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徐君便带着了尘师徒两个从方氏这边出来,乎有些急不可耐的,走着路就问了起来:“师太方才说有法子,不知道是什么法子呢?” “大若是平常忙得很,可以专拣初一十五到我们庙里去上上香,吃顿素斋饭,看看佛像,静静心。”了尘一边看着徐君的神情一边说,“烧香的时候诚心祷告,佛祖见你心诚,必然会保佑的。” “可还有更好的法子吗?”徐君又问。 “若是大初一十五烧香也不能去的话,只好点个佛前海灯了。让它夜燃着,就如同时时刻刻替你祷告一般。” “这法子果真管用吗?”徐君笑了。 “当然管用,只是破费些。”了尘道。 “那看来我就做对了,”徐君站住了,没再继续往前走,“我早已经让普渡庵的净凡师父给我们家几口人都点了佛前海灯,就不劳烦师太了。” 第206章 郑无疾回府 了尘顿时愣了一下,她万没想到徐君竟来了这么一招。 不过她也是老江湖了,随即就笑道:“难怪我看着是有佛缘的,原来早就供奉了佛前海灯。” “其实我不大懂这些,想来师太也是知道我们家姑太太一向只去普渡庵的,我也陪着她去过两次。当时净凡师太同我说的时候,我也是有一搭无一搭的,就让她去做了。如今看来,这是歪打正着了。”徐君温温柔柔的,丝毫没有挤兑了尘的意思。 这时紫菱过来对徐君说道:“大,上回您说给下人们做棉衣棉鞋,衣料和棉花都还差些,想讨您个主意该怎么办?” 徐君于是对了尘师徒说道:“您瞧,我这又要忙起来了,只好失陪了。” 然后吩咐绿莼:“取五两银子给师太,算是太太的布施吧!替我好生送两位师太出去。” 这两个尼姑没办法,只好走了出去。 到了外头,小尼姑问了尘:“他家大少果然供奉了海灯了?别不是只骗咱们吧?” “骗不骗的有什么要紧?她单是不肯布施咱们罢了。”了尘心里头不痛快,可也不愿在徒弟面前动嗔心,只说,“佛度有缘人,这也强求不得。” 她看得出徐君不愿招揽自己,那也只好作罢,她们只是化缘,又不能明抢。 徐君先是跟紫菱说:“衣料不够也没什么,刚好要把那个绸缎庄给撤了,还有不少货底子,全都拿进来用了吧!” 然后又说:“告诉看门的,以后这些三姑六婆,凡自己登门的都尽量挡一挡,不要让她们进来。这些人若走动得太勤了,难免会惹出是非来。信佛当然不是作恶,可若是被人当成肥羊宰,那未免有些太冤了。” “姑娘说的在理,我回头就跟看门的代下去。”紫菱深以为然,“这些人就是属蝇子的,闻着味儿就呼上来了。别的不说,咱们家太太可是个来者不拒的,恨不得把这些人都供起来。多少银子也不够布施的,偏偏她又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另外你哪天个空儿,到普渡庵去,请净凡师父把海灯点上。一来免得太太多想,好像咱们不让她信佛似的。再者也能堵一堵那起人,免得她们一次次上门来。”徐君心思细腻,遇到事总是尽可能地减少后患。 “我记下了,明便去。说实在话,净凡师父心地公道,不会像她们这些人似的,总是想多赚钱。”紫菱是真心要替徐君分忧。 这个家除了她们姑娘,哪有一个是中用的? “咱们府里头还是缺人手,”徐君说,“下个月说什么也得再招些人进来。” “眼下还都过得去,”紫菱说,“我跟牙行的人说说,有好的给咱们荐几个来。” 又过了两天,郑无疾回来了。 这天还没到正午,一辆马车就停在了承恩伯府门前。 郑无疾懒洋洋地从车里出来,揽着柳惜惜进了院。 紫菱正带着人清理前院的空屋子,见他回来了自然要上前请安的。 郑无疾身上带着酒气,漫不经心地看了紫菱一眼,指着身后跟着的两个壮汉道:“跟大说,把账给人家结了。” 原来郑无疾在外头把现钱都挥霍光了,更是欠了不少债。 这两个人是从外地跟过来要账的。 紫菱又一次见识了郑无疾的混账,带着小妾出去花天酒地,再带着讨债的上门收账。 郑无疾才不管这些,说完就去了柳惜惜的院子歇着了。 胡婶子倒没立刻跟过去,她在路上就听说徐君掌家了,更是收拾了郑龙父子。 这事传得人尽皆知,他们在路上就听得差不多了。 