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四时刻左右!你穿了圆领青袄,世子则穿黑衣行衣,作女子打扮!” 这些话一说完,姚婉宁心中大震,她眼角余光注意到,姚守宁的手指轻轻抖动了一下,显然也对程辅云的话大为震惊。 但这个动作十分细微,转瞬她便五指紧握,恢复镇定。 姚守宁内心估摸着,从程辅云的话听来,‘子时四刻’、‘圆领青袄’、‘世子穿黑夜行衣,作女子打扮’等尽数与当夜自己与世子出行细节吻合。 可这并不代表镇魔司的人就真的完全掌握了细节。 越是危急,她就越是冷静。 ——极有可能,镇魔司的人确实知道当夜有马车出了城。 此事非同小可,涉及了代王地、见了妖,神启帝必会严加查询,一问之下,世子出城一事应该是掩饰不住的。 可是事发之后三天,镇魔司的人一趟一趟的来,却除了今之外,照姚婉宁所说,并没有强行见自己,而是来人级别层层加深。 将军府那边也没听到其他动静,证明镇魔司的人可能掌握了当夜出城确有两人,并且十分肯定其中一人就是世子。 但他们兴许是畏惧长公主与陆无计,不敢上门问。 因此镇魔司的人猜测自己就是与世子同行之人,姚家地位低微,所以他们事先遣走姚翝,威自己,试图将自己当作突破口,最终以定陆执之罪。 而姚守宁推测,镇魔司之所以做如此猜测,理由应该有二: 其一,自西城事件之后,自己与世子走得颇近,自然有异。 其二,她想到了两人进代王地,以及地之中除了那妖尸身之外,还有那棺的蛇骨。 蛇灵聚既已成形,应该只见蛇蜕而不见蛇骨才对。 因为万蛇在供养妖灵的过程中,以自身血为献祭,供养出那条寄身于代王体内的大蛇,最终仅剩一张蛇皮。 而万蛇骨一现,摆明是妖法出现了问题,使得蛇灵聚必是出了差错,蛇群与妖蛇必是在妖法大成之时便已经惨死。 可当夜地之中出现了异响,守陵士兵应该都听了陆执与妖蛇大战时的动静,再加上那一夜世子出过城—— 所以最坏的结果就是,有人猜出了当夜世子出了城,前往代王地,破开陵墓大门,悄无声息的钻入地底墓之中,杀死了蛰伏于棺中的妖蛇。 能办到这一切的,便唯有辩机一族——可游走于时空,来去过去。 这世间之上,有些东西不是世子一人就知道的。 偏偏这些人不知为何,可能早就已经知道了三十二年前那一场应天书局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对于姚家会有辩机一族的血脉诞生之事十分笃定。 只不过以前他们误以为这个觉醒的血脉力量是姚婉宁,所以并没有怀疑过自己。 而事发当夜,有人与世子出了城,同行的还有辩机一族,再结合自己近来与世子亲近之事,答案自然便呼之出。 “……” 姚守宁想到这里,深深的了一口气。 这是一场她自出生以来,便应该面临的危机。 只是以前有姐姐替她遮挡,如今唯有靠她自己。 姚婉宁看了妹妹一眼,似是下定了决心,眼中出坚定之,站直起身,似是有话要说。 但下一刻,姚守宁握住了她的手,止住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事情还没有到最艰难的境地! 镇魔司的人并不能完全的确认她的身份,一切都只是猜测。 最重要的,她的血脉力量,刚在代王地一行中消耗殆尽,强行催发血脉之力的后果,是使得她的力量消失、倒退。 她想到自己先前有意祸水东引,怒了苏妙真,那一瞬间陈太微面疾变,自己应到寒气穿体而过—— ‘兴许,兴许是苏妙真身上那妖在试探自己。’她猜测。 这并非不可能! 她想到了四前的下午,与世子出行之后归来,在柳氏屋中见到了苏妙真,那妖影冲出,试图恐吓自己。 今应该也发生了相同的事,甚至试探更过份,但力量的消失使得这场试探最终一无所获,因此她听到了那个声音在说:“不是她,她没有力量。” 但这些终究只是她的猜测,事实是不是究竟如此,在镇魔司的人没有离开的情况下,她不得而知。 只是无论如何,她也要赌一次! “不是!” 她摇头否认:“世子身份非凡,怎么会装作女子出行?” 