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意识到不对,听她喊话,下意识的转头往姚若筠所站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连柳并舟也转过了头。 屋内加曹嬷嬷在内共有八人,姚翝夫妇并肩而坐,姚婉宁、苏庆各在夫俩身侧。 而自当柳并舟召出了儒圣人,姚若筠便以外祖父的‘贴身弟子’般自居,有柳并舟所在的地方,他便服侍左右。 可这会儿屋内还是八人,柳并舟身侧也仍站了人,但那个人的面容早就变了。 灯光下,那道士含笑而立,手持扶尘,俊美不凡似神仙中人。 只是这样的环境下,他贸然出现,留给姚家众人的印象便极其森可怖,如同鬼物,让人说不出的惊悚。 “……” ‘喀喀喀。’ 曹嬷嬷看了过去,这一望之下只觉得自己眼睛发花,似是看到了一个不该在此处的人。 “陈太微!” 柳氏看到了站在柳并舟身后,手持扶尘的俊美道士,她惊慌起身,因为动作过猛,血冲头顶,险些未能站稳。 “你怎么在此处!” 她一喝问完这句话,所有人的脑海里顿时便响起了先前柳并舟所说的事:当时‘他’前往见我老师,我拒绝之后,他神不知鬼不觉的竟似是附了我身。 柳并舟变成了陈太微的面容。 这样的话存在于传闻故事之中便已经足够惊悚,可待到真正亲眼目睹时,那种刺、诡异依旧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因为极度的恐惧、惊慌,柳氏的身体都在不停的抖,可是母亲的本能却令她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一件事: “我儿子呢?我儿子呢!” 她不顾一切,冲上前便想撕抓陈太微。 这样一个人物实在太危险不过,姚翝下意识的将柳氏抱住。 姚婉宁也觉得周身发凉,抱着肚子直抖。 无形的力铺天盖地的蔓延开来,柳并舟的身体在这一瞬间紧绷,胡须、头发无风而动。 “此地不是你撒野之处!” 自他入神都以来,一贯表现得都是云淡风轻,仿佛一切事情都尽在掌握之中。 无论是当驱赶姚家祟,还是后来在将军府中斩杀那狐王妖影,都是儒雅温和,谈笑间动手。 可这会儿的柳并舟像是被陈太微的出现怒,他的面凝肃,厉声喝: “请您离开此处!” 他声若雷洪,气势在这一刻飙升,身后那原本俯瞰四周的黑影也低下了头,望着站在离他不远处的陈太微,已经缓缓的举起了手。 姚家人如临大敌,苏庆后背冷汗层层沁出,但他双手握拳,强行忍住小腿筋的剧痛,鼓足勇气,冲着陈太微喊: “你放开我表哥!” “子厚,何必如此大动肝火?” 那附身于姚若筠身上的‘人’见此阵仗,不止不惧,反倒微微一笑,饶有兴致: “你赶不走我。” 他说这话并非大放阙词,而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若是你的老师仍在世,今夜兴许能将我驱赶走。”他笑了笑,这淡淡的笑容驱散了他的疏离,使得他身上那股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冷清散去,反而多了几分真实的觉: “可惜……” 可惜张饶之已经作古多年了! 凡人的寿命实在太过短暂,哪怕是如张饶之这样的人物,也无法打破年轮的诅咒。 陈太微说这话时,那张俊美清瘦的面庞上显出几分缅怀之。 “恕我直言,”他环顾四周,最终那眼神在姚守宁身上定住,那双眼呈诡异的青蓝,带着笑意道: “今夜在场之人,可能无人可以将我赶走。” 这话实在太过嚣张、太过狂妄!柳氏心中想说这简直全无王法,但想到他的身份,恐怕就是神启帝亲临,也会对他百般纵容。 “……”柳氏想让他滚开,可随着陈太微一张口,万重大山形成的倒影似是在众人的身上,令众人心中力重重。 他好像还什么都没有做,姚家众人的声音、力量及身体的控制权便像是被他全部夺走。 