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脸上有干涸的泪痕,眼睛盯着那堆不成人形的土匪,依然透着股狠劲。 贺池朗声道:“我乃大瑜一品亲王瑞王,宁州现已分封于本王治下,开山寨已被本王带兵剿灭,剩下的匪徒也将送往于樟县由县令发落,今村子里的惨状,不会再重现。” 村民们大惊,他们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镇长了,连县令都没有见过,突然听说救了他们的无比尊贵的王爷,全都一脸惶恐地跪下。 喜悦却后知后觉地溢上心间,开山寨被剿灭了! 众人看向板车后面那一串身是血狈不堪的土匪,就是这些人,年年来抢他们的粮食,让他们吃不穿不暖。开山寨没了,那以后是不是就没人来抢他们粮食了? 村民们连忙磕头道:“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想起了刚刚失去的亲人,有人用袖口抹了抹眼角,若是早些遇到王爷该多好。 众人对贺池磕过头,最前方的少年却又转向马车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多谢王妃!”让我能亲手血刃自己的仇人。 村民们不笨,也连忙随着少年往马车的方向磕了三个头,带着浓重的哭腔叩谢道:“多谢王妃……” 云清捧着阿舒给自己倒的热茶,正坐在榻上发呆,阿舒听见外面的动静,拉开了一角帘子,对云清道:“少爷,他们在谢谢你呢。” 云清像是刚回过神般,转头透过阿舒掀开的地方看向村民们。 谢我做什么呢?他想。他明明什么都没来得及为他们做。 —— 贺池处理善后的速度很快,他把从开山寨里搜刮出来的粮食分给了村民,给每个亡者都发了安葬费——村子里太穷了,很多人连下葬的钱都没有。 得知他们要前往于樟县,报信的少年有些忐忑地找上侍卫,问他能不能跟他们一起去县城。 原来他家是兄弟两人,兄长在县城里做账房,如今父母没了,他得去找告诉兄长。 侍卫前来禀报,贺池允了,侍卫便把少年拎上马,带着他一起出发了。 安排好一切后,贺池不放心云清,弃马上了云清的马车。 马车里铺着软榻,云清已经在榻上睡着了,只是眉心蹙着,睡得极不安稳。 阿舒守在一边,一张圆圆脸皱着,看起来越发像个包子。 见贺池进来,他下意识便想出声行礼,却被贺池抬手制止了。 阿舒低声音道:“王爷,少爷好像很难过。” 贺池点了点头,阿舒让开身位,他便坐到了榻边。 程樾一直跟着云清保护他,贺池刚才找程樾了解了事情经过,也大概猜到了云清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他知道的那些智计无双、玩权术的人心都是硬的、脏的,可云清的心却是软的。 他会在自己盯着爪抓伤的伤口时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他会眼认真地告诉自己母妃那样的女子合该名留青史,他也会为了百姓的苦难难过,会忍着不适让村民手刃仇人放下仇恨重拾希望…… 贺池伸出手指轻轻抚平云清的眉心,他这么好,合该也得到最好的。 —— 贺池让车队换回了亲王仪仗,他们便这么高调地拉着一车土匪进了于樟县。 于樟县令听到守门护卫传回来的消息,神情呆滞地道:“你再说一遍,谁来了?” “瑞王殿下。” 于樟县令倒一口冷气,连忙正了正自己的官帽,往府门口跑去。 还没等他跑出去,贺池便带着人进了门。 于樟县令虽然没见过贺池,但是一见他周身气度便知道错不了,立即跪下行礼:“下官许永峰,见过王爷。下官有失远,请王爷恕罪。” 贺池应了一声便让他起身,没多作废话:“今本王途径折溪村时,恰好遇到开山寨的土匪劫掠村庄,所有进村杀害村民的土匪均被当场毙命,门外板车上的这些是本王从寨子里抓回来的,手上全都沾了人命,你便按大瑜律法从重处置,务必要游街示众,广而告之。” 许永峰大惊失道:“王爷可有被冲撞到?”他一脸气愤,“这些土匪真是无法无天了,往里他们也没这么穷凶极恶,不知这次怎会如此。” 贺池沉着脸:“本王还想问你,为什么连这么一个小破寨子都端不掉?” 许永峰一脸苦涩地道:“王爷有所不知,咱们这里实在是养不起兵啊,没有兵,自然也端不掉土匪寨。” “那之前朝廷派了一次兵,为何还是毫无好转?” 许永峰一五一十地答道:“之前朝廷确实派了一次兵来剿匪,但是军队大张旗鼓地过来,这些土匪早就得到了消息,转身便跑进了大山深处,军队连他们人都找不到,也不能在这里和他们耗着,便这样不了了之了。” 贺池没对这件事发表别的看法,点了点头道:“那这件事就按我说的办吧,记住,务必广而告之。” 许永峰连连点头,心里却有些惊异,传闻瑞王纨绔,没想到办事却这么雷厉风行,先是救村民,又是端土匪寨,想来传闻应当是有误的。 贺池把一车人丢到了衙门,三个姑娘也由县令安排到善堂做事。 少年到了县城后便谢过侍卫去找哥哥,他叫林羽,今年刚十三岁,哥哥叫林瑾,也不过才二十出头。 林瑾考上秀才后因为没钱继续往上考,便在城里找了份工,一边做工一边自己读书。 他没有放弃,打算攒够钱就去参加科举,只要他能考上举人,他们家的子就能好过许多,却没想到他的父母终究没等到那一天。 