知道紫菱是徐君身边第一得力人,徐君管家,她必然是主要的管事娘子,自然是要巴结的,因此谄媚着一脸笑向紫菱说道:“姚嫂子,你可真是能干!就你这模样儿,不知道的,哪个不把你当主子看?我当时就说,跟着大来的这些人,顶数你是个尖儿!” 紫菱本来是个和气的,但因为实在讨厌柳惜惜,连带着胡婶子一起讨厌,因此说道:“婶子可别夸我,你这么会说该劝劝大大爷保重身体。再不然劝劝柳姨娘,让她别纵着、兴着,也算是做好事。我这会儿没空跟你闲扯,你们在外头欠的花花账还得我们姑娘答对,怎么好意思!” 说着就走了,把胡婶子晾在那里。 “这可真是水鬼升城皇!”胡婶子见紫菱等人走远了,方才抱怨道,“大爷要花钱,难道我们竟拦着?!大爷花的是自家钱,又没花你的!你个小妖,可是叫你管事了,看你那轻狂样子!” 说完也甩着手走了。 到了柳惜惜这边,郑无疾因为路上颠簸得乏困,因此又补觉去了。 柳惜惜坐在外间梳头,见胡婶子进来,就说:“你去厨房,叫她们做个冬笋火腿汤,再做个小炒后尖儿,蒸一尾鲈鱼,凉拌个面筋。一会儿大爷睡醒了好用饭。” 郑家如今有的是钱,她可得好好享受享受。 胡婶子答应着去了,到后厨,见人少了许多,她就站在那里问:“如今是谁管灶上呢?” 祝妈妈应声道:“是我,午饭还没做呢!得等等。” 胡婶子没想到她竟然成了厨房管事的,便问:“于大虾呢?” 她单知道郑龙郑大虎被处置了,毕竟传言总不可能那么细,更何况于大虾和郑龙父子一比,简直就是小虾米,谁耐烦提他。 “胡婶子,你还不知道呢?于大虾这会儿怕是都过了秦岭了,你若是赶上起,怕是能在黄州一起过个年。”有人促狭地说。 大伙儿都知道她和于大虾不清不楚的,因此拿着个打趣她。 “扯你娘的臊!”胡婶子老脸红了一红,朝祝妈妈说道,“一会儿赶着做四个菜送到姨太太房里去,要清蒸鲈鱼、小炒后尖儿、凉拌面筋还有冬笋火腿汤。” “没有,”祝妈妈一口回绝了,“大说了,咱们家得俭省着过子,除了逢年过节或是哪位主子的生有额外的菜,平常就是大锅饭,也就老太太和太太每天早晚有银耳粥或莲子粥,大自己都不开小灶。” 第207章 小人 祝妈妈早就看胡婶子不顺眼,不单是她,这府里的丫鬟婆子,哪个不讨厌她? 胡婶子听祝妈妈这么说,顿时就炸了,大声吵嚷道:“怎么说话呢?!你不过是个管灶的,主子吩咐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来这么多蛆嚼!大当家是不错,可别的主子连句话也说不得了吗?又没要什么山珍海味,好歹也是伯爵府,说出去没得让人笑话!” “你少打着主子的幌子来吓唬人了,你伺候的那个是什么正经主子?!”祝妈妈本不怕她,就是一门心思维护徐君,“整天害了馋痨似的,不是吃这个就是吃那个。不是我说,出去一趟胡吃海的也应该填够了吧?回到家来还这么挑肥拣瘦的!当自己是什么阿物,福小命薄担得起来么?!也不怕享福过了头遭报应!” 胡婶子是个老泼妇,又怎么肯老老实实地挨骂?当即撒泼道:“好你个老寡妇!告诉你,这不是柳姨娘的意思,是大爷让我来的。你这么咒大爷,你是想死呀!你看看门上挂的是谁家?这是郑家!大爷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你个老母狗,少仗势吠了!” 两个人说着说着便上了手,你揪着我的头发,我扯着你的衣领。 众人都过来拦着,嘴上说着别打了,实则还是帮着祝妈妈。 后头这么吵嚷,紫菱听见连忙过来。 见她们两个滚在一处,实在不像个样子,便冷下脸训斥道:“这是闹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再不停手就都赶出去,大家心净!” 祝妈妈和胡婶子两个这才停了手。 紫菱就问是怎么回事,祝妈妈刚说了两句,胡婶子就上来打岔。 紫菱于是说道:“都几十岁的人了,这点规矩不知道吗?一个一个地说!我又没堵着谁的嘴,不是谁说得多说得快谁就有理。” 胡婶子方才闭了嘴,让祝妈妈先说。 等她们两个都说完了,紫菱开口道:“胡婶子,你刚从外头回来,府里头的事怕是还不大清楚。