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只是找一个地方小憩罢了。 良太妃的手有些尴尬地垂下,意识到公主今或许是来为难她们的。 “来人,给公主上茶。”良太妃吩咐外头。 李持月下:“不忙。” 太妃笑?得勉强:“牵萝,听?闻你就任了武备库使,怕是比往要忙碌不少,难得还能过来看?看?我。” 她仍旧闭着眼,但终于答话?了:“就是先前没空,现下总算是空下了,过来看?看?,太妃,这新进的人可还得用?” “她很?好,经常陪我说话?,我也不缺人,放在身边也只是做点端茶倒水的事。”说话?之间,心中已觉不妙。 “是吗,如今取的什么?名字?”话?头就这么?顺势落到了韦玉宁身上。 女进,总要主子取一个名字的,良太妃却摇头:“这……还是原来的名字,我觉得好听?,就不曾更改。” “良玉,玉宁,可犯了忌讳了。” 良太妃瞳仁一震,李持月说得不错,“是,看?来确实不大?合适。” “那本给你取一个吧。”她睁眼,看?向?另一头还跪着的人。 韦玉宁见她是跟自己说话?,忙要站起来,秋祝的手慢慢在她肩上:“中规矩,跪着回话?。” 虽然暖阁中铺着地毯,但过了几天?好子,韦玉宁又找回了当主子时的威风,现在又跪下了,心里不大?痛快。 在关陵时她只是一个寻常的小姐,这儿又是整个大?靖朝最尊贵的地方,她没当上皇后?就提前住了进来,头顶都是比她尊贵的人,这膝盖只能弯下。 韦玉宁却觉得自己生来就应该是这儿的主子了,她对权势,对做人上人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李持月一出现,又要把她打落在谷底,韦玉宁只能仰望着她,占着所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这种气实在难忍。 但她只能告诫自己,定要忍住这一时之气,不能再给十一郎惹麻烦,于是又慢慢跪下了。 “奴婢,请公主赐名。” “嗯,”李持月似乎是认真在想,玉葱似的手抵在下边,“你既然会端茶,不如取个文?雅些的名字,就叫你……倒水好了。” “噗——”秋祝没忍住,捂住了嘴。 外间的人听?到,为了藏住笑?,脑袋得更低。 她们早看?韦玉宁不顺眼了,都是奴婢,就因为太妃抬举她,就对她们颐指气使的,现在终于是有人整治了。 韦玉宁瞪圆了眼,她才不要这么?名字,但又不敢直接反驳,“公主是在消遣奴婢吗?” 良太妃也很?不,“牵萝,你就莫要拿她取笑?了,你要是不想正经取个名字,那还是我来吧。” 岂料李持月把良太妃当空气了,说得干脆:“是啊,不消遣你,哪值当跑这一趟,本叫你倒水,你待如何?” 李持月看?她的眼神,跟看?一只蝼蚁差不多。 一句话?打了两个人的脸,何况暖阁的门大?开着,一地的人都在听?着公主的话?,悦主子的脸面都不知道往哪放。 从前李持月哪一回来,不是对良太妃嘘寒问暖的,太妃头一次遭如此冷待,又没什么?办法,扭过头去又是一阵咳嗽,只盼着公主能早点消气。 那句“你待如何”跟李持月的眼神让韦玉宁恨得牙,偏偏她不能有半点反抗。 “本说得口都干了,倒水,去煮一盏茶来吧。”李持月吩咐道。 韦玉宁原还不想动,公主这定是为难她来了,自己待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但是良太妃却用眼神示意她快去。 公主今过来摆明?是要为难人的,还是先顺着她,把人哄得气消了再说。 韦玉宁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走到了煮茶的桌案边,打开了案旁紫竹雕的盒子,打开,里面分成了一格格,格子里放着各的团茶。 