普通人在他掌中柔弱如蜉蝣,任他玩耍戏。 接近于半神的人类,柳并舟对他的评价浮现于众人心中。 “你到底想干什么?” 柳并舟也觉到了那股恐怖的力。 但他毕竟已经非昔年那个年轻的自己了,见家中晚辈受控,他强焦急,一面与陈太微说话的同时,一面手指动了动。 他的身体受限,但并非全然被控制,手指还在书写着什么。 陈太微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却似是在看一个调皮的幼童,并不将他的‘反抗’当一回事。 “我来得正巧,来时听到了你提起当年,倒让我想起曾经的故人了。” 他对屋姚家人的怒视不以为意,也不将柳并舟以手书画的模样放在眼中,而是回忆起了当年的往事: “你的老师我见过两次,实在有趣极了,是少有的人中龙凤,不愧为儒林领袖。” “唉——”他叹了口气,“活到这把年纪,看到身边的朋友一个个接连离世,实在无趣极了。” 他看向柳并舟掌中的那杯茶,含笑道: “听得我十分开心,还奉了杯茶给你呢。” 说完,他凑到了柳并舟的面前,饶有兴致的问: “你老师说,天时、地利我有,但我缺人和,我的目的最终只会如水中捞月?” 他话音一落,柳并舟还来不及问话,姚守宁突然开口: “你的目的是什么?” 她隐约觉得,陈太微今夜是冲着她来的。 无论是前些子镇魔司一行前往姚家问话,还是今夜驱使妖围攻马车,亦或此时他夜闯姚家,视柳并舟身后镇守的神魂如无物,便可知此人已经越来越不准备掩饰自己的行踪。 “我的目的啊?” 陈太微听她一说,愣了一愣,接着语调轻了一些: “我的目的,当然是——”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视线落到了姚守宁身上,纵然他后面的话没说,但众人都知道他意为何。 姚守宁只觉得这一刻心弦紧绷到极致,一股无形的危机涌上了她的心头,令她心口紧缩。 “滚出去!” 柳并舟面焦急,手指划得更急了。 他指尖处有金光隐现,陈太微眼角余光觑到,嘴角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我说了,今夜此处,可没有人能驱赶得了我!” “我确实驱赶不了你!” 柳并舟闻言,并不恼怒,却只是眼睛一弯,出笑容: “南昭张饶之门下不肖弟子柳并舟,有请恩师出手,驱赶陈太微!” “南昭张饶之门下不肖弟子柳并舟,有请恩师出手,驱赶陈太微!” “……有请恩师出手……” “驱赶陈太微!” “驱赶陈太微!” “驱赶陈太微!” 这些话配合他的手令,顿时化为无形金芒,出现在半空之中。 此时头顶之上,俯瞰姚府的那柳并舟的黑影也动了,嘴中厉喝,念出驱魂之经文。 陈太微眼神平静,不为所动。 他并不将这样的晚辈放在眼中。 但就在这时,姚守宁注意到陈太微的侧之下,有一方小物突然迸发出璀璨的光芒。 仿佛随着外祖父的喊话,一下被活。 “弟子柳并舟,有请恩师出手!” 众所周知,张饶之已经去世多年。 纵然他当年浩然正气加身,修为厉害,但毕竟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个念头涌入所有人眼里,但在柳并舟话音一落的刹那—— ‘嗖!’ 轻响声中,那光芒钻破陈太微的衣袍封锁,从那青袍之处飞了出来,化为一个小巧的笔式的玉佩,漂浮于半空之中。 那玉笔散发出极强的力量,璀璨如朝,与柳并舟的声音相互应合。 先前还神情镇定的陈太微此时终于失去了原本的从容,他下意识的低头,看向了自己衣摆处。 他穿的仍是那件简单的青道袍,可此时那件道袍的下摆被灼穿了一个约拳头大小的。 只见那内青气逸出,口萦绕着不知是烟雾、亦或是妖气的青细烟,金芒覆于口边沿,似是零星的火点,阻止着那被灼烂的口融合。 “这是——” 他有些惊讶,嘴动了动: “张饶之的力量……” 当年张饶之临死前,曾亲手雕刻制作这枚笔形玉佩,将自己的大半生力量倾注其中。jZFcbj.COm |