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下听我说,”陆夫人决定今天当着这三个人的面把该说的都说了,“他们家如今都不在京城,这姑娘也不是嫡出。我之所以认定她,就是看中了她这个人能孝敬长辈,教导儿女,也能相夫齐家。比起所谓的虚名,还是务实些好。说实话,这还是因为他们家有求于我,否则就凭你,人家是绝不可能答应的。” “别的我都不在乎,只是这姑娘不是个丑八怪吧?”郑无疾问。 “人家刚十六岁,一朵鲜花儿似的,打个对折也比你在外头搞的那些莺莺燕燕端庄。”陆夫人知道郑无疾对女子向来只以貌取人。 “既然是这样,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郑无疾笑了笑,桃花眼潋滟如酒,“反正我总要娶亲,门第高的攀不上,再说我也不受那份气。丑的我又怕吓着,没的折寿。当然了,要是陪嫁丰厚就更好了。 “既然如此,那就定下来了。”陆夫人一拍桌子。 “这……这……是不是太仓促了些?”那二位还是觉得太快了,“婚姻大事应当深思虑才是……” “外头太热,我回屋去换换衣裳。”郑无疾说着作了个揖便飘然而去。 “姑,婚姻大事可不是儿戏,”方氏还想再争一争,“这事难道没有徐家的长辈出面吗?双方总要见面说一说才是,顶好再请左正青相一相……” “嫂子,我没别的话说,你要是能把那个姓柳的小娘离了这里,我乐得不心。京城,谁家哥儿连正都没娶,就已经明养了一房在屋里?!再说了,我的眼光难道不如那个江湖术士?没得白花银子。” “柳小娘,那也是……也是为了能拴住他。”方氏期期艾艾,“左仙师可是连王爷都要礼遇的,如今京城的贵女都找他看相。” “看相就免了吧!那个柳惜惜要真能拴住无疾,也算她有本事。”陆夫人冷哼,“为什么还是三五的不归家呢?别的都不说,咱们家能拿出多少聘礼?就算打肿了脸充胖子,把人娶进门还过不过了?” 一句话总算说中了郑家婆媳的痛处,不由得都低了头。 这么多年,家里都没有个在朝的男人。虽说有个爵位,可收入终究有限。 这两位把自己的嫁妆头面都已经折卖了一半有余,总要给自己留下点儿傍身钱。 “我也累了,不多说了,你们自己商量着来。若执意不愿,也就算了。强扭的瓜不甜,那边已然是威利才点的头,这边又个不情不愿。我何苦费力不讨好,两面不是人呢。”陆夫人说着便要起身回去。 方氏见她如此,连忙赔情道:“姑自然是一片好心,我们哪能不知道呢?只不过事出突然,一时之间还转不过来罢了。咱们娘几个好歹在一处吃顿饭,要就这么走了,老太太心里怎么过得去呢?” 陆夫人听嫂子如此说,语气自然也缓和下来。 她终究是为了娘家着想,否则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第016章 赴宴 熏风浩三十里,永贤郡王府门前车如水马如龙。 都知道今是明秀县主的芳诞,作为郡王最疼的长女,明秀县主今年刚十六岁。 郡王广送请柬,凡是各家府中年纪相当的女眷几乎都接到了邀约。 诚毅侯夫人也为徐君争取到一份。 “你父亲伯父他们已然得了赦免,不就要回京。当今天子对待当年的变法和先皇不同,否则我便是再能耐也办不成这事。你与无疾的亲事对外尚未言明,总要等你家人都进了京,安顿好了,两家再正式拟帖子。你如今算是我家远房亲戚,就在我们府里住着。京城里若有什么聚会,你只管去。长长见识、混个脸,对你没坏处。”侯爷夫人如是说。 徐君一向都是安稳子,侯爷夫人的意思她都明白,道了谢,又打点了出门的衣裳并礼物,带了两个丫头同叶妈妈到郡王府来。 