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官场上,难免有山水相逢的时候,姑且留一线。 郑无疾听了丛明章的话连连称是,一边命人知会七个县的县令,暂时都不要离开。 虽然在这里不便说明到底是什么公事,但一定与自己所管辖的陈州有关。 既然这样就有可能询问各县的县令,难得今天人凑得齐。 徐君已然先行一步,坐了轿子离开。 郑无疾和陈思敬等人都骑了马,缓缓回城里来。 到了衙门,丛明章方才公事公办,把他们此行奉皇上之命前来查验当地百姓联名上书之事告知了郑无疾。 郑无疾也并不多问,只说道:“我若说没有,难免有空口无凭之嫌。 然自下官上任以来,所做的事情,都有迹可循。 烦请二位大人秉公处置,上可复皇命,下可平民怨。” 陈思敬在一旁听了,不免问郑无疾:“郑大人难道就不考虑自身吗?” 郑无疾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在下虽不及宋荣子,却也知道既在其位,当承其责。毁誉伴身,如风过耳。实则是计较不过来的。” 名声这东西,郑无疾其实看得最轻。 就好比他顶着败家子的名头活了二十几年,一旦浪子回头,当真是昨种种譬如昨死了。 何况人生世上,无论是谁,也难保不被人诋毁。 尤其是做官的,更不可能让人人都意。 郑无疾命人把他上任以来所有的卷宗邸抄以及相关文书通通找了出来,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桌案上。 丛明章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么我们就先从这些查起,如有不明白的地方,再请郑大人解释。” 郑无疾连连点头,又说:“按照律例,在下从即刻起便回避了。 两位大人如果还想查什么只管查就是,若是嫌这里不方便也可以另寻他处。” 说完他就离开了,跑到后院去看徐君。 徐君听见脚步响,便知道是他来了。 对阿蓑说道:“给大人沏茶来,那茯苓糕也端一盘。” 郑无疾笑嘻嘻地进来,向徐君说道:“这回我能得几的空闲了,好好陪陪你。” “大人今走得早,先喝杯热茶,吃些点心吧!”徐君柔柔一笑,有了身孕的她,情变得更加柔和。 “你知道他们是为什么来的吧?”郑无疾喝了口茶问。 “嗯。”徐君拿起了针线,她正在给郑无疾做里衣,一针一线,格外用心。 “果然不出所料。”郑无疾挑着眉说,“淮王那老狐狸,还真是逮住机会就要绊咱们一脚。” “到现在咱们双方都还是互相试探,”徐君说,“他抓不住咱们的把柄,咱们也拿捏不到他的七寸。” “不过经过这次事情就算震慑不住淮王,也能让那些小喽啰老实些时候,”郑无疾的语气里不乏得意,“进京告状的那些人,只怕没法儿在本地待下去了。 所以说就算没有打到淮王的七寸,收拾一些他的爪牙也是好的。” “这话倒是真的。”徐君也笑了,“都说强龙不低头蛇,这第一回 合, 咱们不落下风,就已经是胜利了。” “那还不是因为我有个军师娘子。”郑无疾说着嬉皮笑脸地把徐君搂进了怀里,不由得想起当年陈思敬险些把自己扔到悬崖下去的情形。 “别闹了,当心被针扎到。”徐君其实已经习惯了郑无疾这副狗皮膏药的样子。 两个人私下相处的时候,郑无疾总是没个正经。 哪怕他已经做了官,在徐君面前依旧从不深沉。 “其实没有我也一样的。”徐君觉得郑无疾的好多想法和自己都是不谋而合,并不是自己给他出谋划策,他才那么做的。 “没有你,我还是我吗?我常常想,你就是来度我的。”郑无疾摇头,“不去说这些了,先说说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着做的,我这几天左右无事。” “我前些子叫阿斑买了些便宜的布料和棉花回来,给那些即将临产的孕妇送去。”徐君最近一直忙着这件事,“我打算亲自去一些人家,光送东西是不行的,还得问问他们究竟有什么顾虑。” “那我陪着你吧!”郑无疾说,“千万不能累着。” “我就近不远走,”徐君说,“再远一些的地方就让吴先生和紫菱他们去。” “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但总算有了个开头,往后慢慢劝说,总会有改观的。”郑无疾握了握徐君的手,“你的手有些凉,别不是出城的时候冻着了吧?” “没有的事,看到百姓们高兴呼,我也跟着高兴,一点儿都不觉得冷。”徐君笑眯眯地看着郑无疾,“看到你站在那里,受人敬仰,我也与有荣焉。” “君,万人的呼都不及你看我一眼。”郑无疾轻叹一声,把她拥进自己怀里,“我现在只是庆幸,庆幸自己灵未泯,知道退步身,洗心革面。 