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浅笑着取下一枚,“您是客,送您了不要钱,预祝端午安康。” 能成为布坊常客的自然都是家境殷实的人家,不是贪小便宜的,往往还要和安宁客套几句,最后实在过意不去,在铺子里逛逛,又订做套把衣裳。 看见隔壁铺子在装修,还有陈画师绘了一半的美人图,都很好奇,和安宁打听为何装修这么别致。 “等过了端午,新铺子就要开张了,到时候有胭脂水粉,珠钗鞋袜,娘子小姐们都过来瞧吧,给你们人价。” 安宁笑着介绍宣传道。 就这样,靠着她口口相传,还有沈泽秋慧婶子等人的介绍,许多人都晓得嘞,花街布行里沈家布坊要扩宽门面了,到时候会来不少的新鲜货,许多有钱人家的太太娘子已经在翘首期待。 里面自然也包括杨宅的杨筱玥了,听说安宁她们做了一批香囊,又好看又巧,是平里极少见的,而且只做了一百枚,生怕去晚了没有了,赶紧带上侍女,套了车去姨妈家里,要敲许彦珍一块去安宁这买香囊,顺便瞧瞧新夏裙做好了不曾。 许家门房老头开了门,一见杨筱玥,立刻蹙着眉说,“表小姐,今府上有事儿,您改再来,快回去吧。” 杨筱玥刚从马车上跳下来,提着裙摆站在大门口,透过门往里瞧,边瞧边问。 “发生何事了?别拦我,我要去找彦珍表姐,一起去花街试衣裳。” 门房老头有话难言,挡在门前一直说,“表小姐,您别好奇了,改再来。” 杨筱玥是家里的独女,脾气有些小骄纵,门房不说清楚原因,她偏好奇。 “李叔,让我进去吧,有事我一人担待,绝对不连累你。” 杏也在后面帮杨筱玥说话,“就是,您老快让开吧。” 门口的动静引起了许彦珍的长兄许博杭的注意,他迈着步子走到门前,沉声对门房老李说,“把门打开。” 许博杭是他们这些兄弟姐妹中最年长的,子随了许父,杨筱玥总在心里嘀咕,她姨夫是个老古板,这位大表哥就是个小古板,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大门猛然一拉开,看见许博杭冷冷的脸,杨筱玥真有点怵。 “表……表哥好。” 许博杭深深看了她一眼,背着手转身往内院去,“你来的正好,随我进来。” “怎么了?”干嘛这么严肃嘛,杨筱玥提着裙子快步才能跟上,边走边问。 走在前的许博杭突然停下,转身问杨筱玥,“昨你和彦珍去茶楼听书去了?可一直在一处?” 杨筱玥定了定心神,咽了下口水,“是啊。” 说完了有些心虚,昨许彦珍去见张陵甫了,去茶楼是杨筱玥帮着打掩护的串词,许博杭这样问,难道是表姐被抓包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家里有些事忙,更晚啦qaq对不起 二更在12点左右,明早起看叭~ 第82章 越往里面走, 杨筱玥的心就越忐忑,等走到内室,看见脸愠的许姨夫, 一直劝解说好话的姨妈,还有用手帕掩面哭泣的许彦珍, 杨筱玥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她赶紧跑到许彦珍的身边, 低声安她, “表姐别哭了,到底怎么了?” 许彦珍又羞又恨,本抬不起头来, 任凭杨筱玥问, 都咬着不发一言, 杨筱玥握着她的手,心里急慌慌的, 不知道该怎么办。 “筱玥,你和姨夫说实话, 昨你和彦珍去茶馆了吗?” 杨筱玥看看哭泣的表姐, 又看看姨夫铁青的脸, 硬着头皮说, “当然在一起了, 昨茶馆的说书先生讲的是穆桂英挂帅, 说得可好了……“ “哐当!”一声巨响,许父抓起面前的茶壶, 狠狠的往地上一掷,茶壶霎时四分五裂,茶水茶渣子淌了一地。 杨筱玥和许彦珍都吓了一跳。 “筱玥啊,彦珍都认了, 你还帮着撒谎!” “我怎么养出了这么个忤逆不孝的女儿?!欺瞒父母,谎话连篇,我愧对许家的列祖列宗啊!” …… 五月初一,铺子里的一百枚香囊很快便只剩下了四个,这巧又应景的小东西格外抢手,一推出就获得了关注和喜,何慧芳望着空的竹篾架子忍不住嘀咕。 “这要多做些卖该多好,一个能挣四十文钱哩,比做衣裳还划算。” 香囊用的是裁剪衣裳剩下的边角料,里面的草药摊下来只要四五文钱,加上给女工们十五一枚的工钱,成本刚好是二十文。 不过,这里头有一半都送了出去,安宁制的这一百枚,其实不赚也不赔。 安宁笑着走到何慧芳身边,把剩下的四个收了下来,边收边说,“正因为只有一百枚,这东西才紧俏嘛。” 何慧芳把空了的竹篾架子取下来,很老道的点头,“我晓得,物以稀为贵,多了,滥了,就不金贵哩。” 这道理她琢磨明白了,不过,”安宁,不是还有四个没卖完吗?咋收起来了?“ “我给老主顾留的,杨小姐和她表姐还没来过呢。”安宁道。 何慧芳蹙起眉,“是呀,新衣裳都做好了,咋没见过来取,往她们来得可勤快哩。” “许是有事儿耽搁了吧。” …… 两间铺子最先好的就是后院了,现在围墙一拆,院子扩宽了一倍不止。 