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气自他腔之间生起,他死死将颤抖不停的大腿掐住: “我学习,为的是为万民请命,为百姓谋福祉!” 他的额头现出汗迹,似是极力在与内心抗争着: “……为的是考科举,入仕途,将来位极人臣,权势在握,不再逢人便下跪叩头!” “我努力读书,不是为了见人就拜的!” 他一声怒吼。 生平所学知识在这一刻化为热,将内心的懦弱及对神圣之像与生俱来的畏缩一并击破! 才学发浩然正气,汇聚成淡金光芒,与那四周无处不在的金光相结合。 那睥睨万物的儒圣人低下了头,目光与温景随相对碰,接着嘴角一勾,出淡淡的笑容。 他伸出手,一粒金光从他掌中逸出,在万千金芒的拥护下,飞往温景随处,与他身体内的才学之气相结合,最终隐入他的身体之中。 那种来自于灵魂的可怖颤栗消失了。 温景随气如牛,佝偻了背,惊魂未定的按着自己的口。 金芒一入他身体之中,便如替他点了悟。 以往一些晦涩难记,需要反复阅读的文章,此时一一浮现在他心头。 那些多年苦读所积累的学识、才气,此时化为儒家浩然正气,蛰伏于他心里,隐没于那粒埋藏于他心中的金粒之中。 儒圣人在他的心底种下了一粒种子。 温景随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再看这位似是可顶天立地的圣人之影时,不再像先前一样惶恐、害怕,反而心生亲近、敬畏之了。 “弟子拜见恩师!” 这一次,年轻人没有再抗拒,整理衣冠,双膝一软,冲着儒圣人的方向,遥拜下去。 …… 姚家里,姚若筠还在叩头。 对于儒圣人的敬畏过了他对于妖的恐惧,从苏妙真变异再到儒圣人现世,他陷入对柳并舟狂热的崇拜之中,对儒圣人的威半点儿抵抗的心理都没有。 但此时没有人去注意他的举动。 因为无论是柳氏还是苏庆,亦或曹嬷嬷及冬葵等,此时在神迹显现之下,都一一跪伏于地,不敢抬头。 姚守宁则是先前在儒圣人出现的刹那惊了半晌,却因为早就见识过怪,知道这世间有神鬼异志一说,也早知道外祖父本事,因此纵然人前见圣,却并不大惊小怪。 再者她力量虽说因为耗尽而暂时受到制,可辩机一族的血脉天赋极强,儒圣人的威对她不起作用。 她看到周围人‘刷刷’下跪,转头的时候却看到姚婉宁还手扶着门框,一手虚搭着腹,脸苍白的站着。 “姐姐——” 她伸手去扶姚婉宁,却在碰到她身体的刹那,应到她的身体在颤抖。 姚婉宁额间那粒朱红小痣此时红得似是要滴出血来,她身体忽冷忽热,在姚守宁扶住她的刹那,她松了口气,倒进妹妹的怀中。 “老酸儒,老酸儒!” 苏妙真的嘴里发出尖厉嘶吼,施展浑身解数,将柳并舟勒死。 那妖蛇临死反扑,力量极强。 黑气大作之下,将柳并舟身上的光罩勒破。 但在光罩破裂的瞬间,那如小山般的儒圣人低垂下头,伸出一只手,如捏一只虫子般,一把将妖蛇的头捏住。 “啊——” ‘嘶哈!’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及不甘的鸣吼,儒圣人捏着这妖脑袋轻轻一拉—— 一股黑气被‘他’从了苏妙真身上拽了出来,化为一道巨蟒之影,被‘他’抓在了掌中。 苏妙真的身体像是被走了骨头,软软的从半空之中跌落,下方的柳并舟伸出手,将这个外孙女托住。 “放开我,放开我!” 那蟒蛇之魂不甘的咆哮,本来应当是奇大无比的可怖怪物,可此时与儒圣人相较,又显得你而娇小了。 蛇魂在儒圣人掌心之间穿梭,‘他’将掌心一合—— 金芒迸开来,浩然正气强势至极的将这妖气辗。 妖魂的惨叫声消失了。 儒圣人挥了挥手,金光将所有云驱破,读书声响于每个人的耳中,把妖带来的影一并下去了。 众目睽睽之下,那如泰山般伟岸的巨影化为万千光辉,消失于无形。 但神都城中每一个亲眼目睹了神迹的人,耳中仿佛还能听到那谆谆教诲,心灵仍是沉浸于那儒圣人出现所带来的震撼与顺服之中,跪拜于地,久久不敢起身。 第236章 装昏 屋外乌云散开,明媚的光重新洒落下来,妖气烟消云散。 但姚守宁扶着姐姐回到椅子上坐下,转头往外看时,却见母亲、哥哥等人如中了咒语般,一动不动跪在原地。 “外祖父!” 