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平静反问道:“你觉得,周济人一辈子都不会从披月城要回来么?再或者……你觉得许厌未来会比顾慎更强?” 这两问。 让那先前出声的长老哑口无言。 谁会想到。 那被吹上天的许厌……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从刚刚的战斗中来看。 他完全被顾慎制了。 只不过……看上去又没有那么简单,这个家伙似乎是故意而为之的。 “如果我是青,我会对穆家……很失望。” 穆氏家主缓缓开口。 这次的闹剧,演变到最后,来了如此多的大人物。 青却没有到场。 很显然……他是知道这一切的。 没有到场,就已经是一个态度了。 亲密无间的“穆”两家,会因为这样的一个决策,而诞生出一条隙,这世上的墙推倒了可以重新建立,而信任关系上的隙,却无法修补。 “家主大人……我们不能一直依托于家……” 又一位长老开口。 他咬牙说道:“就算没有这次机会,难道穆氏就要一直与家保持着这样的关系么?” 长野如今暗汹涌。 五大家都不太平。 在这样的局势下,谁会甘心久居人下? “……” 穆氏家主环顾一圈,他看到这一张张因为畏惧自己而垂首的面容,又看到这些面容下掩藏不住的望。 到有一些无力。 这无力……是来自于人心。 或者说,人。 李氏家主是他的好友,然后在其死后,李氏人心逐渐涣散,看得出来,李氏长老会的那些人开始牟取私利……作为昔旧友,看到这一幕,觉得非常无奈。 因为他知道,穆氏也一样。 太平年间,太安逸,就会如此。 这些人不足于眼下所拥有的,他们想要得到更多。 “都……散了吧。” 穆氏家主的声音有些悲凉。 他摇了摇头,遣散了长老会。 而在最后,伸出一只手,挽留了一位长老。 他轻声说道:“老四,你告诉穆雅丫头……这件事情,是穆家有愧于她。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 …… …… 许厌被抬走了。 但他并没有被送去所谓的“救治所”。 车辆在半途停下,据朱望的意思,将许厌进行了转移……而新的车子将许厌送向了雪城最偏僻的那座宅院。 院子里溢着酒香。 韩当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身旁浑身是血的凄惨家伙。 许厌被顾慎按在地上摩擦的时候,他就在宗堂内旁观,之所以没有出手……当然不是因为陆南槿的刀。 而是因为,他乐意看见许厌被打。 被打得越惨。 他心中越是舒畅。 在穆氏宗堂的这一出反转……把自己搭了进去,接下来穆氏一定会找自己麻烦! 韩当架着许厌,来到木屋。 那些医疗所的救治手段,当然无法与神座相比。 他已经想象到了半小时后的画面,眼前这个浑身染血的家伙,到那时候会焕然一新,换上一身干净衣服,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笑眯眯喊自己师兄。 这实在让人觉得很恶心。 于是在将许厌送出之前,韩当站住了脚步。 黑暗中伸出双手准备接的“靳先生”皱起眉头,不解地看着这个柔男人。 “我有事情要问。” 韩当深一口气。 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望向木屋的深处之时,依旧觉得恐惧。 那片黑暗内仿佛藏着能够噬神的黑。 他强硬地望向黑暗,认真问道:“说好了……我去穆氏提亲,为什么最后会反悔?既然从来就没有打算提亲,何必要我登门?” 当然,最重要的问题是—— “为什么这些计划,事先不通知我?” 韩当很清楚。 许厌所做的一切,大概率都是酒神座的授意,所以今天在穆氏所发生的一切……也基本是酒神座的安排,他并非不能背黑锅。 只是这样的事情,实在很让人恼怒。 然而黑暗中传出一道轻柔的声音。 这些问题的答案很简单。 “因为……” “不需要通知你。” 说出此言的少年,浑身轮廓都彻底隐没在木屋的黑之后。 明明一片漆黑。 什么都看不见。 但韩当的心脏却仿佛被人以五指握住一般,猛然一紧……他到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是在跟谁说话,原先腔内积攒的千般怒火,在一瞬之间尽数消灭,怒火与憋屈涨到最后,终究是缓缓退散下去。 韩当硬着头皮咬着牙齿,无法对抗内心的恐惧,将许厌了出去。 “下次最好识趣点,别说这些废话。” 靳先生冷冷开口,提醒了韩当一句。 韩当听闻此言,头顶如同被浇灌了一盆冷水。 在酒神座眼中,自己,老师,还有白泽生,其实都是一样的…… 都是棋子。 只是职责不同的棋子而已。 把棋子摆在什么位置,棋子就做什么事情。 除此以外,不要问,不要想,只需要做即可。 他本就没有提问的权力。 …… …… 黑暗之中。 许厌躺在冰凉的木地板上。 “大人……” 他笑了笑,喉咙里翻滚着鲜血,轻声说道:“如您所料……顾慎对我动手了……” 酒神座缓缓点头。 他伸出一只手,悬罩在许厌的面容之前。 许厌闭上双眼。 冰凉的木板逐渐变得温暖起来,黑暗之中的酒香气息逐渐变得浓郁,引入他的鼻腔之中,这是一股可以让神都放松下来的气息。 神座的力量,在极小的木屋之中施展开来。 许厌身上的伤势,以极快的速度愈合。 他萎靡的气息,也一点一点恢复。 数十息后。 许厌重新睁开双眼,他握了握拳,浑身上下涌动着一股暖,酒神座大人的神力量加持之下,他重新获得了活力。 虽然伤势没有完全弥补。 但……这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黑暗中的靳先生单膝下跪,肃穆凝视,观摩着这不可思议的神迹。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