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啊,它自己动起来了。”狐狸拍打了两下,“莫非是先生有什么指示?我去找人借点妖力!” 他撒腿往山下跑,半路遇见在凉亭练剑的季酌泉,不挑剔地叫道:“季酌泉,借我一点血!” 季酌泉问:“你要做什么?” “这罗盘吵个不停,该是有人找我。” 狐狸利落从季酌泉身上祭了一些血,见还是不够,干脆往殿上跑。陈冀此时正在开早会,殿内挤了一群高手,省得他四处找人。 季酌泉不明就里,自发跟了上去。 柳随月正在跟谢绝尘清点刑妖司新选弟子的名册,忙得焦头烂额,见季酌泉追着狐狸股跑,当下将笔一丢,煞有其事地喊道:“绝尘师兄,有好东西!快跟啊!” 谢绝尘还没反应过来,边上的师弟们已开始替他焦急,推攘他道:“师兄快去,他们要跑远了!” 谢绝尘糊里糊涂,站起身也朝前殿跑去。 一群人相继聚在殿内,彼此面面相觑。 陈冀眉梢微动,看着狐狸一个接一个地找人索要妖力,而后蹲在地上捣鼓着手里的三相镜,按捺不住地朝前走了两步,想问他在做些什么。 只见镜子上忽然冒出一层白光。 狐狸凑近了脑袋往里看,不多时,在里面看见一张悉的脸。 两人见到对方,同时叫出声来:$1!——!” 倾风放声大笑:“哈哈!” 狐狸还在尖叫:$1!啊——!” 倾风问:“你鬼叫什么?” 狐狸动道:$1!——见鬼了!!” 倾风说:“我是你姑!” 第170章 千峰似剑 (——这逆徒,好歹还记得自己有个师父!) 声音有点失真, 陈冀的耳朵都快被他们吼聋了,听着那一贯涎皮赖脸的腔调,肩膀一颤, 飞奔上前,轻声问:“你在跟谁说话?” 狐狸管不上他,将镜子拿远一点,给倾风炫耀自己的新衣服:“陈倾风!瞧见没有?而今我是你们陈氏一族的先生,往后你见了我,也得老老实实尊称我一声将军!莫忘了我的功劳!” 那身黑军装穿在狐狸身上, 配上他略显稚的脸,显得有点不伦不类,不如刑妖司的儒衫好看。 倾风很给面子地夸赞道:“厉害啊狐狸,陈氏振兴可就靠你了!但陈氏哪来的人啊?” 狐狸兴奋得手舞足蹈:“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你师父出山了,重振陈氏一族,广纳天下义士,为他们开蜉蝣遗泽。如今山底下全是前来应征入伍的人,否泰山都快装不下了!不过你师父最近正在想要不要换个新名字。” 倾风问:“我师父怎么样了?” 陈冀站在狐狸身后,闻言心翻涌, 热泪滚滚。 ——这逆徒,好歹还记得自己有个师父! 快让为师看看! 狐狸将镜子往陈冀那边稍稍偏了一下, 照了下他的脸。 陈冀清清嗓子,刚要开口, 狐狸又快一步地转了回去, 口若悬河地道:“他好得很!你看他面红润, 每天吃的比我还多, 而今刑妖司上没人比他大, 他可威风啦!陈倾风, 我快修出第四条尾巴了!等你回来,不定谁能打得过谁!” 陈冀一腔慈父心被狐狸三两句打发过去,急得吹胡子瞪眼,准备直接上手抢了,那头柳随月一阵风似地了进来,掰过镜面追问道:“陈倾风?!真的是你?你还好吗!狐狸说你身受重伤,现下该半死不活,我还以为是真的!” 狐狸不容人质疑自己的权威。他现下可是陈氏一族排行前四的大人物,哪里能失了脸面?肃然高声道:“本来就是!” 倾风笑说:“好得很。赵先生送了我两道龙息,就是少元山上被困着的那个人族。” 狐狸哇哇叫道:“怎么可能,你胡吹吧!你是人境的人,怎么会刚去妖境就能引动山河剑!” 柳随月担忧跟喜悦的表情赶到了一起,眉尾往下耷拉着,嘴角又高高上扬,看起来有点滑稽,抹抹眼泪道:“太好了!你可吓死我了!” 周师叔等长辈也靠拢过来,里外三层地围作一团。 陈冀用竹杖戳了戳狐狸的后背,不道:“怎么不可能?你也不瞧瞧这是谁的徒弟!不定两境剑主就是气机相连,倾风成了人境剑主,妖境的山河剑也出了大半。” 狐狸不当回事,没空与她掰扯些真真假假的废话,反复转动着脑袋朝她身后查看,见她极为招摇坐在一处高楼上,问:“陈倾风,你掉到哪里去了?” “昌碣!”倾风说,“我们已经把昌碣给打下来了!” 狐狸脑袋上的都要炸起来了,除却震惊翻不出第二种情绪:“你胡吹吧!” 倾风以前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去了趟妖境,这本领简直登峰造极了。 倾风笑了两声,从后方拥挤的人群中看见了谢绝尘,迅速转了话题,说:“对了,绝尘师弟,你大哥好好的,是妖境的人城之主,卧薪尝胆,绝非叛臣。现下就在昌碣,我们一同攻下的城镇,可惜他正忙着处理政务,无暇与你谈心。你有什么想说的,我可以代你传话。” 