宁一下子,完完全全,从自己持续已久的主观臆断中挣出来。 她回顾过去这段时间,发现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其实一直都贵的。 他的同学,他的妹妹,和她一样出现在灌汤包店里,可他们就是看上去很贵。 冬宁一直以来都过得便宜。 冬宁放下手机,仰躺在自己狭窄到没办 法实现摊平了伸展手脚去睡觉的单人上,两只眼睛长久地望进为了节省电费而早早关灯的房间的黑暗当中。 总是像强迫症一样细到一角两角去算本月花销的时候,李淑琴撒泼打滚要吃炖的时候,因为长高所以每年都要面临衣袖和腿紧缩而显得格外窘迫的时候,她都厌恶恨透这种几乎使人窒息的贫穷。 她在发现盛誉也许像她一样穷时产生的想要靠近的望,和伴生的微妙的喜悦,在这个时候,以一种无法形容的失望对她回馈。 她产生了厚重的自厌情绪。 因为对泥沼中还是只有她一个人这件事的失落。 冬宁翻了个身,侧躺在上,肩膀抵着薄薄的被褥,受到来自板的硬度。 刚才李淑琴大吵大闹,挥拳打在她的肩胛骨位置,也在体重的挤下隐隐作痛。 手机是震动到第二遍,冬宁才回神的。 她蹑手蹑脚地下,悄悄看了眼李淑琴,确定她正在睡,才全程不出声地穿上衣服,拎着鞋子走出家门。 这会儿八点多,天已经黑了。 冬宁出门没多远,就碰上来接她的盛誉。 “我找得到,也不远,你不用出来的。” 盛誉没说话,落在她身后两步远的距离跟着她走。 还在上楼梯的时候,没靠近盛誉家门口,就听到里面的动静。 门打开,客厅里望过来一大一小两张脸。 盛誉的同学显然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看到冬宁,就像看到了解。 盛誉的妹妹则一改早上吃相像贵妇、有礼貌到像小公主的样子,脸的眼泪,把睫都糊住了,嘴也在哆嗦,真是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冬宁应付起这种状况非常练,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拿一包纸巾,坐到盛染身边,捏着她的后颈,帮她擤鼻涕、擦眼泪。 把脸收拾好,她也看出了大概的情况。 小姑娘自己拿各种小皮筋和彩绳编辫子,头发长,编得细还没章法,最后解不开了。 两个男生出手帮忙,结果越帮越忙。 哭得这么惨,难道是疼了? 盛染再怎么装小大人样,本质上还是个从没离开过妈妈、第一次独自出远门的小孩。 这会儿,被冬宁身上那股心里有数的利索劲儿引,想起了她妈,又要掉眼泪。 冬宁轻抚着她的脸,一边低头检查她的头皮,看有没有哪里被扯到。 好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大问题,冬宁松了口气,问又开始噎噎的盛染:“宝贝,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盛染哭着摇头。 然后一头埋进冬宁怀里:“小禹哥说,解不开了,只能剪头发,呜……呜呜呜……我不剪,我不要……” 纪方禹被她说哭就哭的超能力的心神俱疲,一张脸皱成了抹布。 等冬宁把盛染从怀里哄出来,抱在腿上一点点把头发解开以后,就真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冬宁被他科打诨逗得直笑,握着盛染的手站起来:“走,去洗洗,洗完吹干,我们还是小美女。” 盛染后知后觉地有点害羞了,不太好意思让冬宁帮她洗头发,站在浴室门口,低着头捏手指,扭捏的样子也让冬宁觉得可。 比早上小大人的样子可。 她兑好温水,把水盆放在盛誉找来适合盛染身高的凳子上,捏着盛染的肩膀把她拉过来:“别害怕,很快的,姐姐有经验,不会把水到你眼睛里面。” 是真的,等冬宁拿大巾包好她的头发,盛染的侧脸都是干净的。 纪方禹负责给躺在沙发上的盛染吹干头发,盛誉去送冬宁回家。 吹风机调到最低档,温度正好,声音也几乎没有,盛染被吹得昏昏睡。 盛誉回来的时候,纪方禹刚吹到一半,他接过去,让纪方禹先去洗漱。 盛染在盛誉腿上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他的t恤里,小声说:“哥哥……” 盛誉“嗯”了一声。 “其实我想带你回去。” 盛誉说:“哥还要上学。” “回宁城上学不好吗?”盛染说,“我很想你,姥爷很想你,妈妈和……也很想你。” 她的“爸爸”藏在里喉咙里,没敢说出来。 表面上看,盛誉和周骏儒的父子关系相当和谐,比起盛仙云跟周骏儒的关系,更是好得拍马难追。 实则,私下里,盛染总觉得,没必要在盛誉面前提他。会让气氛变冷。 盛染是标准的小学生作息,洗漱好以后,九点多,就开始困得直点头。 盛誉安排她睡下,又给盛仙云回了个电话。 盛染刚进门的时候,盛誉就给盛仙云发过消息,所以她放心的。 “染染睡了?” “嗯,明天早上送她去机场,记得派人去接。” 盛仙云道:“你也回来,假期结束,妈再送你回去。” 盛誉道:“还有事。” 盛仙云道:“不急的事就放一放嘛,妈也好长时间没见到你,真的想你,你看,小纪都专门去找你,染染平时那么听话,这次都能做出瞒着我出门的事,该有多想你?明天你们一块儿回来,妈叫上你纪叔叔和秦阿姨,带上姥爷,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吃顿饭,也算度国庆,多好。” 她的语调柔柔的,完全不像在周骏儒面前,句句要占上风的样子。 面对盛誉,她最多的就是低姿态。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