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柳并舟点了点头。 柳氏看着他的脸,他与自己记忆中的模样略有不同,但此时的柳并舟与当年那个一心想要撮合她与姚翝的柳并舟相结合,柳氏浑身发抖: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她到底跟您说了什么?让您对此人如此言听计从,连家人也不顾?” 就因为那一场应天书局,不止是改变了柳并舟的一生,还间接的将柳氏的一生也影响了。 虽说她已经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了妖怪,通过柳并的口,对于妖、谶言之事已经不再像之前一样抗拒了,可听到柳并舟的话时,这些年来的埋怨齐齐涌上心中,令她抑不住内心的愤怒,眼圈通红。 柳并舟言又止,他有苦衷。 他知道柳氏心中埋怨他,可有些话,他不能在此时说破。 “我不是不愿意说,只是有些事情,还不到说破的时候。” 又来了!柳氏的眼圈更红,死死将自己的嘴咬住。 “我只能说,婉宁暂时不会出事——” “那之后呢?”柳氏大声诘问,柳并舟就道: “之后那位小友——” “那位小友会出现,会帮婉宁吗?”柳氏打断他的话,动道: “您有没有想过,那个人是骗您的!” “……”柳并舟摇了摇头,坚持道: “她不会骗我,更不会骗姚家人。” 他话里已经透出一些信息,可柳氏此时被悲伤与愤怒笼罩,儿听不出他话中的暗示。 父女俩见面本来已经有言归于好的架势,却因为提到了‘三十二年前的应天书局’,气氛又重新陷入僵持之中。 姚守宁隐约应外祖父话中有话,而且他提到的三十二年前那场‘应天书局’的主持人。 陆执说过,‘应天书局’的召集者正是辩机一族。 柳并舟说这位前辈必定就是她要寻找的辩机族人。 而这位前辈也一直在寻找继承者,寻了七十多年,并且应到与后辈之间的联系近了。 ——而这个联系,应该是指当时柳并舟参与了‘应天书局’,而那位长辈则透过这一场书局,从自己的外祖父身上‘看’到了以后的缘故? 也就是说,她极有可能通过外祖父的指引,找到这位辩机一族前辈下落,获得传承。 她心中又急又喜,有心想要多问,却见柳氏与柳并舟已经话不投机,隐隐要吵起来了。 这时自然不是开口发问的好时机,她将自己内心的疑问强忍住。 另一边,姚若筠暗叫不妙。 可惜屋里就只有兄妹三人与柳氏,曹嬷嬷等人已经退走,姚婉宁怀心事,以往情开朗的姚守宁好像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只得硬着头皮开口打圆场: “外祖父,您刚驱之时,口中念圣人言,又写了什么,莫非是借圣人之力,击溃妖吗?” 他说完这话,还怕受柳氏喝责。 但柳氏深知父亲脾气,知道他不愿说的事,再是追问也问不出什么。 此时也不愿在三个孩子面前与父亲大声争执,因此姚若筠问话的时候,她强忍心焦,沉着脸没有开口打断。 柳并舟也知他心意,温声道: “那是浩然正气。” “浩然正气?”姚若筠眼睛一亮,重复了一声,就见柳并舟点了点头: “读书人读万卷书,将浩然正气蕴于中,将书读通、读透,便自能修出儒家之力。” 这力量可镇妖祟,破气,百病不生,游走于浊世之中。 “炼到极致,可以以言、字震慑妖,当我送你娘的那一副字画,便是如此的。” 他一番话听得姚若筠热血沸腾。 自得知家中出了事,真有妖作祟后,他其实生出过百无一用是书生之。 可这会儿听柳并舟话中意思,书生竟也可以靠读书修行,顿时令他无比动: “外祖父,我能修炼吗?” “只要是读书人,读书就是修行。” 柳并舟微笑着回了他一句,似是与姚若筠简短几句对话间,已经将与柳氏言语不合的别扭抛诸脑后。 “若筠年过之后便二十了,明年秋闱,可有把握?” 一句问话顿时将姚若筠腔热血泼冷了。 他近来读书多有疏忽,为了家中的事,连学院都好久没去了。 