否则,我是何其辜负你呀!” 如今郑无疾想起自己以前混账的时候,简直就像是一场梦。 他有点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醒来,但总归是离不开徐君的点拨。 如今他可以坦然面对陈思敬,再没有之前的惶惑自卑。 他也能读懂陈思敬眼中的钦佩与赏识。 尽管他曾经是那样厌恶地看过自己。 第547章 回京复命 一连几,天气格外冷。 衙门公堂房架高,又有穿堂风,所以格外冷。 因此多准备了几个碳盆,陈思敬等人围坐在书案边,一丝不苟地审查着账目。 丛明章带人到各处走访去了,一连几下来也没有查到郑无疾有什么问题。 陈思敬看了半天账目,眼睛有些累了。 知道徐君和郑无疾都不在,因此就到后院的天井坐一坐。 紫菱捧了茶过来,像陈思敬说道:“陈大人喝茶。” 陈思敬忙道谢,双手将茶接了过来。 紫菱虽然是下人,可她也是徐君的贴身侍女。 陈思敬从来也不怠慢她。 紫菱和陈思敬也算是故人了,从他们进京不久后,便结识了陈思敬。 比认识郑无疾还在前。 而且陈思敬的人品紫菱是知道的,当初自己心里还一直遗憾姑娘不能嫁给他。 如今陈思敬虽然是奉旨来查郑无疾的,但紫菱相信他一定会秉公办事,绝不会夹带个人恩怨。 “郑大人和夫人这几频频外出,不知是在做什么?”陈思敬并非有意刺探,他只是想和紫菱说几句话而已。 “大人有所不知,陈州这个地方自来有个陋习,家家不肯多养孩子,因此有不少婴儿刚一出生就被父母溺死或捂死。”紫菱如实说道,“我们姑娘知道了这件事后,心里头好生不忍。 因此就和大人商议着,怎样才能把这恶习革除。合计着这事虽然违背律法,可一来民不举官不究,二来法不责众。 想着还是应以教化为主,给那些多生孩子的人家免除一年杂役,又给粮给衣。 这还不算,我们姑娘还要到这些人家去好生劝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也不过是希望多救一条人命,少些残杀。” “原来是这样!这可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善事啊!”陈思敬听了也不由得慨,他早知道徐君非庸脂俗粉可比。 如今听说她行此善举,更是越发由衷敬佩。 “谁说不是呢?救人一命,造造七级浮屠。我们姑娘救下的可是成千上百条人命。”紫菱最佩服的人就是徐君了。 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可是紫菱却在徐君身上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能屈能伸。 想当初徐家败落,她们在魏氏手底下讨生活。 徐君谨小慎微,沉默守拙。 那时候魏氏连同她的几个儿女都认定徐君只是个老实听话的庶女罢了。 可是每当家族陷入危难的时候,徐君又会身而出,不计得失。 嫁给郑无疾后,她担起管家之责,无为而治,挖出了郑龙郑大虎这一对蛀虫。 更是把郑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到如今,她身为知州夫人,可做的、能做的事情更多,她也毫不回避,一心要为百姓谋福。 “紫菱你如今来到陈州,可想念京城吗?”陈思敬望着天边的一缕飞云问道。 “陈大人也有许多年没回京了。”紫菱不由得慨,“说不想是假的。 不过我自幼在姑娘身边服侍,她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也算得上随遇而安了。” 陈思敬喝完了杯中的茶,又回去继续查账目了。 紫菱望着他的背影,心生叹。 希望陈思敬也能尽快遇到一桩好姻缘。 到了下半天丛明章回来了,他的马因为半路上受了惊跑到泥地里,把他也得脏污不堪。 因此一回来就要沐浴。 等他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上干净的衣裳,陈思敬才走过来和他说话。 “大人这一天可有收获?”陈思敬问。 “还和前几一样。”丛明章坐下道,“便是偶尔有些小错处,也是手底下人出的错,怪不到他头上。” 郑无疾上任的时间短,好事做了不少,坏事儿还真查不到。 “对了,陈大人,你们的账查的怎么样了?”丛明章反问陈思敬。 “目前已经查了三分之二,全都能对得上。”陈思敬他们从京城是带了专人来查账的,这些人悉账目,若是有一点错处都能立马找出来。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