这话一说出口,左侧首的陈太微便偏了下头,嘴角一扬,出淡淡的笑意。 两人四前还曾见过,当时见面时,世子身着女装,一剑劈开了马车。 姚守宁也不理他,只管道: “我也没有半夜出行,我娘说的很清楚了,四前,我见了道长之后,马车出事,我真的被吓到了,发了高烧,昏睡不醒。” “可事实上,”程辅云听闻她这样一说,不慌不忙的扭头看了陈太微一眼,道: “四前,我听说你与世子出行时,他怎么就是身穿女装,扮女子出行的?” 他怪气的笑: “二小姐不诚实。” “是公公不好才对……” 姚守宁毫不退缩: “世子当时怎么扮女装,公公应该去问他才对,为何来问我呢?我又不是世子身上长的嘴!” 她伶牙俐齿,对程辅云也并不畏惧: “不过话说回来,世子近来似是中了,行事大有异常,白穿女装出行可能是他个人好,但夜里有没有出行,我又怎么知道?” 她嘴微微一撅,眼神怀疑: “公公是不是看我姚家势单力弱,不好找世子的麻烦,便想拿我当替罪羊抓呢?” 柳氏也是这样想的! “镇魔司办案,我也清楚程。”柳氏此时忍无可忍,下令逐客: “敢问三前发生了何事,我女儿犯了什么罪?若程公公有证据在手,我姚家自然任由发落,不敢有违官令!” 程辅云冷冷看她,柳氏毫不畏惧,与他对视,态度异常强硬: “西城案件一事,不知公公可了解得清楚了?” 她身材丰腴高壮,为了维护子女身而出,气势半点不输人: “如果西城的事问清楚了,便恕我无法再招呼诸位,要送客了!” 柳氏大声的道: “我女儿病重,我无法亲自送诸位贵客!” “姚太太——” 程辅云手摸着刀鞘,指尖勾了又勾,将那刀提出一些,又‘锵’的一声落了回去,如此反复数次,柳氏脸微白,却将得更直,大喝了一声: “请程公出去!” 程辅云的眼中闪过杀意,似是下定了决心,将指尖一勾,那长刀出鞘半截。 他的动作使得镇魔司其他人也跟着站了起身,伸手按住刀柄。 姚守宁心中重重一跳,还未出声,就见左侧上首的陈太微直到此时,终于起身了。 “既然二小姐病重,贫道不才,也曾修习过岐黄之术,让我来与二小姐把个脉,看看是什么问题。” 他的声音清雅,话语不疾不徐,说话之间将一场即将爆发的冲突消弥于无形。 程辅云犹豫半晌,将手一松,刀落回鞘中。 他伸手比了个手势,自己一大氅,退让到一侧。 其他镇魔司的人坐回原位,陈太微缓步上前,那影逐渐近,站到了姚守宁的面前。 这个人来历诡异,当初见时,她曾试图以能力窥探他的底细,可当时她还未闻道悟,并没有看穿他的底细,只看到了许多模糊不堪的走马观花般的疾影。 此时想来,那些疾影如烟似雾,本令人难以看清。 世子说他十分危险,来历诡秘。 他二十年前出现在神都,出现之后便深受神启帝信任,而此时的他看上去约如三十左右,岁月仿佛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印记。 陆执斩了他一剑,他却化为虚影消失。 苏妙真身上的妖出现时,他似是有所察觉。 他到底是谁? 她心中想着事,觉到自己逐渐被覆盖进陈太微身影所带来的影中,微微不适的挪了挪身体。 “娘,能不能将灯掌亮一些。” 姚守宁呼唤柳氏: “既然陈道长要为我把脉,好让道长看清楚一些。” 柳氏心脏狂跳不止,先前程辅云的杀机有如实质,使她此时后怕不已。 但听到女儿的话,她仍是强行镇定,吩咐曹嬷嬷打灯过来。 灯光亮起,驱散了陈太微的影带来的无形迫,少女仰起头来,目光亮得惊人,毫不退缩与他对视: “请道长把脉!” 说完,她缓缓伸出了一只手,举到了陈太微的面前。 在姚守宁身旁的,是她的家人,有母亲、有姐姐、有兄长,还有陪她一同长大的冬葵及曹嬷嬷等。 无论陈太微是谁,无论他有什么诡计,她都绝不可能退缩,绝不可能允许人伤害她的家人。 ‘我可不怕你!’ 她的眼瞳中,似是映入了火光的倒影,亮得惊人,竟使陈太微下意识的侧开了脸,避开了她的注视。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