若是柳并舟早前问这些话,他自然信心,认为自己必能考取功名,可这会儿却迟疑了一下,心中实在没什么把握。 柳氏见他久久不答,眯了眯眼睛,表情逐渐不善,心中一股不妙的预涌了上来,除了担忧:婉宁中、守宁恨她、柳并舟提到的救世主、苏妙真疑似中等种种烦恼之外,又开始担忧姚若筠明年秋闱了。 话题逐渐从妖转移开,姚守宁双手笼进袖口中,脸疑惑。 外祖父的到来解了她的一些疑问,却又带来了新的问题。 例如‘三十二年前的那场应天书局上的意外来客’是谁?他所说的‘能镇妖的字画并非为姚婉宁准备’的等等话语。 那‘救世主’身份成,可她总觉得外祖父话中有话,仿佛此人与姚家有莫大渊源,到底是谁呢? 而那有大儒之力的字画不是为姚婉宁准备,又是为谁准备的? 世子吗? 这个念头一涌入姚守宁脑海,便将她吓了一跳。 开始她觉得这个想法十分疯狂,可随即想起柳并舟提到他在三十二年前的‘应天书局’上本来就已经窥探到了多年后姚家发生的种种,说不准已经未卜先知,这字画真有可能是为陆执而备下的。 她心中胡思想着,眼角余光见外祖父正与大哥说话,便索转过了头,将目光落到了柳并舟的头顶上。 他头上还簪着那支木簪,簪头绿的小芽随风舒展,十分生动。 姚守宁好奇心起,不由胆大包天,伸手去拨。 指尖碰触到那芽,冰凉凉,柔软软的,却又带着生机,不是幻觉。 “姐姐,姐姐——” 她拨了两下,小声的唤姚婉宁。 姚婉宁怀心事,半天功夫都没怎么说话,此时听到妹妹唤她,不由抬起了头。 一抬头望去,顿时险些被口水呛住,整个人脸一下憋得通红。 她看不到柳并舟头上那支发簪的异样之处,只见到妹妹伸手在外祖父头顶画,仿佛调皮捣蛋似的。 “你看。” 姚守宁又拨了那绿芽两下,见那绿枝在自己指尖弹动,又张了张嘴,细声问姚婉宁: “看到没有?” “……” 姚婉宁瞳孔地震,心里的那丝怅惘早被惊恐取而代之了。 柳并舟如神仙一般的高洁人物,身穿青儒衫,飘飘仙,如得道的仙尊似的。 偏偏她这妹妹调皮,故意拿手去拨这位长辈的头。 在荒谬之余,姚婉宁竟觉得有些想笑,连忙拼命冲她摆手:不要调皮了,快放下手。 姚守宁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摆手,以为她也想要来摸,连忙去拉她手。 姚婉宁一见她举动,连忙后退,拼命摇头。 柳氏的眼皮疯狂搐,她见到了姚守宁在父亲头上的那一幕,脸凌。 好在柳并舟正与姚若筠说着话,似是毫无所觉,不知被晚辈冒犯了。 “娘,我想起一点事儿,想与守宁说一说。” 姚婉宁怕姚守宁的举动被柳并舟发现,决定先将人带到屋中说话。 柳氏心中其实也有许多疑惑未解,但柳并舟这一入神都,不是短时间会离开的,有些话也不急于一时发问。 姚婉宁毕竟是他亲外孙女,他虽不愿出手相助,但说了姚婉宁暂时无事,柳氏仍是相信父亲的。 此时听姚婉宁说话,心中又愧又痛,也没底气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好。” 她低声道: “不要说久了,曹嬷嬷正在准备饭食,稍后大家要坐一道热闹热闹的。” 姚婉宁看得出来母亲的神情间是愧疚,只是这种心理并非她短短几句话便能安的,当即无声的叹了口气,乖巧的应了声‘是’。 随即拉了姚守宁的手,二人向柳并舟告退,钻进了内室之中。 “姐姐,你刚刚看到外祖父头上的那支发簪了吗?” 姚守宁一进内室屋门,便将自己的发现跟她说: “那簪子上发出绿芽,好似枯木再生了。” “……”姚婉宁怔了一怔,接着摇头: “没有看到。”她又补了一句: “许是我眼凡胎,看不到的缘故。” 说完这话,姐妹俩对视一眼,心中都有数。 “我……” 姚守宁的眼中浮现出内疚之,想起姐姐的病,兴许是替自己挡了灾祸。 但姚婉宁说这话,却不是为了让她难过的,见她表情微变,当即将话题一转: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