何慧芳望着宽敞的院子,有了再开一块地的想法,这一片要是都种上些玉米啊、南瓜啥的,以后收获的时候多美呀,想想便心悦。 “娘,我想在院角搭个葡萄架子,你看成吗?” 安宁想着以后一家人吃过了饭,坐在葡萄架下纳凉也是一桩美事,而且葡萄滋味好,又枝繁叶茂,看着也舒心。 “那有啥不成的?我明儿就去找葡萄苗。” 何慧芳摇着蒲扇口答应了。 她和沈泽秋坐着矮脚的长凳,安宁肚子大了不方便,靠着张太师椅坐在院子里,夜风微徐,透着几丝凉,何慧芳一边用蒲扇扇风一边说。 “端午节就要到了,粽子,艾叶粑都该准备材料做起来哩。” “这季节的鳝鱼最肥美了,过节就该做鳝鱼吃,温和又补气,安宁正好多吃些!” 不知名的夏虫在角落鸣叫着,天空中繁星在闪烁,透着好一派的初夏静谧,和淡淡的安然。 安宁和沈泽秋都说好,沈泽秋喜吃粽,每次都挑里头的吃,家里还剩下几块腊,刚好切了做成粽子的馅儿,剩下的就是加红豆、饭豆还有糯米了。 “安宁,你喜啥口味的粽子?” 安宁想了想,“娘,泽秋哥,你们吃过灰水粽吗?” 何慧芳愣了愣,“听倒是听过,可没做过哩。” “简单的,和一般粽子的不同只在灰水上,用木灰或者稻草烧成灰,再用纱布滤出灰水,沉淀掉杂质就行了,其他的工序都一样,娘,咱们也做些灰水粽吧。“ 灰水粽蒸了是金黄,晶莹剔透的滋味可好了。 “你吃,娘就做。”何慧芳笑眯眯的说道。 她准备明就约庆嫂她们去买粽叶、艾草,大家一块儿做,热闹。 话音刚落,安宁忽然捂着肚子哎呦了一声,把何慧芳和沈泽秋都吓了一跳。 “安宁,你咋了?” 安宁捂着肚子摇摇头,“没事儿,就是刚才娃踢我了。” 肚子里的娃娃刚好五个月,偶尔也会动一动,但像今这般明显的,还是头一次。 沈泽秋把手掌轻轻放在安宁的肚子上,笑着说,“看来孩子口味随安宁,也喜吃灰水粽,咱们一聊,他高兴呢。” …… 第二一大早,何慧芳做好早饭,一家子吃了,她拎着菜篮子敲庆嫂去菜场买做粽子和艾叶粑的材料,沈泽秋和安宁准备开门做生意。 何慧芳拎着篮子在院里走了圈,给菜苗们浇了两瓢水,这才心意足的准备出去。 沈泽秋一边整理袖口一边往前面铺子去开门,安宁稍微慢些,走在后头。 “临街的那面院墙,可以开扇偏门不?”何慧芳边走边问,总往铺子前面进出,生意好的时候还真有些不方便。 “等泥瓦匠来了,我问问。”沈泽秋一边答边拔掉了门栓,门一推开,登时惊住了。 何慧芳一瞅沈泽秋的脸不太对劲,急忙也伸着脖子往外看。 现在正是辰时初,天微明,五月的早晨,风还透着点凉意,街面上来往的人不多,王婆跪在门口,披麻戴孝的便格外显眼。 “你干啥嘞?”何慧芳一把将门给推开,三两步走到王婆身边,眼神直往她身边盖着的白布下望,直看见白布下的人脯一起一伏,悬到了嗓子眼儿的心才掉回肚子里。 嚯,不是死人就好办了。 王婆不搭茬,跪在铺子门口瘪嘴不言,何慧芳想拉她起来,王婆一嗓子嚎哭起来。 “不活了,我们一家老小都活不下去了!老天爷呀,你开眼看看吧!” “侄女吃香的喝辣的,眼睁睁看着亲伯父被死,有一点良心吗?” 这一顿哭闹的,很快就招来了不少围观的,尤其是桂婆婆那一伙人,更是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庆嫂,帮我照顾下安宁,叫她别出来。” 这时候庆嫂她们到了,何慧芳生怕安宁看到这样的场景会动了胎气,急忙叫庆嫂进去看看。 王婆还在继续哭闹,这一身麻衣已经够惊世骇俗,加上安二叔直身子在白布下那么一躺,就连狗过路都要嗅几口,遑论是人。 “怎么回事啊,沈家布坊门前怎么摆着个死人?” 何慧芳气的太突突直跳,王婆这个没皮没脸的不明摆着讹人嘛,说时迟那时快,她一把扯起安二叔盖在身上的白布,掀飞了。 围观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原来是活的哩。“ “活的干啥装死人,这多晦气!” 在周遭的议论声中,安二叔的脸涨得通红,他也不想装死人呐,他好歹也是学富五车的读书人,要不是走投无路了,又怎么会用这样的办法来安宁。 他欠了赌债,要是再还不上钱,赌场的人就要把他家宅子收走,到时候一家老小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难道真住大桥底下? 事到如今,他还要甚脸面。 于是梗着脖子和看客们说,“鄙人已生无可恋,命虽暂时苟存于世,但神已与死人无异……” 这番话太文绉绉,在场的人一多半没听懂,王婆干嚎了几声,扑上去抱住安二叔的腿,哭喊道,“我们没活路了,明天我们一家老小就在院子里刨个坑,自己把自己给活埋咯。” “又怕死了没人收尸,今自己帮自己提前办葬礼。”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