太太一个月前就把管家权给了大,大收拾了郑龙父子还有于大虾他们,又把这府里不安分的下人都赶了出去,重新立了规矩。 你不知道不怪你,不过现在跟你说清楚了,你要是再闹,那就是故意搅事了。 刚才听你说,大爷才是这个家真正的主子。我得给你提个醒,第一,夫同体。大和大爷一样,都是咱们的主子。第二,男主外女主内,家里头的这些事,首先还得听大的。 更有一点,如今这个家里只有四个主子,老太太,太太,大爷,大。你不但要知道谁是主子,还得知道自己的身份。主子的事儿容不得咱们多议论,做下人的尽好本分别给主子堵,这是最要紧的。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大把规矩定在这儿了,要是为这个家着想的,都应该规规矩矩地遵守。而不是起哄架秧子,挑拨是非。 大对人从来是既往不咎,宽容为上。念在你是初犯,我不同你计较。若是再有下次,可没这么好说话了。” 紫菱的这番话,软硬兼施,外柔内刚,把胡婶子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再也不提小灶的事儿,讪讪地走了。 不过她到底心有不甘,往回走的路上看看四周没人,故意拿手把自己的脸抓花了,又把头发解散了,纽子扯掉,装出一副狈样子来,哭哭啼啼地进了柳姨娘的院子。 此时郑无疾还没有睡醒,柳惜惜见她这副样子回来,不由得吓了一跳,低声音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打的你?” “我到后厨去传话,如今管后厨的换成了那个祝老婆子。她见了我就没好气,嘴里头说些不干不净的。我说让他们做的是给大爷吃的,可她却说,如今大立了规矩,谁也不许开小灶。都是做什么吃什么,叫我别多事呢。 这还罢了,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说您是奴才坯子,享不得福。 我实在没忍住,跟她对付了几句,她便上来打我。他们人多势众,都帮着她!把我打成了这副样子。”胡婶子一边说一边哭了起来。 “真是岂有此理!这也太作践人了!”柳惜惜听了当然不高兴,“她祝老婆子不也是个奴才吗?!还有脸骂别人!你怎么没找管事的?如今不是大身边的紫菱吗?” “姑娘快别提了,她随后也去了。先是不让我张口说话,偏听偏信的。后来又训斥了我一顿,还说府里头已然立了规矩,只能听大一个人的,就是大爷的话也不好使。让我以后规矩些,说要是再犯就把我打出去呢!”胡婶子一边抹着泪一边说,“我倒还罢了,一个老婆子怎么将就不了呀!可我看这阵势,往后指不定怎么对待你呢。” “咱们出去这个把月,倒便宜了她!”柳惜惜恨恨,“府里现有这么多银子,还装出这副穷酸样来。还不就是做给咱们看的!” 她在路上盘算得好好的,听说有几十万两银子呢!这回可以尽情享乐了。 谁想回到家却是这幅光景,不但享受不着,反倒比以前更苛刻了。 “姑娘说得是!这位大可不是个善茬儿,她把这些银子都攥在手里,谁知道她要干什么呀?!”胡婶子在一旁煽风点火,“依我说,趁现在大爷还没有被她笼络过去,咱们可得想办法多出点银子来做傍身钱。” 她把声音得极低,防止里头的郑无疾听见。 “她徐君处处拿主母的身份来我,我可也不是吃素的。等会儿大爷醒了,你就到跟前去告状,我帮着你。咱们奈何她不得,难道大爷也收拾不了她了?” “那就等一会儿饭菜上来了再说。”胡婶子道,“等大爷问起了,咱们好顺势说。我瞧见他们厨房做的饭菜了,两菜一汤。要是和以前比,倒还说得过去。可如今不成了,依着大爷的子哪能受得了?” 第208章 软刀子 郑无疾睡够了,肚子也饿了。 起来看看桌上的饭菜,有些不意,说道:“这接风宴也太寒碜了些,没叫厨房多做些吗?” “大爷快别说这话了,”柳姨娘曼声说道,“我自作主张打发胡婶子去说了,可如今是大当家,我们说话哪管用啊!” “岂有此理!”郑无疾一瞪眼睛,“都反了天了吗?”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