秋祝贴心地在一旁提醒道:“公主像来要喝的是顾渚紫笋,可别错了。” 韦玉宁一下犯了难,看?向?那足有几十种之多的茶饼,她实在不知道哪一个是顾渚紫笋,手在上方逡巡。 而且她这几娇养得比从前在关陵时还好,茶是一次也没有煮过,面对桌器皿,实在不知道煮茶会用到那么?多不认识的东西。 说到底,韦玉宁只是一个寻常小姐,太多的好东西没有见过,里的诸多规矩更是还没有见识到,这才一下就不知所措了。 光是找团茶就难住了她,待会煮茶的时候不定怎么?被?借机发作呢,韦玉宁猜到公主意何为,慢慢地有点不自在起来。 所幸良太妃及时帮韦玉宁解围,跟李持月闲聊似的说起道:“这茶是贡品,芽叶微紫,叶背卷似笋壳。悦能备着也是因为你喜,这么?一点,我是历来不舍得喝的,只等着你来。” 听?得韦玉宁眉目舒展,很?快就找到了分量最少,呈微紫团茶。 李持月将二人小动作看?在眼里,也不说话?。 秋祝说道:“倒水,团茶如此研磨,你是想让公主喝完再把茶叶呸出来吗?” “是,是……” 韦玉宁忙警醒神,小心把炙烤过团茶叶子碾成均匀的粉末,另一边煎起了水来。 秋祝在一旁不说话?,只是叹气和摇头,她非是故意,但韦玉宁煮茶的动作实在经不起细究,从一开始未好好好好净手就直接拿了茶,碾茶未用公主自己留在悦的碾子,捡出的炭更是没有拿炭挝打碎…… 其他?种种细节自不消说,一壶茶煮成这样,是万万不能给公主入口的。 秋祝终于忍不住了:“这么?不干不净的,公主怎么?能喝,你到底学?没学?过规矩?” 她的话?不轻不重,揭了韦玉宁刻意伪装的体面,说得她臊得慌。 外头人听?了,心道亏她这两一副主子样,还以为进之前是什么?世家小姐,原来什么?都不懂,做起事来就这德行,还不如她们呢,跟村妇也差不多了。 韦玉宁额头冒汗,可现在停也不是,不停也不知,难道要承认她本不会,这么?多人看?着,也太丢人了。 “公主恕罪,奴婢在家乡时煮茶时的规矩和此处不同,到了这里就有些陌生,因而手忙脚的。”她只能推说是规矩不一样。 秋祝皱眉:“你从前究竟是什么?出身?煮茶也这般腌臜,若是不会,尽可说就是,成现在这样,公主枯等着你,到现在都没一杯茶喝。” 那头良太妃听?了,又一阵接一阵地咳了起来,闻泠躬身走了进来,将正好晾得差不多的药喂给太妃喝下去。 她还顺口说道:“倒水煮水的时候,炭没有敲碎,起烟就大?,难怪太妃咳成这样。” 韦玉宁猛地抬起头,才发觉窗户没开。 她自觉是自己的错,就想去打开给太妃透透气,谁知起身太急,踩在了自己的裙摆上,直接又扑倒在了茶案上。 巨响一声?,案上一应物件,在韦玉宁的扑撞下,全都被?打翻到了地上,甚至是炭炉都翻倒了下去。 红彤彤的炭火飞出来又落下,烫得韦玉宁惨叫了一声?,地毯也被?烫了几个,良太妃被?吓得惊叫出声?,“你们快去帮忙。” 人们脚步匆忙,赶紧过来救人的救人、灭火的灭火、收拾的收拾。 第51章 李持月被吵得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象。 韦玉宁刚被从地上扶起来,手上被烫出?了血泡,裙子也多了几个?黑, 那壶滚水还泼了一些在她身上,裙下的腿也火辣辣的疼, 整个?人瞧着凄惨,地?上更是糟不堪。 公主没什么情绪, 仍旧漫不经心的:“进这些子了, 煮个?茶还煮成这样,原来太妃是喜愚钝的啊。” 见韦玉宁都这样的,李持月还在说风凉话,良太妃当场就顶了回去:“公主何必为难她?,解渴的茶水罢了, 也不必这么讲究。” 良太妃知道李持月往常是最不讲究这些的, 因为她?有?底气,不须用些繁琐做作的伎俩, 人人就都知道她?是宗室贵胄。 这份自信,她?的堂侄女儿?没有?, 也看不开, 只想用这些外物装点身份,才会被繁文缛节掣肘住。 “为难?”李持月眉稍抬。 “要是连煮一杯茶都叫为难, 那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在太昊当差了,索让外头摊贩杀鱼杀的生意也摆到太昊里?来算了。” 阿猫阿狗,不讲究……韦玉宁从未想过这些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话像一个?又一个?的巴掌,打在了韦玉宁脸上, 她?又痛又臊,哪还忍得住眼泪, 可?在情敌面前,她?怎么都不愿意示弱,只能咬忍住。 秋祝见她?事情都办不好,还有?脸哭,脸冷了下来:“倒水今不但没尽一个?奴婢的本分,还惹得这么多人陪你在这儿?干等着,如今也不须喝什么茶了,你就以水代?茶,给公主赔罪吧。” 韦玉宁含泪怔然?,可?是她?现在手脚疼得厉害,皮都烫烂了,最应该做的不该是赶紧上药吗?李持月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 良太妃也觉得不妥:“如今也煮不了茶了,不如先?让玉……倒水下去把伤处理?好吧。” 秋祝道:“她?是什么身份,让公主一等再等,果然?是请进悦来当主子的呢。” 又一个?人说道:“闻泠外头的炭炉熬完药,正好煮着水呢,现在看来也滚开了。” 李持月支着额角,姿态慵懒,“来你悦多少?回,还是头一次连口水都没得喝。” 一重重话下来,韦玉宁就被推了出?去,秋祝将一方薄瓷茶盏到她?手里?。 已经有?殷勤的人走出?去,将炭炉上滚着的水壶提了出?去,将开水往茶盏里?倒。 “奴婢给公主赔罪。”韦玉宁在摇椅前跪下,将茶盏举到了公主面前,茶水隔着杯子都有?些烫手,她?想赶紧递过去。 可?刚滚开的水,公主怎么能喝呢? 李持月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却不接过,只是任她?端着,自己翻了个?身,似乎又闭目睡了过去。 暖阁中没有?人敢说话,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薄瓷的茶盏很快就将热烫传递到指腹,五指连心,韦玉宁手臂伸不直了,抖得茶水漫出?来,又烫了她?一次,更是烫得钻心。 原先?烫伤的地?方就没有?冲水涂药,带来一阵阵灼烧的痛意,擦着衣料变成刺痛,才跪了一会儿?,整个?人就冒了一脑袋的虚汗。 良太妃知道自己再劝,韦玉宁怕是被罚得更厉害,况且喝了闻泠喂的药后,困意涌来,她?也有?些昏昏睡,只能沉默下来。 “当啷——”茶盏很快烫得韦玉宁端不住,摔在了地?上。 良太妃惊得猛地?瞪开眼,带着余悸看去,李持月也正好睁开了眼睛,显然?也是被打扰了好梦。 李持月刚刚好像真的睡着了一会儿?。 她?躺在摇椅上,连张毯子都没有?,秋风只是微凉,她?却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寒冷刺骨的凝晖阁,冷得她?牙关打战,从凝晖阁落下来的时候,寒风冻透了肌骨…… 这一声碎瓷将她?思?绪拉回,眼前是悦的暖阁,还未到深冬。 “怎么了?” 李持月带着困意的声音其实有?些软糯,但听在韦玉宁耳中如同无常索命。 她?赶紧磕头:“公主恕罪,奴婢被烫得太疼了,实在端不住茶杯。” “你今要恕的罪还真是多,煮茶,端水,你是一概不会,看来这名字还真是给你取对了。”李持月噙着笑摇头。 秋祝可?不留情,道:“再敬一盏。” 韦玉宁不得不又接过人拿过来的新?茶盏,仍旧是薄瓷,可?见多少?人等着看她?吃瘪,她?咬紧嘴,等李持月走了,一定要将她?们都教训一遍。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