父母老老实实种了一辈子地,没有过过一天好子,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就横死在了家里。 林瑾一时之间潸然泪下,兄弟两人抱头痛哭了半晌,他才平复下来心绪。他找到老板说明情况,请了丧假,打算回村为父母办丧事。 回去之前,他跟着弟弟到了云清他们落脚的地方,想向恩人道谢。 他知道云清他们的身份,不敢多加打扰,便只打算在门前磕三个响头拜谢,却恰好遇到贺池从衙门回来。 林羽立马拉着哥哥行礼,他不等贺池询问,便把过来的目的说了。 贺池上下看了看林羽,倒是个知恩图报的。 “本王刚才听徐九说,你五十分灵,之前会翻过山来找我们求助便是因为听到了马蹄声?” 林羽点了点头,诚实地应是。 贺池道:“徐九说你是个练武的好料子,你若想参军,可在父母下葬后来封宁,到王府找他。” 林羽眼睛亮了亮:“我当了兵就能去打土匪吗?” 贺池点头:“自然。” 林羽立即跪下又磕了个头,“多谢王爷,我一定会去的。” —— 贺池进屋的时候云清正坐在窗下翻书。 他换了一身衣服,淡青的锦缎长衫衬得他的气似乎也好了一些。 听见动静,云清抬头看过去,便见贺池怀里抱了当当的一堆吃食,正在小心地把一个装得很的竹筒杯往桌上放。 放好杯子,见甜汤一滴都没有洒出来,贺池有些得意地轻轻扬了扬眉。接着他又把剩下的吃食都摆在了桌上,这才抬头看着云清表情如常道:“本王赏你的,过来吃吧。” 云清走到桌前笑着问道:“是王爷特意给我买的吗?” 贺池抬了抬下巴,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云清眼里也带上了笑意,从小受到皇室教养的瑞王殿下竟然亲自去给他买街边的小吃食,真是难得。 云清坐下打开一份凉糕,抬头对还抱臂站在桌边的贺池道:“王爷也坐下一起吃吧,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贺池坐下了,却依然没有动作。 于樟县的吃食远没有沃的种类多,味道也比不上,云清却吃得津津有味。 见贺池一动不动,云清伸手拿起一块凉糕递到贺池嘴边,笑着道:“王爷赏脸尝尝?” 贺池挣扎了一下,却还是张嘴叼走了凉糕,两口便嚼了咽下去,一脸勉强地评价道:“还行。” 云清又扎了一块炸糕喂给他,贺池咽下去后皱了皱眉,“太甜了。” 没一会儿,云清又了一块花花绿绿的果子给他。 贺池嚼了两下神情就变了,艰难地咽下去后赶紧灌了两杯茶水,才把那股齁人的甜腻下去。 贺池放下杯子正要怒视云清,却正好撞进他是笑意的眼里。 还是笑起来好看,贺池想。 那就勉强让他多开心一会儿吧。 第24章 封宁城 另一边, 有?贺池的特?意叮嘱,许县令不敢轻忽,贺池离开衙门后, 许县令便开始行动起?来。 他立即开堂, 同时让衙役拿着铜锣去?街市上宣传, 将衙门正在审办开山寨土匪的消息告诉百姓。 板车上身是血的土匪全?被押进公堂,许县令痛陈开山寨众匪徒盘剥商队、劫掠村庄、杀害村民的种种罪状。 衙门前很?快便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看到堂上身藉的土匪都十分吃惊,众人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看到衙门出手处置土匪的场景了,听?到县令大人说起?他们对折溪村所做的恶事,百姓们的愤怒顿时到达了顶峰。 村子里的事今天中午才发生, 消息还没有?传到县城里,百姓中不乏折溪村到县里找活做的村民,听?到这个噩耗顿时顾不得许多,惊慌失措地失声喊了出来:“大人,折溪村的事可是真的?” 立即有?衙役呵斥道:“肃静!公堂之上止吵闹。” 提问的人是一个身形瘦小的汉子,他脸惶恐,却仍坚持追问了一句:“小人是折溪村村民, 大人, 求您告知。” 许永峰制止了准备继续呵斥的衙役,看着汉子的模样有?些不忍心,“是真的,你……回家去?看看吧。” 汉子急得眼热泪,谢过县令大人后立即转身拨开人群跑了出去?。 百姓们看得不忍, 难以?想象村子里是怎样的惨状, 看着开山寨一众人的目光愈加仇恨。 许县令扔下?令签,声音威严:“开山寨众土匪抢夺粮食、残害百姓, 罪不可赦!依大瑜律,判游街示众、斩之刑!” “是!” 堂上的衙役立即上前,准备将犯人拖入囚车。 一众土匪在折溪村看到寨里弟兄的惨状便被吓没了魂,在堂上也没做出什么反应,直到听?到斩之刑,才被骇得挣扎求饶。 许县令却对他们喊冤声充耳不闻,王爷的侍卫已经将证据和赃银都给了他,现在想狡辩——晚了。 围观的百姓有?人大喊了一声,“判得好!” 其余百姓也立即跟着叫好,这些土匪不事劳作,仗着武力他们普通人的血,更别提他们手上还有?那么多人命,被除去?简直大快人心。 云清听?到外面街巷隐约传来的人声,有?些好奇地道:“外面怎么了?” 阿舒刚从外面凑热闹回来,闻言答道:“开山寨的土匪在游街示众呢,百姓们一边骂他们一边庆祝,外面可热闹了,好多商户直接把铺子关了,买了烂菜叶跟着囚车砸了一路。”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