谢绝尘愣了一下,木讷地站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拳头捏紧了一些。 陈冀气道:“谢引晖?那也是我弟弟!你怎不提我一句?” 倾风听着陈冀中气十足,果然如狐狸所说健壮得很,放下心来,补充道:“陛下我也找到了,无恙,不必担心。”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道: “你这才去了多久!陈倾风你该不会还有个名字叫禄折冲吧?” “倾风师侄受累了。人境一切安好,不必忧心。” “妖境如今是什么情况?怎么一到就打起来了?” “我早就说倾风师侄藏器于身,是不世之才,便是在妖境也能闯出大作为来!” 林别叙:“……” 怎么会这么吵。 狐狸眯着眼睛问:“你边上坐的是什么人?” 林别叙不用介绍了,倾风直接略过,往白重景那边靠近一点。 白重景刚被放了血,四肢虚软,这帮人一说话又仿佛有十几个鸟群在嚎叫。他没什么神地朝镜子斜了一眼,转过身去,继续对着小院中的横塘新荷独自惆怅。 倾风介绍说:“这位是白叔,真身是重明鸟。” “什么?!”狐狸咋咋呼呼的声音快要掀翻大殿的屋顶,“重明鸟不是禄折冲的人吗?” 倾风新奇道:“这你都知道?狐狸,出走妖境十几年,本事没落嘛。” 狐狸这人不给面子地道:“我父亲说重明鸟是石头拌淤泥做的脑子,死活凿不出个坑来。” 貔貅在对面放浪大笑:“狐主一语中的啊!说得不错!” 白重景劈手要来抢,倾风忙侧身躲开,劝道:“别别别!小孩子!从小背井离乡,体谅体谅。我帮你骂他。” 貔貅趁势将镜子拿走,从一干人里寻找:“我媳妇儿呢?三足金蟾在哪里!” 对面太吵,柳随月没听清前半句,瞪瞪地道:“谁叫我?” 周师叔与倾风异口同声地骂了句:“住嘴!登徒子!” 貔貅不要脸地出卖起自己的相:“瞧瞧我这样貌,哪有登徒子似我这般英俊?” 狐狸两手死死握住三相镜,为了叫自己的声音过其余人,几乎将脸贴到上面,问:“陈倾风,你何时回来啊?” 貔貅没有与狐狸闲扯的兴致,把东西又还了回去。 倾风说:“我不知道。尚不知要如何回去。” “去问我爹!你们若是真的打下昌碣了,他定然马上就到! 你告诉他,快来救我——” 狐狸说着停顿了下,常挂在嘴边的话说习惯了,都忘了形势早有不同。 他改口道:“不对,告诉他快来找我。我已在人境为我狐族打下大好基业,无愧九尾狐的声名,叫他老人家给我多送点钱来!” 倾风哭笑不得。 这狐狸,被陈冀忽悠着封了个虚职,连家都不想回了。 陈冀深一口气,喊出了力拔山兮的气势:“倾风——!” 倾风乐呵应道:“诶!” 狐狸眼尖,本不给他二人絮叨的机会,问:“陈倾风,你身后的是谁?” 倾风说:“没有人了啊?” 几人来找白重景,是在一家客栈的屋顶,除却他们哪里还有别的人影? 倾风转过身,不料果真看见个人。 对方一席宽袍青衣,面如冠玉,闷声不吭地站在几人身后,不知旁听了多久。 倾风没听见他半个声,仔细看他身形,也觉得有些不对,试探着抬手挥了下,五指从他衣摆中穿过,果然只是个虚影, 狐狸那边已经要疯了,瞬间红了眼睛,叫道:“是我爹!是我亲爹!啊——!” 镜子上的妖力难以为继,他高亢的哭嚎声酝酿到一半,戛然而止。 周遭顿时生出种辽阔的寂静,连夏风都显得和畅起来。 狐主在四人之间打量了一遍,随后躬身朝林别叙行礼。 “不知先生亲临妖境,怠慢了。” 林别叙笑着与他回礼。 倾风正在回忆她打着九尾狐名号做的诸多事,算不算得上“得罪”二字,面不改地与狐主互相抱了下拳,算做招呼。 狐主看向貔貅,意味深长地道:“不曾想,映蔚城主也会选择追随先生左右。” “我虽不如狐主你机诈权变,可也懂什么叫千载一时。好事情哪里容得从长计议。”貔貅昂起头,明地说,“妖境五座大城,狐族念旧主,必然是要择从先生的。谢引晖本就出自人境,又与陈倾风渊源颇深,还连人主都拐到昌碣来了,自不必说。犀渠只能怪自己,倒行逆施,为恶太过,舆图换稿是既定之事,区别不过在于早晚。既然如此,我若不先你一步,哪里能占得首功?” 狐主见他一脸得意,失笑说:“那你又何必与我传信,向我求助。” “那是另外一回事!”貔貅摆摆手,“何况我传你口风,你却未能及时赶到。可惜了狐主,昌碣都打完了,你此时才来,捡不到什么值钱的了。” 倾风看他眉飞舞的模样,忍不住道:“忘了把你介绍给狐狸,你们可真是亲兄弟,一样的……” 她把险些口的“傻”字咽了下去,顾及狐主在场,生生改成:“讨人喜。” 狐主虽多年不见自己亲儿,可光是旁听方才那一阵对话,便知狐狸心全没什么长进,不知是怎么从自己窝里出来的。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