王府门前车马众多,徐君他们一时难以到近前。 “叶妈妈,就在这里停下吧。”徐君道,“咱们下了车走过去,反正也不远。” “多谢姑娘体谅,只是叫姑娘受累了。”叶妈妈是侯爷夫人的心腹,侯爷夫人器重徐君,她自然也不敢怠慢。 只是徐君并不因为身份变了就改换态度,还像往常一样不卑不亢,谦和有礼。 进了门,随着众人往里走,因为天气晴好,众人都去了花园里,等到宴席开了再入座。 各家的小姐们都打扮得桃羞杏让,衣裳首饰无一不致讲究。 徐君的穿着打扮在这些人中难免显得平常,好在她自己毫不在意。 刚进花园,就从旁边跳出一个人来,抱住徐君的胳膊道:“徐姐姐,果真是你!” 徐君定睛一看,拉住自己的人圆圆的脸儿大大的眼睛,笑起来憨憨甜甜,也不由得跟着她笑了:“原来是你!” 这姑娘名叫姜暖,是来京路上遇见的。 当时因为连雨,她们在一家客栈住了六七天,因此认识了。 这姜家小姐是从登州外祖家进京与父亲继母相聚的,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是个最直率善良的格,十分好相处。 “徐姐姐,你的事可办完了?”姜暖问徐君,她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只知道徐君是进京办事来的。 徐君浅笑回应:“办完了。” 又见她身边跟着的不是之前的那两个丫头,问道:“铃铛和坠子没跟着你吗?” “太太说她们俩的衣裳太少了,今叫了裁给她们量尺做几件衣裳,所以就没来。”姜暖一派天真,“况且柳儿更悉京城的规矩,让她跟我出来更周全。” 她口中的母太太便是她的继母了。 徐君听了也不好说什么,就低声问她:“你父亲和你继母待你都好吧?” “都好,”姜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先前还担心,不过到了以后一家子对我都很好,有什么好的都给我。我父亲忙差事,每见得少,都是太太和妹妹陪着我,一点儿也不生分。” “那就好。”徐君点头微笑。 “那边那个穿湖绿裙袄的就是我妹妹姜晴了。”姜暖说着朝那边招手,她把徐君当做好友,想引荐给自己的妹妹。 姜晴正凑在几个侯府伯府小姐跟前,努力要融进去。 见姐姐叫她,心里有些不悦,但想起母亲的叮嘱,便装出高兴的样子走了过来。 “这个就是我提起过的,进京路上遇见的徐家姐姐,她人可好了,我们一见如故。”姜暖笑地说。 徐君从姜晴眼里看到了疑惑、审视和失望,虽然姜暖毫无察觉,但徐君知道这位小姐可比姜暖有心机多了。 姜暖在这里遇见徐君十分高兴,但姜晴说了没几句话便找个由头离开了。 她和姜暖找了个小石桌坐下,早有王府的下人过来斟茶。 等那人走后,姜暖吐吐舌头道:“我还真是渴了,今的早饭不知怎么那么咸。” 她们两个喝着茶说话,那边人群忽然有些动,姜暖好奇,拉着徐君道:“徐姐姐,咱们过去看看。” 原来不是别的,只不过是又来了一位客人,那些人都对着她指指点点,或嫌恶或嘲笑,显然都不喜她。 “我想起来了,”姜暖听了听道,“她就是永安侯府的小姐岑云初,她可真美啊!” 关于这位岑大小姐,徐君也略有耳闻。 她是京城有名的美女才女,自幼父母和离,父亲便未再娶,对她十分疼,带着她游历天下,甚至还到别国去过。 这岑云初本该是金尊玉贵的名媛淑女,却因为看相的左正青说她“命格至”,而遭受众人唾弃。 那些原本与她不睦之人趁机落井下石,因此只要一见她便要冷嘲热讽。 “木秀花,难免为风霜所欺。”徐君也觉得这位岑小姐实在美得不可方物,虽是隔远了看,也如仙子下降一般,不是寻常女子能相提并论的。 