少女的声音娇脆悦耳,如同一缕清风,吹入沉闷的环境之中,带来鲜活之,将这死寂打破。 跪拜在地的柳氏一下回过了神来,直上半身,再四处探望——却并没有见到那尊金灿灿的儒圣人之影。 四周仅剩了地的残砖碎瓦,地面铺枯枝断叶,木栏被大力拍断,屋檐之上许多地方的瓦片被震落,看起来份外凄凉。 柳并舟怀抱着昏睡的少女,站在庭院中。 一支受金光包裹的玉笔浮在他的头顶,他的衣袂飘飞,仿佛还有一股气环绕于他身侧。 “爹……” 柳氏试探着唤了一声,有些怀疑自己先前看到的那一幕如同神迹般的场景是不是幻觉。 ——她突然到有些忐忑。 以往在她心里,只是隐于南昭一普通儒士的父亲,此时变得深不可测。 那个听信谶言,执意手她与妹妹婚事的迂腐的父亲,及此时这个可召唤儒圣人,辗妖怪,如同神人一般的父亲,究竟哪个才是柳并舟的真面目? 听到女儿的呼声,柳并舟转过了头。 他脸上的金芒隐了下去,飘动的胡须重新垂落于他前,他抱着苏妙真,往前走了两步。 每一步迈开,气息内敛,浩然正气重新隐于他身体中,那种使人不可直视、亲近,并心生畏惧的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柳氏悉的温和眼神: “妖之事我暂时已经处理好了。” 他说话时,看了姚守宁一眼。 “外祖父,可是——” 姚守宁见他神情,心中一动,想起了先前的疑惑。 从她闻道悟后,力量达到巅峰之境,曾亲眼见识过隐匿于苏妙真身上的那妖物的庐山真面目。 红尖嘴的大脸,似是一头狐,身有数尾,绝非是一条黑妖蛇。 而今苏妙真身上被出来的妖,却是一条妖蟒,与那红巨狐截然不同。 先前那场大战倒是打得惊天动地,阵势极大。 柳并舟召出了儒圣人,毫无意外将那巨蟒杀死,从表面看来,好像这一场收妖之战已经成功了。 可姚守宁总觉得这是一个障眼法,那妖蟒只是狐影抛出来的弃子,以惑众人罢了。 她想起自己曾听苏妙真身上的妖影提到过,当冲陆执下蛊的乃是南安岭佘氏一族,再结合苏妙真当进神都发生的种种事故,姚守宁隐约觉得这佘仙一氏,恐怕与苏妙真身上的红狐之影乃是勾结的。 “我总觉得,表姐她——”她正将心中疑惑说出之时,柳氏听到‘表姐’二字,心中到不妙,再定睛往柳并舟方向一看,顿时发出一声惊呼: “妙真!” 她脸上的惊恐、忐忑在看到被柳并舟抱在怀中的女孩时,一下化为了担忧。 柳氏提裙起身,跌跌撞撞的往父亲的方向走去: “妙真,妙真。” 苏妙真被外祖父打横抱在怀里,长发垂落。 她的脸上全是血,‘滴滴答答’的顺着脸颊两侧往耳处滑落,看上去像是已经断了气了。 柳氏有些害怕,眼泪直往外涌: “爹,爹怎么办?”她情刚强,平极少这样哭,“致珠临去之前,写信给我,让我替她照顾一双子女,如今妙真出事,到时道元(苏文房的字)若来神都,我该怎么向他差呢?” 听到这里,苏庆也抬起了头来,姚若筠起身看到儒圣人之影已经消失,脸上出失望之。 只是他的目光转到柳并舟身上时,那失望又化为兴奋,忙爬起了身来,跟在了柳并舟的身后。 “不用担忧。” 柳并舟说这话时,是冲着正倚在门口脸担忧的少女方向。 这话音一落,姚守宁顿生一种预——外祖父应该是猜到了她内心的隐忧,这话是在回答她先前被柳氏打断的问题的。 他的目光之中带着笃定、安抚,脸上有若隐似无的笑意,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姚守宁心中稍安,觉得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有些疑惑。 外祖父好像什么都知道,无论是家中发生的事,还是苏妙真身上的秘密,他老人家好像都一清二楚。 据他所说,这是当年他所认识的一位‘小友’告知他的。 而外祖父与这位‘小友’的见面,则是在三十二年前的那一场应天书局上。 当年的应天书局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心生好奇与向往,有些遗憾自己生得太晚,以至于无法亲眼目睹。 这个念头一起,姚守宁身体里的力量涌动。Jzfcbj.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