虽然众人对她议论纷纷,可她并不在意,优美颀长的脖颈高傲地扬起,如入无人之境。 徐君和姜暖没往人堆里凑,她们都不喜笑话人。 “哎哟,我水喝多了,得去解个手。”姜暖小声道。 “你去吧,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徐君道。 过了好半天,迟迟不见姜暖回来,徐君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带了丫头去找。 此时姜暖正在犯愁,原来如厕时须把外裙解下来,搭在外头的屏风上。可等她解完手出来,却发现裙子不见了。 “姑娘,您要是不嫌弃先穿奴婢的吧!”柳儿道。 “我穿了你的你怎么办?不成不成。”姜暖不是只顾自己不顾别人的子。 “我不打紧的,”柳儿笑了笑说,“又没人看我。” 此时徐君也到了,就问柳儿道:“好好的,裙子怎么会不见?四处找过没有?” “找了,没有。先让姑娘穿我的将就一下。”柳儿心里头觉得徐君多管闲事。 “来的时候没多备上一身吗?”徐君问。 “出来的匆忙,给忘了。所以才说把我的给姑娘。”柳儿道。 “你的裙子是青梅,你们姑娘的上衣是西子蓝,配着不好看。”许君道,“我倒是多带了,绿莼去外头车上拿来去。” 第017章 打抱不平 不一会儿,绿莼果然把徐君多带的一套衣裳用包袱包着拿了过来。 徐君让姜暖将一整身都换了。 “真是多谢姐姐了,我明儿洗好了再给你还回来。也不知谁那么促狭,把我的裙子给拿跑了。”姜暖一边向徐君道谢,一边忍不住抱怨。 “依我说还是好好找找吧,平时便是丢了汗巾、手帕这样的小物件也得找找,不能这么平白无故地说不见就不见了。”姜暖大大咧咧的,有些事本想不到。可徐君最是个细心的,总觉得这事儿透着蹊跷。 “说的是,这么一条裙子要费好几两银子,可不能说丢就丢了。”姜暖有一样好处---格外惜物力,这是她自幼在外祖家受到的教诲。 几个人出去找了半天,最后是紫菱在后墙边一个树里找到了姜暖的裙子。 “谁这么可恶!好好的一条新裙子给成这样。”姜暖都给气笑了,又心疼。 也不知道是谁,竟然用她的裙子包了一包点心在树里。 那点心就是王府里用来招待今客人的,有几样油炸的,把裙子都给油了。 “找到了就好,叠好了拿回去。用皂荚和胰子好好地泡一泡,洗一洗,应该就能洗掉了。”徐君温言安姜暖。 等她们再到前头去的时候,姜晴过来问:“姐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换了衣裳?” “不知是哪个促狭鬼,居然把我的裙子给偷走包了点心在树里。好好的裙子都给脏了,好在徐姐姐带了替换的衣裳,我便换了她的。”姜暖对姜晴丝毫不设防,但徐君却留意到姜晴和柳儿极快地换了一下眼。 见此情形,徐君也已猜出八九分来。 想必是姜晴要姜暖出丑,所以才会在宴会之前将姜暖的贴身丫鬟都支开,换成柳儿,如此更好行事。 早饭做得咸,姜暖必会多喝水,这样自然要如厕。如厕时将裙子解下来,自然有安排好的人将裙子拿走。 如果不是她们将那裙子找了出来,稍后也会有人“发现”它,并将其公之于众。 如此一来,姜暖就会在一众世家女面前大大地丢脸,让人们以为她是个贪吃的乡下丫头。 今的事也必定会越传越广,要知道闺阁中最喜的就是传耳过舌,有如此乐事,又怎能不广而告之? 这时姜晴看到远处有个人来了,便立刻笑成了一朵花奔了去。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